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沒見過張繼青,但是通過張紹羽的描述,辰楓覺得他應該屬於那種少年老成的人,可是讓辰楓覺得意外的是,張繼青選擇的見面地點卻是在一處相聲劇場。
辰楓緩步走到他們約定好的那桌,那是離舞臺最遠的一桌,桌子上擺着瓜果和茶水,一個身材修長,穿着一身運動服,看上去大概有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一邊輕輕用手端着茶水一邊認真的聽着臺上的演員說着段子。
辰楓看向他時,正到了甩包袱的時刻,大家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辰楓看到他也笑了,不過不同於別人,那是一種十分含蓄的微笑,辰楓覺得那種笑並不是因爲笑話有多好笑,而是尊重演員的表演才發出的慰籍的笑。
辰楓走過去,還沒等他開口,對方就先說話:“辰老闆真是準時,請坐。”說着,張繼青給辰楓倒了一杯茶水:“別看這裡只是個小劇場,但是這裡的茶真的是不錯,辰老闆嚐嚐。”
辰楓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的確是好茶,茶湯金黃微綠,清澈明亮,茶味純正回甘,花香鮮爽,是上等的清香型鐵觀音,辰楓點了點頭,說:“茶確實不錯,難得張老闆這麼費心思的選了一個這樣的地方。”
張繼青微微一笑,說:“我以爲辰老闆會不喜歡這兒。”
“這地方選的很好。”辰楓一邊坐下一邊說:“這兒雖然人多,但是卻不是很吵,大家都會很專注的聽臺上的演員說話,同樣的原因,在這談話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是啊,我很喜歡這地方的氛圍,而且我也很喜歡相聲,很解壓。”張繼青說。
“解壓?”辰楓說:“說到解壓,是爲了暫時的逃離自己的煩惱,解壓的地方應該算是一個人心中的一片淨土似的地方吧,可你把我找到這裡,把煩惱帶進了你解壓的淨土,是不是有點背道而馳呢?”辰楓的這句話說的有些不懷好意,他已經將自己默認成了張繼青的“煩惱”,在談判之初,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定位,本就是大忌諱,可是辰楓還是這樣說了,因爲他在心理認定張繼青來者不善,所以也沒有打算給自己留什麼餘地。
張繼青喝了一口茶,笑道:“辰老闆怎麼會覺得自己是我的麻煩呢?恰恰相反,在我眼中,辰老闆不僅不是我的麻煩,反而還是我的貴人。”
此時臺上已經換了節目,從剛纔的對口相聲變成了一段單口的說書,醒木聲響,辰楓覺得渾身一顫,他看了看舞臺的方向,一位老者正坐在臺上,講的是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辰楓再次轉過頭,問:“何來貴人?”
張繼青笑着又喝了一口茶,然後話鋒一轉,說道:“今天約辰老闆來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原因,這裡是我一個朋友開的,相聲也好評書也好,都是他很喜歡的,當然還有茶,我一直很羨慕他的狀態,與世無爭,無慾無求,自己開了這麼一處供人閒暇時取樂的小地方,也算是有雅興。曾經我以爲,辰老闆也是如此。”
辰楓一愣,他不知道張繼青到底要說什麼,但是辰楓也並不慌張,他認真的聽着,不搭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張繼青故意頓了頓,就是想看看辰楓會不會自亂陣腳,不過面對這個活了幾千年的妖精,張繼青知道這樣的把戲無異於關公面前耍大刀,於是他繼續道:“上古大妖,最後一位正統的九尾狐狸,與龍鳳生於同一時代的妖精,無數的眼睛都在看着你,無數的人都垂涎着你,可你又實在太老實了,那種安靜讓人覺得可怕,終於你出山了,可是卻莫名其妙的跟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孩子,這可真是讓人覺得驚訝。”
辰楓依舊不說話,雖然心中已經波濤洶涌,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張繼青繼續說:“更讓人驚訝的是你竟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商業帝國,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呢?就好像是三國當中的諸葛亮,出山之前就已經囤積了足以掃平亂世的武器和軍隊。而在此之前,那麼多盯着你的眼睛,那麼多飯桶一樣的獵人,居然絲毫沒有察覺。”
“看來你對我做了不少的功課。”辰楓說:“你不也是突然冒出來的嘛,不知不覺的,一個對我瞭如指掌我卻連聽都沒聽說過的人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看來我也跟你口中的那些廢物獵人一樣了。”
“你當然不一樣,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樣。”張繼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辰楓,一字一頓的說。
辰楓好奇道:“怎麼個不一樣?”
“你活的太久了。”張繼青說:“你已經活的太久!記得我聽過一位老者在電視裡說,小的時候喜歡喝可樂,年輕的時候喜歡喝冰鎮啤酒,中年時喜歡喝白酒,後來老了,喜歡喝茶。”
辰楓聽後笑着說:“說的沒錯啊,小時候喜歡甜的東西,年輕氣盛時喜歡刺激,中年時候喜歡入口辛辣,但又回味醇厚的白酒,老了看透一切,喜歡喝茶水,簡單的一句話概括了一個人的一生。”
“可在你的眼裡,那個七八十歲滿面滄桑的老者,可能跟孩童無異吧。”張繼青打斷了辰楓說:“在我眼中他說的話就像是屁話,他覺得自己已經把百年的人生看得通透,別人不反駁他,是因爲他門還沒到那個年紀,或許他說的時對的,但也僅僅限於百年,若是真有人活到了兩百歲呢?還會不會這麼想?是繼續喜歡茶葉還是回去喝可樂?他不知道,可你,你辰楓知道,你早已過了他那個年紀了,你不會在電視上跟人講人生,你不會故弄玄虛的說自己的成功論,你能隨時隨地的品嚐甘甜的可樂,也能品嚐任何品種的茶湯,這就是你,看似不守規矩,其實早已有了自己的規矩,別人摸不透你,只是因爲,他們不過是樹苗而已,而你已經是參天大樹了。”
辰楓聽完之後正視着張繼青,張繼青的一番話讓辰楓覺得有一種被人看穿的感覺,或者說是一種震驚,辰楓看着這個只有二十七八歲沒有一點妖精氣息的人,他想不到這番話竟然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你到底想要什麼?”沉默了半晌,辰楓終於先開口了。
“你還沒聽明白嗎?”張繼青說:“我纔是真正懂你的人,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你爲什麼出山,知道你想要什麼,而我想要的,就是你。跟着我吧,我能讓你實現你所有想要實現的東西。”
“哧......”辰楓笑了出來,他說:“別說你費盡周章的搞了這麼多事情,到最後就是這個目的。”
“你不值得嗎?”張繼青反問,然後一邊丟下了一張明信片一邊說:“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我說的話,隨時找我!”說完,張繼青便轉身離去。
辰楓看了看那個背影,忽然之間有些恍惚,他又扭過頭看了看舞臺,此刻正說到曹操追關羽送他離開的部分,說書先生繪聲繪色的描述,辰楓也一時之間聽的入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