翌日清晨,小若正爲我更衣,順便說洛煜城已經啓程回京了。我頓了一下,又點點頭,這是我自己逼他的。
今日我想去明月樓看看,剛理好妝容,卻聽見外面傳來吵鬧聲,還有抽鞭子的聲音,小若放下梳子走了出去,沒過多久我聽見有個人大聲喊着:“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阻攔本小姐?!讓開!”
我撩開窗簾一看,原來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赤淚仙子”厲悅音。
我道:“讓她進來。”
小若收回長劍,厲悅音哼了一聲,走了進來。
她戴着紅紗面巾,擋住了大半面容和左眼角的紅淚痣,她將手中長鞭挽了幾圈,別回腰上。
她的事情江湖上無人不曉,大概就是兩年前,她的父親武林盟主厲天爲她指婚殷家堡少堡主殷懷,可她卻不願意,絕食鬧了三天三夜,但她父親態度堅決,第四天她逃了出去。這些年厲家一直在尋她。
這次洛煜城來盛澤城可能就是想甩掉她,她定不會像讓父親找到她,可沒想到她竟冒險跟了過來。
我呷了口茶,問:“不知厲小姐找我何事?”
她扯下面巾,露出姣好的容顏,左眼角那顆鮮紅的淚痣尤爲突出。她氣勢洶洶地瞪了我半晌,突然頭一偏,道:“好吧,我承認你是比我更漂亮那麼一點點,洛城喜歡你是應該的。但是你憑什麼拒絕他?!”
我只當她是一個孩子,也不計較她的無禮,平生回道:“厲小姐到底想說什麼?”
“去和洛城道歉,然後跟他走!”
我問:“憑什麼?”
“就憑……憑他……就憑他是我喜歡的人!”
我有些好笑:“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真冷血!”厲悅音狠狠盯着我,“你知不知道他找了你多久?!他每次醉酒都是因爲你!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歡你?!”
“知道。”
“既然知道你還狠心拒絕他?!你真是個沒良心的人!”
我一拍茶盅,猛地站起來,她一怔。就算我脾氣再好,也受不了她這般刁蠻了。
“我不愛他,厲小姐,你以爲這是在你爹爹的地盤麼?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你。”
“你敢動本小姐!”
我一旋身,瞬移至她面前,她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用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不斷掙扎,卻掙不
脫我的手,我只要微微發力,就可以殺了她。
但最後,我還是鬆開了她,我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
她伏在地上咳嗽,我背過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厲小姐,收斂些性子對你沒有壞處。”
“咳咳……我只是不明白,洛城那麼愛你……你怎麼可能看不到,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愛是不能強求的,這一點,相信厲小姐也明白。”我看見厲悅音的身體明顯顫了一下。
我重新坐回紅木椅上:“小若,送客。”
“是。”小若應了一聲,走到厲悅音面前,“厲小姐,請。”
厲悅音站了起來,臨走時她向我作了一禮,道:“我是很無理,抱歉,但真的希望你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沒看她。
她走了出去,我看了小若一眼,小若會意悄悄跟上。
這次小若去得久了些纔回來。
小若回道,厲悅音出去沒走多遠突然蹲下身哭了起來,正巧被來拜訪我的厲嗣,也就是她二哥看到,就這樣被抓了回去。
我看了看窗外柳樹成蔭的小道,突然覺得很心痛。
小若猶猶豫豫地開口:“小姐,馬車還在等着呢,還要去明月樓麼?”
“當然要去。”我拿起眉筆補了補眉線。都七年沒去湊這個熱鬧了,今年怎麼說都不能錯過呀。
剛下馬車,就有厲家的家丁直接領我去了閣樓上寧夜寒的那一間,我一進去就看見寧夜寒端了杯酒,單手撐在雕欄上看下面擂臺上的激戰,好不悠閒自得,而他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明顯沒這麼好過,身體微微發顫,額頭上甚至有冷汗。
我輕笑一聲走過去:“門主這又是在難爲誰呢?”
寧夜寒轉過身對我笑笑,隨手將酒杯放到旁邊的圓桌上:“我可沒難爲他。”又對那個中年男子道,“你走吧。”
那個中年男子如獲大釋一般,連作了好幾個禮,才弓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我覺得連兔子跑得都沒他快。
“過來。”寧夜寒向我伸出手。我將右手放入他手中,亦走到雕欄前下面擂臺上的兩名武林弟子正打得難分難解。
“不過是個小幫派的頭頭。”
“他以前僱過紅樓。”
“他也能僱得起?”
“你沒查?他本名曾齊,從前鹽運司主管,在朝廷
可撈了不少油水。”
“那倒是我疏忽了,門主可問出什麼?”
寧夜寒波瀾不驚地搖搖頭。
我笑意不減,低下頭,見擂臺上一人做了個漂亮的空翻躲過一擊,閣樓上傳來叫好的掌聲。
“門主……”卻聽一聲巨響打斷了我的話,明月樓的大門竟被直接撞開!
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
只見一匹黑色寶馬閃電般衝了進來,直衝上擂臺,本來在比試的兩名武林弟子飛身躲開,差點被撞到。
寶馬上的人一拉繮繩,駿馬嘶鳴一聲停了下來,我纔看見那人一襲黑袍,戴着巨大的帽兜,還戴了銀製面具。他忽然擡頭,我一下撞進那寒冷刺骨的眼神中,心猛地一怔。
寧夜寒的手緊了緊,我纔回過神來,發現指尖竟有些微微發涼。
什麼人……
後面十幾匹馬跟着衝了進來,着黑色短打勁裝,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
面具人下了馬,武林盟主厲天迎了上去,卻並未多責怪,只派人將馬牽了下去,然後親自將那一羣人領到了我們對面的房間。
閣樓中傳來低低的議論聲,我看向寧夜寒,見他的看着對面的房間,脣邊勾起一抹輕笑:“天煞孤芳。”
對面那個人也朝我們看來,他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我這才發現那瞳孔的顏色竟是那麼純粹的黑色,不參半分雜質,清澈透明,冰冷異常。我也看到了他眉梢露出的那一點看不出形狀的詭異印文,果然就是他麼。
天煞孤芳,最神秘的組織,比紅樓的蹤影更難琢磨,但他們不是殺手組織,而且不僅江湖勢力大,商產也是遍地都是,甚至穿過中原延伸到了西域邊塞,要說實力,比神訣門也不會差。
但神訣門的信息卻比天煞孤芳要透明得多,就算無人知道設在江南的七堂,可至少天山的總部還是接過外客的,而天煞孤芳的地址,卻無人知曉,天閣也不能查到蛛絲馬跡,更甚者,天煞孤芳首領的名字亦無人知曉。
沒有人知道這是天煞孤芳的第幾代首領,只有在每年武林大會上天煞孤芳的首領纔會露面,並且總是這樣從頭遮到腳的打扮,只能憑身形判斷首領還是在更換的。
那種神秘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我覺得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卻見寧夜寒玩味地轉着酒杯,毫無遮掩地與那人對視,脣邊笑意反而愈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