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研菲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表情有些木訥,眼睛直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能清楚的聽到張紹羽在裡面的病房和王哲還有白麒談笑風生,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讓李研菲瞭解了張紹羽的全部,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表現,是開心,還是難過。
她是個明事理的姑娘,她當然知道張紹羽這麼做是爲了她好,當然知道這是那個男人拼盡全力保護她的表現,當然知道那是張紹羽全部的溫柔。她覺得以前的自己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現在李研菲明白了,張紹羽永遠都是張紹羽,即便是欺騙,也是善意的謊言。
“怎麼不進去?”白羚走過來,輕聲問道。
李研菲過了好幾秒鐘纔回過神來,她扭過頭,衝着白羚輕輕的笑,因爲根本沒聽清白羚問什麼,又不好意思再反過去問,所以她什麼也沒說。
白羚看着李研菲,嘆了口氣,說:“如果他死了,該怎麼辦?”
這句話問的很突兀,但是李研菲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如今的張紹羽,每一天都過的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不留神,可能與他就是陰陽兩隔。作爲一個生活在城市中的普通女孩,李研菲似乎從沒有覺得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他......就算他真的會死,可能也未必會讓我知道吧,可能某一天我會發現我的世界憑空少了一個人,但又沒有任何的緣由,至少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只是他再沒在我的世界裡出現過。”李研菲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冷冷的,像是在賭氣。
白羚看了看周圍匆匆忙忙走過的人們,還好沒有人聽到她這番誑語,否則非要被關進精神病科不可。
白羚說:“也許張紹羽不告訴你是正確的選擇,你知道你讓我想起了古代的一個人嗎?”
“誰?”李研菲好奇的問。
“李清照。”白羚說。
“你還知道李清照?我以爲你們家族交給你們的課本都像是玄幻小說一樣的呢。”李研菲調笑道。
白羚笑道:“別瞎說,我們也是要學國文的好不好。”
“那爲什麼說我像李清照呢?”李研菲又問。
白羚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是要做一番長篇大論一樣:“我剛開始學李清照的詩的時候,覺得她特別了不起,一個女人,憑藉着自己的文采,青史留名,多了不起啊。”白羚頓了頓,又說:“後來我長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了,我發現我曾經是錯的,很多時候那個女人其實是自己在給自己創造煩惱,創造憂愁,然後再用自己出色的文采去記錄這一切,讓世人感嘆。”
李研菲沉默了,她剛開始並沒有理解白羚是什麼意思,她等着白羚給她進一步解釋。
白羚看李研菲似懂非懂,就說:“我的意思就是,也許張紹羽是對的,他纔是真正瞭解你的人,他預測到了如果你知道一切之後,就會寢食難安,會胡思亂想,會爲他擔心。你就像那位女詩人一樣,整日憂愁,可又沒有辦法去左右一切。”
白羚說完,就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李研菲隨後就聽到了他們四個人在病房裡談笑風生。
李研菲並沒有因爲白羚的話而惱怒,她忽然有一種撥開雲霧的感覺,是啊,自己到底在矯情什麼,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既然每個人都那麼好,每個人都在爲了保護自己和這個糟糕的世界奮鬥且努力着,那還有什麼可想的呢?
李研菲笑了,許久沒有露出的,那麼開心的笑了。或許是自嘲,或許......
......
“紅娘子......”辰楓輕聲的唸叨着,身後是面色凝重的坐在牀上的荔枝。
辰楓喝了一口茶水,有些苦澀,他微微皺了皺眉:“這茶怎麼不對。”
“可能是水的溫度不夠吧。”荔枝輕聲回答。
辰楓回頭看了看她,說:“你是被這件事弄得心煩意亂了吧,故人又見,心裡想的都是她,難免會在小事上出錯。”
“我以爲她早死了。”荔枝說。
辰楓輕輕把荔枝攬在懷裡,說道:“聽語氣,你還是不希望她死啊。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想必你也是心如刀割吧。”
“畢竟......我曾欠她的。”荔枝輕聲說,眼神裡泛起對往事的回憶。
辰楓打斷了她:“你誰的也不欠。就算欠,也用不着你還。”
“我以爲你會跟張紹羽他們發火......是因爲你也驚訝是她吧。”荔枝 輕聲問。
“那幾個小屁孩,什麼也不懂,他們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我會犧牲掉他們的。”辰楓的語氣有點冷。
荔枝笑着搖了搖頭:“你不會的。從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個心軟的妖精,從未改變過。”
“幾百年都改變不了嗎?”辰楓也笑了。
“或許在我死後你會變......”荔枝小聲說,她說着,在辰楓的懷裡睡着了。
辰楓看着窗外的圓月,屋裡沒有燈,他很喜歡月光照在屋子裡的感覺,他緊緊地抱着玉兒,從面部表情看,辰楓咬着牙,很多故人找回來了,很多往事,也該了結了。這些從辰楓剪斷自己的長髮,從這間古老的院子裡走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做好了準備。只是......真的沒想到第一個會是她......
......
“好久沒見過你這麼不淡定的樣子了。”小女孩笑着看着牀上面色蒼白的女人,說道:“已經很久沒有過落荒而逃了吧。”
女人看到小姑娘之後就從牀上坐了起來,她看着女孩,說:“事情還是辦砸了,我沒想過辰楓......”
“讓你明白自己的能力也好,不是壞事。”小女孩笑着說。
“他真的很強。”女人輕聲感嘆。
小女孩笑了笑,說道:“當然了。那可是跟神生活在同一個年代的人物啊......”
......
張紹羽和白麒還有王哲坐在醫院廣場的長椅上,張紹羽和王哲還帶着傷,白麒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護士、醫生和病人,張紹羽瞄着那些護士的小腿,而王哲則看着地上的花花草草,三個人都沉默不語。
首先打破這個僵局的人是張紹羽,張紹羽說:“這件事情牽扯的到的那個人,一定很神秘,但是他總要在這座城市裡生活,而在這座城市裡,這樣奇怪的人並不多。所以其實她越是神秘,越是跟普通人有不一樣的地方,對於我們而言,也就越好找!”
白麒點了點頭說:“用普通人的思維去考慮這件事情,可能這個人隱藏的並不好。”
王哲說道:“可是我們該從哪裡着手呢?我們現在掌握到的關於紅娘子的情況着實是少之又少,總不能報警吧。”
“報警肯定是不行,但是......我們或許可以尋求一些幫助。”張紹羽的語氣有了些變化,有些意味深長的對着白麒和王哲眨了眨眼睛:“我們能夠利用的,也許還會比警察更好用的一些勢力。”
“黑道?”王哲第一時間明白了張紹羽的意思,有的時候,也許黑道上的消息要比警察提供的消息更加準確可靠,而且對於張紹羽和王哲等人來說,黑道並不需要張紹羽告訴他們全部,只需要知道自己的任務,並且拿到他們需要的利益就可以了。
白麒站了起來,說道:“我們怎麼能和那些人混爲一談?”白麒有些急,他詫異張紹羽和王哲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更加鄙視那些城市中的敗類,不願與其同流合污。
“誒!你不要激動嘛!”張紹羽笑着對白麒說:“你忘了你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事,存在即合理。”
白麒有些慍怒:“我是說過!但是也不是那個意思!反正我是不會跟那些社會上的渣滓有任何瓜葛的!”
張紹羽笑着看了看白麒,又看了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王哲,說道:“白麒不喜歡跟那些人打交道,那就不要他跟那些傢伙打交道,王哲,咱們倆幹!”王哲曾經就是一個混混,而且絕對算不上是一個混得好的混混,加上他跟白麒之間的某些隔閡,所以白麒的話在王哲聽來更是格外刺耳。
白麒也沒有說話,來自大家族的優越感和他性格中的高傲讓他不屑於用張紹羽和王哲的方法去做事,但是白麒清楚地知道,張紹羽的話是有道理的,現在的他們已經是進退維谷,如果不想出一些突破性的辦法,接下來的很多事情都會很難辦。所以雖然自己不會去參與,但是他也不會攔着張紹羽和王哲。
在張紹羽的心裡,現在事情已經完全變質了,從他和白麒接手了那個奇怪的任務,再到見到小青龍,再到妖精獵人工會的事件,到現在,連菲菲都知道了很多事情和張紹羽的真實身份,張紹羽的心,也從一開始的只想完成任務到現在的想要弄清楚一切,想要對一切那些曾傷害過自己的人進行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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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蚊子,想要報復一個人,然後它就狠狠地在那個人的身上咬了一個包?”辰楓怪笑着對着荔枝說。
荔枝卻沒有一絲笑意,她說到:“你經歷過了那麼多的歷史,你知道有很多大人物都是死在小人物的手裡的,況且張紹羽也絕對是一個能翻得起大浪的小人物,這一點你也應該明白。就算是蚊子,如果咬出了瘧疾,恐怕也是會要人命的。”
辰楓漸漸收起了笑容,事實上辰楓雖然一直在幫助張紹羽,除了對這個年輕的妖精獵人有幾分欣賞以外,主要原因還是因爲小青龍在他們的手上,這個燙手的山芋,每個人都想要掌握,但是每個人又都不想親手拿着它。
荔枝繼續說:“紅娘子沒有那麼容易就放棄,雖然我不知道她在尋找什麼,但是我覺得也許我們追尋的東西也許跟她並不衝突,如果真的那樣,那麼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她發生什麼衝突了。”荔枝的臉上滿是擔憂和哀求的神色。
辰楓一愣,然後溫柔的笑着,看着面前的女人,或許是因爲他們已經安穩的太久了,或許是因爲辰楓已經太老了,荔枝並不希望辰楓繼續和紅娘子發生任何衝突,辰楓並沒有回答她什麼,他輕輕的摸了摸荔枝的頭,滿目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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