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再次擡頭看向前方盧巖,那宣旨的太監還在絮叨的念什麼,已經完全聽進去了。
不過,師爺忽的一個激靈,在這麼個不太平的時候,晉王府的人離開王府做什麼?而且看着情形似乎跟那風陵關的守備關係還不一般….
且不說會觸及朝廷忌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再者說這韃子亂跑的時候,傻子也知道應該老老實實的躲起來,更不用說活了半輩子的精明王爺。
由不得他再多想,一片謝恩聲中宣旨完畢了,人羣呼啦啦的站起來,現場一片熱鬧,嗡嗡的說笑聲打亂了師爺的思緒,這也不是想事情的時候,師爺立刻打起精神,注意各方官員的神情動作。
宋三娘子一家謝過恩,叩拜別宣旨的太監,又謝過諸位大人老爺,便忙忙的要回家將聖旨安置在祖宗案前。
至於上表謝恩等等一系列事項自有河中府,乃至太原府山西道的官員們搶着去做,宋三娘子一家無須操心。
幾天沒睡好,早上也沒吃飯,一直餓到現在,又跪了半日,劉梅寶已經頭昏眼花了,木木的跟着宋三娘子往外走,一路上聽到無數的道謝以及撫慰聲,只跟着宋三娘子和周良玉說聲多謝便是了。
“劉姑娘,恭喜了。”鹽丁順子從一排人後擠着探出頭,大聲說道。
劉梅寶隨意的看了眼,口中順口說着快要說麻木的多謝二字,待看到站在順子身後的那個男人,不由一怔。
因爲今天是正式場合,盧巖穿着五品官服,經過這一場廝殺,又增加了幾分沉穩之氣。站在一衆官員中,絲毫沒有半點土氣遜色,反而因爲年輕的面容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看着劉梅寶。隔着層層人頭,衝她露出滿滿的笑容。
劉梅寶眼圈一紅,眼淚差點掉下來。
走在她身側的周良玉一眼看到。神色頓變,原本激動的面上浮現憤怒。一步過來擋住了盧巖的視線。
“走了。”他低聲說道,目光恨恨的看着盧巖。
劉梅寶嗯了聲,低下頭,加快腳步跟着宋三娘子去了。
“劉姑娘今天真好看!跟仙女一樣…..”順子咧嘴笑,衝盧巖低聲擠眉弄眼,“看到大人都要哭了..肯定是想大人想的....”
盧巖覺得也是如此,自己這一去兇險。她本就擔心受怕,雖說及時讓人捎信報了平安,但到底不如見了真人放心。
今日劉梅寶略施淡妝,帶着首飾,再加上那一身精良的衣裳,日常那素衣素顏的姑娘完全變了一個人,盧巖差一點就不敢認,記憶深處那驚鴻一瞥的身影終於與眼前人重合。
以後要讓她日日時時永遠都如此打扮,這纔是她應該過的日子。
雖然看的驚豔歡喜,但盧巖最終注意到的是她眉宇間難掩那疲憊。
肯定是好些日子睡不好。盧巖只覺得滿心的心疼,他轉身尋找師爺,師爺雖然站在人羣外,但眼明身快。在盧巖扭頭的一瞬間,便擠開衆人站過來。
“大人,有什麼吩咐?”他恭敬的問道。
“你神出鬼沒的,從哪裡冒出來的..”順子倒是冷不丁的被他嚇了一跳,瞪眼說道。
二人因爲最初共同的做紅娘的悲慘遭遇,關係比別人要親密一些,說話也隨意。
當然,二人誰也不肯承認這一點,一個當另一個是白吃飯的老騙子,一個當另一個是狗屁不通的傻小子,嬉笑怒罵插諢打科。
師爺給他一個臭小子滾蛋的眼神,再對盧巖獻上笑臉,等候吩咐。
盧巖看了看身旁爭先恐後往宣旨太監以及山西路重要官員身旁擠的大小官員們,只覺得的嘈雜的麻煩,便抽身往外走了幾步。
師爺依依不捨的看了眼那被衆人圍着的宣旨太監以及山西道重量級官員,知道這場合且不說自己家大人擠不擠得過去,就算是擠過去,也是沒資格說話的,不過已經不錯了,想起一年前,自己如同喪家犬被拎到這個黑吃黑上位的莽漢跟前時,他可是打死也不敢想會有在河中府知府大院裡能分的一個位次親眼見皇差的這麼一天。
照這個勢頭,這個年輕人的前途真的不可估量,再加上又立了新功,這前程可要好好的籌劃下......
“你說,這次提親請哪個去好?”盧巖低聲問道。
師爺滿腔熱血瞬時被潑滅。
就不能想點有用的事嗎?該多花點心思不去想,偏在女人這種最不值得費心思的整天掛在心上嘴上,爲了這一個女人簡直要折磨死人了.....
“讓知府夫人去,聽說宋三娘子對知府夫人很感激...”師爺有氣無力的說道,“又是這麼大的官太太,可是給足她家面子了.,再說大人又幫了他們家這麼大的忙,救命之恩也有了,洗冤還清白的大恩也有了,都這樣了,還不同意的話,那這心可就真不是肉長的了......”
盧巖看着他一笑。
“我幫什麼忙?師爺別亂說。”他低聲說道。
“大人,我多少也跟你一段日子了,有些事你不說,不代表麼人知道。”師爺說道。一着急家鄉的方言味便重了些。
他的神情有些抱怨,按理說自己這個師爺應該是出謀劃策的風雲人物,結果都到現在了,充其量還是個教書先生,這個莽漢不僅極有自己的主意,還嘴嚴的很,悶頭悶腦的不聲不響的,很多時候讓師爺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晉王知道他劉喬生是個什麼蛤蟆犯得着爲他費心思....”師爺嘀咕一句。
“其實我也沒料到..”盧巖停頓一刻,低聲說道。
師爺有些不信,擡眼看他。
盧巖笑了笑。
“我只是提了下,說了希望能明察,如果不是冤枉就罷了,是冤枉的話,希望能還大家一個公道。”他低聲說道。
“就這樣?”師爺問道。
盧巖點點頭,“就這樣,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查,讓誰查,更不知道還能鬧到皇帝那裡.....”
他的眼中帶着驚愕迷惑更多的是喜悅。
師爺沉默一刻,便明白了,看着這個眉眼都帶着笑意喜氣的年輕人,點點頭又搖搖頭。
還是年輕人好打發拉攏啊,或者說,還是這晉王老道。
相比於其他的條件,這個條件對晉王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且一舉三得,維護了皇帝,還了恩情,撈的清名。
看盧巖這神情樣子,如今就是把晉王當成恩人也是半點無異議。
這頭腦簡單好打發的傻小子.....................
你就是要了別的賞賜,得了更好的前程,再給劉姑娘家申冤不是更好,不僅不耽誤前程,還一樣能贏得美人心,不,不一樣,現在是不僅錯過了前程,還白白浪費了好心,那劉姑娘一家現在感激的人可是皇帝,你此時巴巴的跑過去說這是我給你們請來的恩典,鬼才信你呢!
師爺看着眼前咧着嘴笑的傻小子,有一頭撞過去的衝動。
接完了聖旨,移了劉喬生夫婦以及周長葛的靈位,宋三娘子哭得死去活來,只讓解縣百姓看的也是哭個不停,自動穿孝送祭的人擠滿了街道。
然後又收回了周家的祖宅田產,覈對賬冊又亂亂的鬧了好幾天,這時候靠她們一家三口是絕對忙不過來了,宋三娘子親自挑買了幾個老成的僕從,將宅院打理起來,見到祖宅田契,宋三娘子少不得又是一場痛哭。
天近傍晚做好飯,劉梅寶進屋看宋三娘子。
因爲連日操勞再加上情緒過於激動,宋三娘子終於撐不住病倒了。
劉梅寶小心的探頭看了眼,見宋三娘子在牀上歪着,人卻醒着,拿算籌計算着什麼。
“哎呀,舅媽。”劉梅寶幾步進去,“不是說了要靜養,你又算什麼呢。”
“這房子一旦沒人住,三日就得糟…”宋三娘子嗯了聲,嘆氣又心疼的說道,“..當初咱們家的房子多好,再瞧瞧現在..這要修好,得花不少錢…”
“舅媽,那就慢慢修,外祖父當年置這房子也不是一天兩天就成了的,還不是曾曾曾外祖父扶起了院牆,曾外祖父蓋了北房,外祖父擴了園子…..”劉梅寶笑道,一面伸手拿過她手裡的算籌,扶宋三娘子坐好,“你就別操心了,有哥哥在。”
聽她說起周良玉,宋三娘子又坐正身子。
“對了,可讓人給你哥哥說了沒….”她忙忙道。
“說了,北屋的磚牆要用西城齊家磚窯的修補….”劉梅寶接過她的話說道,將她再次按回去,“舅媽,哥現在不是小孩子了,一個錫鋪兩個光亮窯子的主家,難道還記不得這點事。”
宋三娘子被她說的一笑。
劉梅寶出去給她端了飯菜來,就在牀上安置小桌子,陪着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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