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沒有蟲鳴,只有簌簌的風聲。
更顯寂靜。
陶紫有話要說,卻忽然打住,三個弟子察言觀色更不敢說話,見此,陶紫如常對幾人道:“時候不早,都回去安置吧。”
三人這才起身告辭。
待神識目送弟子們遠去,陶紫面色一變:“閣下?不是說好……”
一襲花青色長袍,清瘦、陰柔,自眉心到鼻尖有一道極深的疤痕的男人,出現在了陶紫的閣樓上。
正是邪修歿塵。
“說好什麼啊!我肚子餓了,今晚就要吃東西。”
歿塵隨意的一坐,有些懶散的靠在方纔陸燕坐的那把椅子上。
陶紫小心道:“你方纔來的時候,沒有驚動旁人吧?”
師伯雖說閉關,但偶爾也會看一眼整個天瑜峰的情況的。
“嗤!什麼驚動不驚動的,我的行跡,怎麼會輕易暴露給別人。”他細長的眉眼看向陶紫:“吃的呢?”
陶紫無奈的取出一個儲物袋,雙手奉上。
無論如何,這人還算信守承諾,這些年來,他已經不再吃人了。
這一回,也是因爲東西吃完了,纔想起來陶紫。
招待他,陶紫必然好肉好菜。
歿塵又道:“來壺酒。”
陶紫從善如流,取出一小壺玉堂春來。歿塵貪吃,卻不嗜酒,即便喝酒也不用罈子。
一頓酒足飯飽,歿塵看了看陶紫:“你這閣樓還挺大的。”
“尚可尚可。”陶紫沒想到他會忽然如此說。
“嗯,既然這麼大,我住一間,沒什麼問題吧?明早我想吃包子。不要儲物袋裡的,要現做的。”
陶紫一個頭兩個大,邪修不吃人了是好事,可誰知道他還有沒有別的怪癖。
雖說自己已經結嬰了,但在歿塵面前,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見陶紫猶豫,歿塵無所謂的找了間房,嘟囔道:“道修就是小氣。”
陶紫有些無奈,可後續還要用他,不得已默許之。
她打坐一夜,天剛微微亮,便推開了竈房的門。
剁餡兒、揉麪、擀皮、上屜,一氣呵成,天也大量。
歿塵就着靈米粥,吃了足足三十屜包子,才摸摸肚子,自言自語道:“比人肉好吃多了。”
陶紫:“……”
現在吃飽喝足,該辦正事了吧?
歿塵又喝了一碗粥,懶洋洋的道:“都安排妥當了吧?”
陶紫忙道:“是,隨時可啓程。”
“如此,就現在吧。”
無論是齊琛還是晟和那裡,陶紫早早通報過了,昨夜也將三個徒弟安排妥當,所以,現在啓程,她無需再驚動旁人。
歿塵先行離開,陶紫越上靈舟,直到離開宗門一日後,纔將靈舟換了飛劍,接着服下隱身藥劑,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歿塵早早等在那裡,見易容後的陶紫,也給自己罩上了一個面具。
蔣易棠坐在仙客來的包廂裡,默默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今日便是第三日了,日暮西垂,陶紫是不會來了。
真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桌子上,是滿滿的一桌子招牌菜,一筷未動,倒是酒罈子已經擺了幾個。
都是空壇。
蔣方推開門,逡巡着店小二的身影,想要添酒,不妨之下,被一個女人竄進了包廂。
蔣正和任自如一愣,這女人看着喝醉的蔣易棠也是呆呆的。
蔣方進來,質問道:“你是何人?”
那女人約莫二十多歲年紀,自進門後,目光就直直的盯着趴在桌子上的蔣易棠側臉,雖不是傾國傾城,但清秀可人。
“蔣郎。”
蔣方蔣正不由一抖,任自如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女人的調調實在太怪異了,明明聲音有些粗嘎,卻偏偏要裝腔作勢,自以爲聲音動聽。
任自如下意識的搓了搓胳膊,這女人爲什麼會給自己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酒……”蔣易棠擡起頭來,看向新進來的女人,喃喃道:“你是何人?爲何要易容?”
任自如一愣,這是易容後的樣貌?
蔣方蔣正警惕起來,家主修爲比他們都要高,能看出此女易容,並不難。
“蔣郎,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她半分不提易容的事,自系統丟失,又與高景明和離之後,她便無心經營龐記,現如今,真是連一個高階的易容面具都買不起了。
所以,她才這般的想要找到蔣易棠。
聽女人的裝腔作勢,蔣易棠酒醒了大半,他正色道:“你到底是何人,找我何事?”
“我……我是玉嫺啊!”
蔣易棠的酒全醒了:“你還活着?被高景明休了,又想找上我?”
龐玉嫺一呆,似乎完全沒想到蔣易棠會如此狠心,她懇切道:“蔣郎,一夜夫妻百夜恩,你怎麼能……”
“我怎麼不能?我煉的是極陽功法,到現在還是……呵,你莫不是‘一夜夫妻’忒多了,連自己都記不清了?”
蔣易棠被掃了興,站了起來,吩咐左右,大步離開。
只留下雙目呆滯的龐玉嫺。
怎麼會?自己的元陰就是被他奪取的,如今竟然翻臉不認了!
她狠狠的攥緊了拳頭,清秀的臉上露出猙獰。
可如今的她,除了猙獰,還能做什麼?
高景明說合離便合離,蔣易棠說拋棄便拋棄,就連自己一手壯大的龐家,也轉而不認自己這個女兒了。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靠得住的?
龐玉嫺,不免又想起了那個黑斗篷。
聽說他大鬧蘭蔚大會,厲害的很……
就在她彷徨失措、惶惶不安的時候,一個高大的女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將屈刀向地面一杵,龐玉嫺連忙擡起頭來。
“你,絕望麼?是不是想父親了?”
她的父親?龐玉嫺顯然不太明白,那人是誰。
“呵,不太明白,父親怎麼會看上你這種貨色?”
龐玉嫺以爲她是問自己,結果有一個女人憑空出現了。
她對着龐玉嫺笑笑:“這不是龐仙子麼?怎麼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你……你!”龐玉嫺大駭。接着下意識的去摸摸自己的臉,明明易容面具還在,她竟然能看穿自己。
“徐,你是人是鬼!”
後出現的女人,正是徐。
她如今換了素衣,綰了新的髮髻,蒼白的臉上,一張檀口紅如滴血。
而那高壯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王令則。
二人竟然敢再度出現在合虛宗治下的坊市之內,自然不會毫無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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