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梓楓果然死性不改,前幾年是對女童感興趣,這幾年不知道爲何,竟開始對七八歲的小男孩下手了。
陶紫放了把火,讓整個擷芳閣都沐浴在火海之中,才帶着那小男孩離去。
到了南山坳,她將那小男孩放到木屋前,淡淡道:“這屋子沒人,你且將就住吧。”原本她還想問問這應陽城的小乞丐怎麼會出現在留仙鎮,但看到他飽含期冀的雙眼,突然就壓下了心中的念頭。
他的心思不難猜,無非是想讓自己帶着他吧?但自己卻沒有這樣的打算。原本對他的印象就不十分好,誰叫他偷誰不好,偏偏偷到自己身上來呢。
如今見他可憐,又將他帶到此處,也算是全了自己心中一直秉承的道義。但再多的牽扯,是不可能有的了。
星野低垂,林中傳來簌簌風聲,陶紫扔下一錠銀子並數樣吃食,轉身就要離去。
那小男孩卻突然喊住她:“姐姐,我叫衛天翊,謝謝你。”
衛家有一項憑藉自身血脈激發才能開啓的天賦,這天賦與資質無關、與修煉天賦無關,而衛天翊恰巧就激發了。
天賦激發後,他的嗅覺、他的感知,即便是落入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他也能找到。而陶紫越下房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這紫衣女子便是自己在應陽城遇到的那個戴着斗笠的人。
縱使心中有着千萬種期盼,但想想自己曾經的行爲,他還是開不了口。她能摒棄前嫌,救了自己,又有這般妥善的安置,已經是極難得的了。
但致謝的話卻不能少,這是父親教他的道理,他從來不敢忘。
陶紫聽他致謝,有些詫異,但也只是點點頭,去勢不改。其實她若是知道這衛天翊小小年紀,就能有這番見識和原則,必然會對他改觀不少。
只是,回宗心切,她也無意再去探究。
看着轉瞬就消失在天際的陶紫,衛天翊的眼中閃過一片堅定:在這個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世界,我一定要變強,我要出人頭地,我要爲衛家一百三十五口老小報仇!我要像救我的那紫衣女修一樣,翱翔九天!
他的眸子是天邊最亮的那顆星,他的心是澎湃洶涌的大海,鬥志騰騰。別人都說他沒有修仙的資質,但是他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不到最後宣判,他絕不死心。
於是在小小的留仙鎮中,又有一個想去招搖山登扶搖臺的人。
陶紫一路向北,半年後,終於回到了合虛宗。顧不上回自己的洞府,她先到了晟揚師伯的央前殿。
但還沒進殿中就感覺庭院內一派靜肅,陶紫招來一個守門的童子,想要問問是何事如此,可話還沒出口,就聽到瓷器着地的聲音伴隨着晟揚師伯的怒喝:“孽徒,你給我滾!給我滾出去,我們天瑜峰沒有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
接着簾子一掀,從裡面出來齊琛與等在外面的陶紫立時碰了個正着,雙方都有些尷尬,齊琛頭上還頂着些許茶渣,紅着臉對陶紫點點頭,就快速的消失在廊下。
陶紫正糾結着要不要進去,就聽到晟揚師伯有些疲倦的聲音:“阿紫回來了啊,快進來。”
她連忙進入殿中,見晟揚師伯毫不掩飾的愁容,這與他平時的爽朗豁達極爲不同,陶紫免不了有些心疼。
儘管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忍不住有些責怪起二師兄了。
師伯對他自己的三個徒弟都是極好的,對自己也是一般無二,在她的心中,師伯與自己的師尊是一樣的分量。可二師兄一去十數年,回來竟然就把自己的師尊氣成了這樣。
原本她還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與師伯說些沿途趣事,這下卻也忍不住了:“師伯,二師兄他……太不成樣子,您不要與他置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入了道門,師兄師姐就是半個師父,她其實也不敢說措辭太激烈的話。
晟揚道君看她義憤填膺的小模樣,卻突然笑了出來:“罷了罷了,我都這把年紀了,如何還與個毛頭小子置氣。”
又笑道:“你爲我打抱不平,可知道我爲何生氣?”
見陶紫搖搖頭,他招招手,將小師侄喚到身前,才淡淡道:“你二師兄是我故舊的侄孫,我那故舊早就爲他訂好了親事,但沒成想,這孽障回來便同我,說要將自小的親事退了。”
陶紫狗腿的給晟揚道君重新倒了杯茶,乖巧的聽他繼續說道:“若是當真另找了門好親,退也就退了,大不了也就是我與我那故舊賠上一張老臉罷了。但那孽障,卻同我說要娶一隻……娶一隻三尾雪貂做道侶。還要舉辦雙修大典,簡直是豈有此理!”
這下,陶紫的驚愕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在辰華界,道修與佛修、魔修以及妖修,雖有隔閡和界限,但也不是不可以逾越的。
人與妖、道修與魔修生子的也比比皆是,可他們大多數都隱而不發、低調度日,像二師兄這般大張旗鼓要辦雙修大典的,似乎還是頭一份。
“這個孽障,和妖修舉辦雙修大典,別說再合虛宗了,就是我道門八大宗也從來沒有過!他真是休想!”晟揚道君說着又騰起了鼓鼓怒氣。
陶紫連忙道:“師伯消消氣,二師兄他想必也只是一時糊塗罷了。”她邊說邊看着師伯的面色變化,見他果然在竭力收斂怒氣,才繼續道:“待將來二師兄想通了,師伯您這氣可就白置了。”
其實她覺得妖修開了靈智以後,同道修也沒甚區別,二師兄若是非那妖修不可,而那妖修對二師兄也是真心相待的話,其實沒有什麼不可以……
但這話,她並不敢在這節骨眼上同自己師伯理論。
晟揚道君嘆一口氣,飲了口茶,纔有些無奈的道:“罷了罷了,臭小子長大了,我這師尊也是管不了了。”
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師侄,他心中也終於有些慰藉。他與師弟的這四個徒弟,總還有一個是懂事的。
想到這裡,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自己最器重的長徒,因爲失了弟弟的下落,長年憂思,與以往那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之人,幾近判若兩人。
而三徒弟,宗門小比後就開始閉關,出關後也不來拜見自己這個師尊,只留下言語不詳的訊息後就消失無蹤。
如今,二徒弟又這般……
晟譽道君只覺得有些筋疲力竭,讓陶紫坐在自己近前,問道:“這次可還順利?怎的這麼久纔回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