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的結尾啊, 直到以後回想起的時候仍然令殘夏忍不住晃神或嘆息。
殘夏本以爲蘭馨聽過電話裡蜻蛉的話會高興起來的,可是,在女孩兒聽完話筒裡傳出的吼聲之後, 眼淚還是簌簌地落下來, 並且是越落越急, 越落越多, 最後連聲音都掩不住, 哇哇大哭起來。
而聽筒的那一邊,蜻蛉在聽到蘭馨愈見高昂的哭聲之後,竟然喊了一聲:“蘭!等我!”就把電話給掛了。
——拜託。你現在是在夏威夷好吧。你以爲你在妖館樓底下嗎。還等你。
殘夏愣了一下後一邊這麼暗自吐槽一邊將電話又還給了蘭馨。誰會想到蘭馨沒有去接那被遞過來的手機, 反是一下抓住殘夏的手腕便再也不放手:“哇哇哇哇——”
這下子,殘夏可是被嚇到了, 他不知道蘭馨到底是要幹什麼, 手也抽不出來, 只能蹲在她身邊任她拽着。而蘭馨,完全沒有給別人帶來的困擾的自覺, 依然坐在石凳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簡直像是快要暈過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蘭馨的淚水卻完全沒有要止住的跡象。
殘夏蹲在那裡兩腿發麻,突然擡頭的時候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不得不說,這幾天他過得並不是在別人看來那麼甜蜜美好。他一開始在電話裡和蜻蛉所的那些話其實是真心的:那句“你會後悔的”, 出於真心。他也曾幻想過蘭馨可能會對自己抱着好感以上的感情, 急於確認, 想要知道, 他便忍不住時時刻刻去窺探女孩兒的心。
蘭馨從未想過要隱藏自己對於蜻蛉的感情, 即使是和殘夏在一起的時候。她無論是面對誰都會露出淡淡的笑容,卻是在面對蜻蛉的時候, 笑得最爲甜美。她談起朋友時眼神裡總含着一閃一閃的亮光,卻是在談起蜻蛉的時候,眼神最澄澈透明。
然後,殘夏越看便越是心涼,越看便越是傷心。其實他明白,怎麼會不明白,即使是不刻意去看也會察覺,也能瞭解。但是,不甘心,總歸是不甘心,最後換來更深的傷心。
揚起頭看着已經泣不成聲的蘭馨,殘夏突然在想,蘭馨似乎是從來不在蜻蛉面前如此歇斯底里的吧,她總是溫柔地想要變成光芒包裹住蜻蛉,可是最先發現她脆弱的一面的好像總是自己呢。
他看到了蘭馨的另一面真實。
那麼,可不可以小小的驕傲一下?雖然這驕傲回味時是苦味的。
伸出沒有被抓住的那隻手抹掉蘭馨一臉的淚水,殘夏聲音帶着一絲苦澀的笑容:“這麼傷心?不是說清楚了嗎?不要再哭了。說不定蜻蛉仔現在已經坐在回日本的飛機上了。”
聽了這話的蘭馨並不說話,只是低着腦袋搖了又搖,讓殘夏看不懂。
“不是因爲傷心才哭嗎?呃,那是因爲高興?”
抓住殘夏的手緊了又緊,蘭馨又搖了搖頭。可是這次她沒有在無動於衷,而是慢慢地站了起來,她甚至是下意識地要扶起已經晃晃悠悠蹲不住的殘夏,拉起他向天臺出口走去。
摸不着頭腦的殘夏被蘭馨拉着踉踉蹌蹌向外走:“呃,蘭醬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身旁的淚人又一次拉緊了殘夏的手臂,鼻音很重甕聲甕氣地說出兩個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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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再次坐在一號房間的小圓桌旁,殘夏不禁感到可笑,上次坐在這裡的那一晚他確定了自己喜歡蘭馨的心意,這一次在確定失戀的夜晚,他又坐在這裡,難道是要享用一頓最後的晚餐?
窗外的月亮今天已經不再像放煙花那夜圓的像是一面明鏡,弦月當空,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卻又像是都變了個樣子。
不遠處的小廚房裡,蘭馨的眼眶一眼望去掩不住的紅,可是眼淚已經不再留。此刻的她正在一點點把殘夏看不到的某些食材給切碎,然後又倒進旁邊住着開水的小鍋裡,一個步驟接着一個步驟,井井有條且有板有眼地在她的小手下進行着。
沒過多久,蘭馨就將一個瓷碗端到了殘夏的面前,掀開蓋子香味立刻就飄了出來。
“吃吧。我最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可能是因爲哭得太久又太用力,蘭馨的嗓音嘶啞的不像樣子,這麼說着的時候她連帶着把一直小瓷勺放在殘夏手裡。
殘夏愣愣地接過勺子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眼前的瓷碗裡米飯軟軟糯糯的被煮起了白花,黃色的皮蛋丁和細碎的肉餡在用湯勺攪拌的時候若隱若現,湯麪上飄着一層淺淺的香油,很是誘人。舀起一口吹了吹放進嘴裡,殘夏不禁挑眉:“好香。”
這聲情不自禁地感嘆換來桌對面蘭馨一個淺淺的笑容,她的眼睛還是紅的像個小兔子,可是這個時候的她已經不像剛纔一樣單薄的像一張紙。
蘭馨把雙手只在下巴下面,看着殘夏一點點把粥吞進肚裡:“小心點,會很燙。”
殘夏也就在這時發現了不協調的地方,他停下來看着望着自己的蘭馨:“你不吃嗎?”
面對這樣的問題,蘭馨只是加深了笑容,搖搖頭後再次對向殘夏的眼睛:“你吃。”
渾身一僵,殘夏不再說話,也不再去看坐在對面的蘭馨,只是埋頭一勺一勺喝着粥,速度一開始很慢,到最後變成狼吞虎嚥。
也許正像是蘭馨說的那樣,這粥太燙,而殘夏又喝得太急。也許是因爲這粥的熱氣散進了他的眼睛。殘夏眼前的視線漸漸開始看不清。
當殘夏把最後一口米粥塞進肚子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地開門就走,逃一般跑回一號房間鎖上身後的房門,他終於抱起頭靠門蹲了下來,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沒有聲音。
還回蕩在耳邊幾乎淹沒了他的,是從蘭馨心裡傳來的一聲聲,綿延不絕。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啊,殘夏。
——下一次,換我來保護你,以蘭馨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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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好心態推開門進入客廳的那一刻,蘭馨竟然有點緊張,說起來昨天自己的態度,真的算不上是什麼好回憶。
大門敞開,客廳裡的人都回過頭來,蘭馨猛地就愣住了,腦子裡冒出一個傻得要死的問題——到底是要先邁哪隻腳來着?剛纔明明計劃好了的。
“啊,早上好,蘭馨小姐。”
並沒有料到最先向自己打招呼的竟會是一向只圍着凜凜蝶轉的御狐神雙熾,蘭馨一瞬的猶豫後回答:“早上好,雙熾先生。”
這麼說完,對面的雙熾不知爲什麼突然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看來蘭馨小姐心情已經變得好些了呢。昨天凜凜蝶小姐擔心了好久,剛纔還在一直張望着門口怕您不來吃早飯呢,像是昨天晚上一樣。”
話音落下的時候凜凜蝶就已經像是被電到一樣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雙熾你、你再亂說什麼!本小姐哪、哪裡擔心了!”
這個時候倒是歌留多站了起來,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凜凜蝶說的話一樣,拉起她就來到了蘭馨身邊。把三雙小手攏在一起,歌留多露出了一個少見的明快笑容:“太好了呢。是吧?小蝶?蘭醬?”
本打算在一旁死不承認的凜凜蝶轉過頭突然看到蘭馨向自己投來的期待目光,張嘴說出的話變了樣:“好、好吧。是有一點點擔心,但是隻是有一點點啊!就這麼一點!”
不顧及凜凜蝶彆扭的表情和抽出手比劃着的“這麼一點點”,蘭馨開心地把歌留多和凜凜蝶都攬進了懷裡:“謝謝~謝謝你們!”
“噢噢噢噢!少女們的擁抱~加我一個加我一個!”這麼叫喊着竄出去的雪小路一把攬住三個軟妹子笑個不停。
某個抱着拉麪吃得正香的一反棉低低地嘆了一聲:“這種令人懷念的感覺,難道就是青春?難道我老了?”
雙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凜凜蝶桌子對面又添上一把椅子:“哥哥大人一點都不顯老,一直都是這麼英俊啊。”
“是嗎?我依舊寶刀未老,帥氣逼人?”
“是的。”
“Thank you~”
讓我們來感嘆一下,這和諧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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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打工!”
在早餐過後的客廳裡突然拍案而起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可愛的傲沉娘——白鬼院凜凜蝶。
平日裡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突然吵着要去打工,這話一說出來立刻引起了客廳裡大家們的互動。
剛纔還在興奮地喂歌留多吃東西的雪小路聽到這話就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一樣,噌地站起來舉手發言:“提問!A.女僕咖啡館,B.日式和果子店,凜凜蝶醬要去哪裡?”
聽了雪小路的兩個提議,凜凜蝶立刻表示了不滿:“爲什麼只有這兩個選擇?”
“誒?可是我覺得這兩個最Maniac!”並沒有在意當事人凜凜蝶的抗議,雪小路反是把腦袋轉向蘭馨,“蘭醬,你覺得嘞?哪個更適合凜凜蝶醬~”
問題輪軸轉到自己身邊的時候,蘭馨支起腦袋想了起來:“嗯~照我說的話,中華餐館應該也不錯吧?穿旗袍的凜凜蝶醬~想想就覺得好可愛呢~”
“大家早啊~”
大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聽到的是殘夏和日常一樣溢滿笑意的聲音,大家還沒來得及迴應,就從門外邊颳起一陣大風,那風向直捲到蘭馨面前嚇得她一驚。
感覺到自己被抱緊,感覺到被吻住,一切都是一瞬間的事。
貼近身體的哪一處聲音突然震天響——“蘭!嫁給我!”
小兔耳朵隨風飄,眼角彎起,殘夏慢慢地試着微笑。
——就是這樣,將你推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