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既至,便是初一。
這一夜,似乎格外的黑。
陶紫摸出兩顆較大的月光石,自己一顆,扔給後面的段文光一顆。礦洞之中十分乾燥,她習慣性的防禦全開,走在前面。
礦洞長且折,衆人一路曲曲折折走了大半個時辰,仍然看不到開採的盡頭。
越往裡走,似乎空氣漸漸開始溼潤起來,可神識範圍內,並沒有發現水的痕跡。那麼,水從哪裡來?空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溼潤的?
陶紫猛地停下步子,看着樑南熙以及他身後的十來個金丹修爲的僕從,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樑南熙直接道。
陶紫點點頭:“我覺得這裡有些古怪……”
“你發現了什麼?”樑南熙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他雙目凌厲,是不是發現了小魚兒的線索!
陶紫搖搖頭,稍稍平復了一下內心的不安後,才道:“我覺得這裡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我總覺得今夜有些怪怪的,像是月亮都有些奇怪,可今晚明明沒有月亮……我……”
樑南熙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道:“你如何?慢慢說,不要急。”
陶紫也看着他的眼睛,語氣有些不確定的道:“我覺得這個礦洞不對勁,不知道你們發現了沒有,前半段我們走的曲曲折折,但神識無礙,還能感應到周圍到地面之上的範圍,一切如常;可後半段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儘管神識還是能照常放出,但……”
衆人將她圍在中間,皆是屏氣凝神的傾聽,陶紫環視四周,接着道:“但,就像是不知不覺的跨進了另外一個地方,神識便是能外放,但再感應起來,像是距離我們來的入口已經特別遠了,好像自然而然的,神識便探不到地面一樣。我當時沒有任何疑慮,可這空氣爲何會突然變得溼潤?”
她認真的看着樑南熙,道:“前輩,您的神識感知範圍應該是我們這些人中最寬廣的,您可有什麼發現?”
陶紫有些忐忑,也有些不安,空氣溼潤的由淺入深,令人無知無覺,待她發現,似乎周圍早就是這般模樣了,她迫切的希望樑南熙能給自己一個安撫的答案,可看到的卻是樑南熙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
她的心猛地一跳,知道是有些不好。
只是,如今已經深入,想要回去怕是也有些來不及了。
半晌,她聽到樑南熙道:“我以爲是深入的距離太遠,才感應不到地面。可現在回憶起來,更像是神識被模糊了一樣……”
衆人心中齊齊一凜,待自己仔細去思索回憶之時,卻沒有半點蛛絲馬跡可尋。城主大人已是元嬰修爲,他能感覺到神識被模糊,但自己卻像是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一般,那個時候他們在想什麼?
似乎是有個聲音在心中默唸:向前,向前,再向前。
衆人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向了眼前的這個中年婦人,她面龐白淨圓潤,眼角是掩藏不住的細紋,可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她只有築基修爲,又是如何覺察出這裡的不妥的呢?
陶紫心中惴惴難安,她有些自責的道:“是我拖累大家了,似乎在礦洞之上,我就莫名的很想下礦洞看看。而且成百上千個礦洞入口,我偏偏就選擇了這個……”當時心中的那個念頭,是怎麼起的呢?
是誰在蠱惑自己?
陶紫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慄。能蠱惑修士,甚至模糊元嬰修士神識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樑南熙見她臉色煞白,不自覺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我也是這般。不必自責,便是沒有你,我也會下來,而且只會選這個礦洞下來。”
他下這個礦洞,不是因爲跟着陶紫,而是他心裡也有個一般無二的念頭,他要下來。所以,古怪只出在這個礦洞裡。
陶紫詫異的擡頭望向他,卻只看到他堅毅冷硬的下巴。
段文光上前道:“城主大人,那我們是繼續前進,還是……”
樑南熙掃他一眼,嘆口氣道:“現下,怕是回不去了,你們且回頭看。”
衆人齊齊回看來路,卻發現原本的狹小礦洞已經模糊難辨,黑稠稠的空氣像是一堵牆,已然封死了他們的退路。見此,衆人心中,寒意更甚。
樑南熙畢竟是一城之主,見衆人神色惶恐,他肅然道:“不必作驚慌之態,你們都是見過血的,怕甚?既然不能後退,我們便繼續向前。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在作祟!”
衆人齊齊應是,陶紫也略微點頭。
他們繼續行進,後路漸漸消失不見,倒是前方永遠只有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
衆人走的漸漸平緩,漸漸的不再驚慌,漸漸的變成了沒有思想、沒有恐懼、沒有自我的行屍走肉。
陶紫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忙看周圍的人,除了樑南熙還算維持常態,其餘衆人面上都是一片麻木。陶紫服下一粒清心丹,又給了樑南熙一瓶,接着便催發蔓藤瘋長,拖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醒醒!”
她喊醒其他人,待衆人恢復清醒後,再繼續前進。第一次是她,第二次是樑南熙,二人交替將剩餘的十餘人不停喚醒,再繼續前進。
足足四次之後,衆人眼前的路才逐漸開闊了起來。
不再是曲曲折折的山洞小路,而是一個寬敞的,看不到邊際的地方。
“快看,那裡升起了一彎新月!”有人大驚道。
陶紫擡頭望天,九月初一,可不正是新月。
四周寂寥,有些慘淡。樑南熙看着陌生的植被,這是他一生都未曾見過的奇怪草木。眉頭再難舒展,他怎麼也想不到,山洞的盡頭竟然是另外一個世界。
陶紫卻沒有他這般感慨,這裡給她的感覺像是一個秘境,只是不知道是何種秘境罷了。
不過既然是秘境,就總有能出去的一天。她定了定神,習慣性的保持警惕。
前去探查的段文光並兩名金丹僕從對樑南熙回稟道:“啓稟城主,夜色深重,屬下並不敢查探太遠,但方圓五十里沒有發現異常。”
樑南熙點點頭:“嗯,今晚便在此處安營紮寨,待明日天亮再去探查。文光,你帶人安排好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