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梧桐那一臉的冷厲在沈流螢用身子輕輕碰她時破了功,只見她趕緊瞪了沈流螢一眼,嫌棄她道:“你撞我幹嘛,我好不容易纔唬起這張臉的!”
沈流螢看着方梧桐瞬變的臉有些想笑,然後她又唔唔了兩聲,方梧桐猜測她的意思道:“你要說什麼?你餓了?”
“……”沈流螢搖頭。
“你要尿尿?”
“……”沈流螢覺得這姑娘的腦溝怎麼跟二嫂一樣。
“你要說話?”
沈流螢終於點了點頭,這姑娘,終於猜對了!
方梧桐擰起了眉,“讓你說話可以,但你可別慫恿你男人動手啊,我就只找你玩幾天而已。”
沈流螢點點頭,她雖然暫時沒有詭醫之力,卻不代表她連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且她感覺得出來這個姑娘對她並無敵意與殺意,她自己注意着,理當不會有事。
方梧桐想了想,將堵在沈流螢嘴上的帕子拿了出來,然後聽得沈流螢對長情淺淺笑道:“呆貨,別擔心,這位姑娘就是請我去和她玩玩而已。”
長情不說話。
方梧桐又重新繃起臉,裝出一臉冰冷。
沈流螢說完話,微微聳了聳肩,然後輕輕動動自己的腳,讓怒火正盛的長情注意到她肩上披着的衣裳以及她腳上穿着的鞋。
是方梧桐的衣裳和鞋子。
她被綁着手,若非有人幫她,她是不可能自己披得上衣裳的。
長情注意到了,這是方梧桐的外衣,方梧桐此時腳上沒有穿鞋,就踩在雨水裡。
長情依舊沒有說話。
沈流螢看着他的眼睛,藉着他手上風燈的光火,她瞧見他的髮梢以及他握住燈杆的手指上正覆上一層薄薄的霜。
沈流螢心一抖,輕輕咬住了自己的下脣,擡眸定定盯着長情的眼睛,極輕極輕地微微搖了搖頭。
其實此刻沈流螢心下很緊張,不知白兄與這位姑娘可有注意到呆貨身上的這微小變化,若是注意到的話,她也就沒有必要與她走這一趟了。
好在方梧桐沒有覺察,白華此時的大半心思都在沈流螢身上,根本沒有發現長情身上的微小異樣。
少頃,長情又看向方梧桐,終於出聲。
“天樞宮座下弟子當不會做失信之人,我便信你。”長情在沈流螢爲他緊張的目光中終是微微點了點頭,“你要我的螢兒給你解悶可以,但只有一日,明日要麼你將螢兒送回到我身邊,要麼我親自接螢兒回來,若不,我取你性命有如捏死一隻螻蟻一般,天樞宮又如何,我照樣將其蕩平!”
長情說這話時,依舊是平日裡的神情平日裡的語氣,可此時此刻的他,卻像是一個強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天下王者,根本就由不得人說不!
這樣的長情,竟是令向來連自己師父都不怕的方梧桐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唾沫,同時點了點頭以示答應。
不過,這樣的長情,對自己的女人卻無比柔情,只見他說完話後,將自己手上的油紙傘擱到了地上。
“你往後退。”方梧桐道。
她的確是需要油紙傘,不過不是爲她自己,而是爲沈流螢,她自己倒不擔心被多少雨水淋到,不過這個懷了身孕的女人可就不一樣了。
長情果真往後退了幾步,方梧桐抓着沈流螢上前,拿起油紙傘,撐到了她頭頂上來。
沈流螢在這時又對長情笑了一笑,還衝他眨了眨眼,就像在與他玩笑一般。
若真真是危險的情況,她又怎玩笑得起來。
長情雖然心裡萬萬個不捨得沈流螢離開他身邊,不過既然螢兒讓他放心,他又怎能不相信螢兒。
方梧桐撐起長情放下的油紙傘後,對從方纔開始便一直一言不發的白華道:“師弟,走了,你還要在這兒杵?”
白華看向長情,朝他微微抱了抱拳,然後轉身離開。
沈流螢聽着方梧桐對白華的稱呼,頗爲意外。
這位姑娘竟是白兄的師姐?
長情看着沈流螢登上馬車,看着馬車離開然後消失在雨夜裡,他周身下着的雨像是遇着了極寒的溫度一般,竟是在半空中固化成冰!
不僅如此,以他爲中心的方圓三丈內的地上以及半空中的雨水全都固化成冰!
他的雙手,更如覆上了一層厚厚的寒冰,冰冷,透着森森寒意。
他的面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可他的雙眼,卻漸爲腥紅之色!
他的身上,殺氣凜冽。
若非沈流螢方纔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妄動,只怕方纔他已在方梧桐還有白華面前露出了這一面,可沈流螢要做的,就是不讓外人看到他的這一面。
不是她信不過長情的本事,而是在不知道對方目的的情況下,不可大意更不宜妄動。
而且,若是長情動手了的話,方梧桐必死無疑,沈流螢覺得這個姑娘雖挾持了她,可對她並無傷害之意,罪還不至死。
雖知沈流螢不會有事,可長情心底的怒火就像是帶着殺意的烈焰,熊熊難熄。
忽然,雨夜裡又有人來到這東郊石橋。
可這人尚未靠近石橋,他便覺一股森寒透骨的寒意席捲他全身!
不,不是感覺,而是真真切切發生的肉眼可見的事情!
他的雙腳,此時竟是被寒冷的堅冰包裹!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往他身上蔓延!將他的身子凍結,令他再也邁不出半步!
與此同時,本是站在石橋上的長情慢慢朝這人走來。
他每走一步,他腳下所踩之處便會化爲寒冰,他周身的雨水也凝結成冰,啪啪地往下掉,掉在結冰的地上,斷碎成屑。
來人看着殺意凜冽如鬼魅一般的長情,看着他那雙赤紅如血的雙眼,慌道:“公子!屬下……屬下有過!求,求公子饒命!”
只見這人面色青白無一絲血色,頭上頭髮稀薄枯黃,賊眉鼠眼,偏偏嘴脣腥紅,就像是剛飲過血一樣,可這樣模樣詭異之人的聲音竟是不男不女銳聲銳氣,讓人聽着直覺渾身發顫。
這人,不正是白日裡抓走方梧桐的那人?
男人此時面露惶恐之色,駭然到了極點,他還想再與長情解釋什麼,可他卻再也沒有張嘴的機會。
因爲那從他腳上迅速往上蔓延的凍結他身體的寒冰此時已經蔓延至他的嘴上,將他的嘴巴凍結!
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嘴被冰凍而什麼都做不了,除了恐懼,他什麼都做不了!
最後,便是他的眼睛,都一併封在了這寒冰之下,將他的所有恐懼,都定格在了一剎那之間。
長情沒有聽男子解釋方梧桐爲何會從他手上逃跑,他不知道,此刻的他也不想知道。
此刻的他,只想——
長情擡起手,將掌心輕輕貼上他眼前這一大塊凍結着男子的寒冰,他的腳步沒有停,他僅僅是將手輕貼到這塊寒冰之上,他僅僅是從它旁邊走過而已。
而當他從此經過且將手從寒冰上拿開時,只聽“咔咔”的破裂聲從寒冰中響起,而後只見這塊怕是匠人用大鐵錘來敲都極難敲碎的寒冰塊竟是轟然碎裂成碴!
連着被冰凍在裡邊的男子,一併碎成了碴!
此後三日,遠在京城的官無憂收到一封信,他看罷信後嘖嘖道:“哎呀,這血鬼究竟是做了什麼讓我們樓主大人生氣的事情,竟是要將整個十六樓都除掉?”
而秋容在見到長情時,什麼都不敢問也什麼都不敢說,只是跪在了長情面前而已。
長情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該怎麼做,你自己知道。”
“是,屬下知道。”秋容恭恭敬敬應聲,然後站起身,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劍,再將自己的左臂擡起,緊着將手中鋒利的長劍毫不猶豫地朝自己左臂上揮!
他竟是要砍下自己的左臂!
鋒利的長劍只差一分就要削下他自己的左臂的一剎那,只見這長劍受了什麼外力往旁偏了開去,以致僅僅是在秋容的左臂上剌了一道血口子而已。
只聽長情這時又是冷冷道:“罷了,饒你這一回。”
秋容猛地擡起頭,震驚地看着長情。
長情看了一眼秋容的左臂,而後轉身走了。
螢兒明日回來若是瞧見秋容失了一臂,只該自責了。
秋容怔怔看着長情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以致連感謝的話都忘了。
他只是覺得,他的主子似乎……變得比從前仁慈了。
*
白華駕着馬車,方梧桐坐在馬車上,從一坐下便開始說個不停。
“我說師弟,你是不知道那個抓了我的男人有多噁心!看見他我都覺得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纔會有那麼噁心那麼醜陋的男人!長得噁心不說,偏偏說話還不男不女的,聽着我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方梧桐說到血鬼,趕緊搓了搓自己的雙臂,僅僅是說到,她都覺得噁心,她搓完自己的雙臂後趕緊搓搓自己的耳朵,罵道,“該死的他還舔我的耳朵!我簡直想吐!要是有機會,姑奶奶一定將他舌頭割下來然後將他大卸八塊!要不是他真的實在厲害,我這回就能辦了他!”
白華道:“就算師姐想要削了他,也要有機會再見得到他才行。”
任務失敗的人,只怕根本就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什麼?”方梧桐不大懂白華的意思,不過也沒有追問,而是在他肩上用力推了推,有些生氣道,“倒是你,師弟,你師姐我可是被抓了有危險,你幹嘛遲遲不去救我!?”
白華有些無奈地笑笑:“我找師姐也需要些時間的不是?況且依師姐的本事,血鬼傷不到師姐。”
“血鬼?”方梧桐輕輕眨一眨眼,“那個噁心男人似乎是這麼稱呼自己的,不過,碰上我算他運氣不好,想喝我的血,我當然滿足他咯。”
“師姐的血天生帶毒,血鬼喜飲處子之血,抓到師姐,自然不會放過飲師姐血的機會。”白華微微笑着,“這也是我不擔心師姐性命有憂的原因。”
不過,方纔還有些得意的方梧桐這時卻沒有再玩笑,而是沉下了臉,道:“若非遇上的是這樣一個喜好飲血的對手,只怕我根本就沒有逃跑的機會,他的武功怕是比大師兄還要高,喝了我的血中了毒之後竟然還能與我打平手,若非我使暗器,只怕師弟你就等着給我收屍了。”
“還有,師弟你說,他的武功已經這麼高,卻甘心屈居於當一個下屬,說難聽一些竟是甘當北剎樓的殺手,那這北剎樓主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方梧桐蹙起了眉,“他似乎是聽從那個莫家少主的吩咐來抓我的,那莫家少主與北剎樓——”
方梧桐說着,忽然轉頭看向坐在馬車裡側的沈流螢,盯着她問道:“喂,你男人和北剎樓是什麼關係!?”
北剎樓?
沈流螢微微眨眼,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她好似聽小姝和她說過?
不過,什麼血鬼,她沒聽過也不知道,北剎樓什麼的,和呆貨又是什麼關係?
問得她也想知道了。
沈流螢心裡這麼想,於是她沒有回答方梧桐反是反問她道:“我家男人和北剎樓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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