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螢一直對天樞宮的事情耿耿於懷,沈望舒小院裡發生的事情雖已過去了將近半月,可她卻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名自稱天樞宮人的藍衣男子是如何想要取她的性命,想取她的性命便也罷,他甚至想要將三哥的性命也一併取了。
想要傷害她的家人她的三哥,這是她絕不能忍也不想忍的事情,這個仇,她勢必要報!
若是不報,定還會有人來傷害她的三哥,她的家人,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家人!
提到天樞宮,長情的手不由自主地撫向沈流螢的脖子,撫向她的咽喉處,那是被藍衣男子手中利劍刺穿的地方,也是那一瞬間,他的心也有如被人刺穿了一劍,窒息般的感覺。
在西原縣相思情樹下天樞宮取螢兒性命不成,而今又再來,此仇若是不報,他便妄爲螢兒的丈夫!
縱是再棘手又如何?縱是那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他也非夷平了不可!
“棘手。”長情眸色陰沉,聲音更沉,“但我絕不會讓螢兒白受這一劍,這個仇,我非報不可。”
沈流螢眨眨眼,“那要怎麼做?”
“此事不需要螢兒勞心。”長情的手依舊輕輕柔柔地摩挲着沈流螢的脖子,就像那兒還有傷口似的,“我來處理,我若連這殺妻之仇都報不了,我還有何資格做螢兒的相公。”
沈流螢“噗嗤”一笑,“說的好像我已經死了一樣。”
長情摩挲着沈流螢脖子的動作更輕,更柔,“若螢兒有墨衣墨裳的力量,我不敢想。”
長情的手有些微顫抖,將沈流螢稍微抱緊了些,又道:“說來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螢兒,當時我若是在,定不會讓螢兒受分毫傷害。”
“傻兔子,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也不能時時刻刻守在我身邊不是?你還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你要是時時刻刻都黏着我這個媳婦兒,那還是男人麼?”沈流螢擡手捏捏長情的臉,揚着嘴角淺淺笑着,“我可不希望我的男人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地跟在我左右,再說了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女人,我要是認真起來,可是能讓人聞風喪膽的。”
“我知道。”長情沒有拂開沈流螢將他的臉又捏又扯的手,而是認真道,“螢兒的力量我知道,若非如此,螢兒也不會安然無恙地去到雲夢山找我,只是我身爲丈夫卻沒有在螢兒身邊保護好螢兒,總覺虧欠和後怕。”
“說你傻你還真是傻嗯?”沈流螢將長情的臉使勁往外扯,“都說了不是你的錯,你要是再這麼說下去,我可生氣了啊。”
“那就不說了。”長情很老實,惹他這小媳婦兒不開心的話從不多說半句。
“這才乖。”沈流螢當即鬆了長情的臉頰,改爲輕輕揉搓,揉着揉着,忍不住又昂起頭啃上他的脣。
長情停下腳步低下頭,加深了沈流螢主動的吻,末了長情微微抿了抿脣,輕聲道:“螢兒莫要給我點火了,我受不住的。”
“就是親親你而已,這就受不住了?”沈流螢笑,嘴卻是貼着長情的嘴角,未有離開,說完還在他嘴角小貓似的舔上一舔。
“受不住。”長情忍着情動,“螢兒的味道清甜軟糯,我受不住。”
“你受不住,那你爲何總是勾引我想要親你呢?”沈流螢哼哼聲,無賴道。
長情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想出來自己做了什麼是勾引這個小女人的,遂不解地問道:“我沒有勾引螢兒的。”
他還不想引火**。
月華之下,長情一臉呆萌傻的面癱樣沈流螢瞧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將他的臉在自己手心裡捏扁搓圓,一邊哼哼聲道:“還說不勾引我,你這副呆呆傻傻的賣萌樣兒就是在勾引我,你知道我可是最受不得你這副傻萌樣,總想啃了你。”
“……”長情很無辜,“螢兒,我改不了我的臉的。”
況且,他不覺得他的臉有什麼呆萌傻的樣兒。
“改?我可不許你改。”沈流螢又咬上了長情的脣,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笑得亦嬌亦嗔,“我啊,就是愛極了你的這副傻萌樣。”
“不過話說回來,呆貨你要是掀了天樞宮的話,必須帶上我,我要親眼看着它完蛋,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不和你一起那可不行。”沈流螢咬着長情的脣角,道得認真。
“好。”
沈流螢又是對長情的脣啃啊啃。
既是棘手的事情,她便更要和這個呆貨在一起,不管面對任何事情,她都要在他身側。
*
此時此刻,由北溪郡來京的官道上,一輛華麗的馬車在夜色中飛馳。
馬上無人,駕轅上也無人,馬車裡的人,竟就任着馬兒這麼跑。
馬車中人,乃官無憂。
他正翹着腿斜倚在馬車裡一隻軟枕上,手裡掂着一隻白玉酒壺,嘴正對着壺嘴,咂咂品着壺中美酒,一邊笑吟吟地嘆道:“主上這是真打算和天樞宮槓上了,嘖嘖,八十一座樓隨時待命,這是完全不給人活路啊。”
“屆時不知血會流成什麼樣的美景呢?”官無憂總是笑着,以致他細長的眼角笑紋深深。
血流成河在他嘴裡,不像是人命,而像是一畫,美得能讓他心醉的畫。
他仰起頭,將壺中酒一股腦兒往喉間倒,讚道:“好酒,好酒!”
他似是醉了,又似還清醒着。
可他如今活在這世上,醉如何,醒又如何,終不過是一場再無期盼的夢。
突然,奔跑中的馬嘶喊一聲,前蹄高高揚起,而後竟是停了下來。
官無憂卻是連車簾都未掀,只是懶洋洋道:“駒兒啊,停下來做什麼,接着跑。”
馬不走,只是在原地踢踏着馬蹄。
過了好一會兒,官無憂才伸出手,將車簾掀開,“莫不成你是想要我抽你幾鞭子才肯走?”
車簾掀開,官無憂才知道馬兒爲何停下。
因爲道路上倒着一個人,倒在血泊裡。
而這拉車的馬似是通人性,無人拉繮卻自己停了下來。
官無憂總是笑着的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兒,然後將車簾垂下,道:“繼續走,你若不走,你就和他一樣倒在這兒。”
馬兒立刻揚蹄往前跑。
眼見馬兒的前蹄就要在血泊裡的人身上重重踩下。
只見地上有黑影一閃,車簾輕動。
當馬蹄重重落到地上時,血泊裡躺着的人已不見了蹤影。
可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又怎麼可能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這個倒在血泊裡的人不是消失,而是換了個地方躺着。
躺在馬車上。
可他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卻又怎麼有力氣在轉瞬之間爬上奔馳的馬車的?
當然不是他自己爬的,而是官無憂將他拎上來的。
官無憂的動作很快,快得揚蹄跑着的馬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看見,他便已將人拎到了馬車上,就在他掀開的車簾重新垂下之前。
他又爲何要救這麼一個不相識的陌生人?
因爲這一幕太熟悉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根本就無法自控。
曾經,也有這麼一個受傷的人倒在他的馬車前,他將她救起。
然後,她就成了他的夢,美好得勝過世間一切的夢。
可最後,夢碎了,即便用盡他的永生,也拼不回來。
連殘夢都不是。
官無憂總是笑吟吟的眼中此時沒有笑意,他在看他拎上馬車來的這個人。
是個女人。
他竟是倏地擰起了眉。
他似乎,陷進了心底最深處的回憶中。
痛苦的回憶。
*
深夜,月隱雲層後,藏住了月華。
萬物寂寂。
小麻雀撲扇着翅膀到了相思苑來,不過沒有靠近沈流螢與長情的臥房,而是停在了院子裡的石榴樹上,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臥房方向看。
怎麼回事,這臥房裡突然有很濃很濃的妖氣,殿下身上是不會有這般濃重的妖氣的纔是。
其中還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小麻雀很想上前一看究竟,可夜窺人夫妻之事,他實在做不出來,只能心中揣測。
臥房裡,長情與沈流螢已入眠,卻見他手上的晶玉手珠螢螢有幽光,藍色的幽光。
他與沈流螢的眉心上各綻出一朵芍藥花。
然,沈流螢眉心的芍藥爲赤紅色,長情眉心的芍藥則一半幽藍一半赤紅。
他心口的帝王血印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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