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誰能無情?
絕情絕愛者,就是聖賢也沒得幾人,更別說凡人,這不是多情的託口,而是有太多的放不下。
她本想寡淡度日,超度以往那些無辜亡魂,偏偏舊郎隔三差五打攪,時不時地點撥她往日的恩愛情緣,叫她想要安寧一日都不能,往日的記憶翻騰在心海之中,但卻堅決不肯回應,折磨的,不過是自己與他,還有自己的孩子,但即便自知如此,她也不得不爲之。
“姑姑,我知銳兒孝心,也知他的寓意,你出去回了他,讓他帶着皇子妃好好度日我就安心無憂,讓他切記不要輕舉妄動。”頓了頓,低語道,“皇上他還有諸多他看不到的暗衛,銳兒暫時還不是他的對手。”
“您就親自見見七皇子吧。”芙姑姑蹙着眉頭,對着房門內的人低聲道,“有什麼話,您親自與七皇子說一通,老奴說的話,七皇子聽不進去,再說七皇子這麼多年來心中極爲想念您,但爲着不叫您爲難,這麼多年來也不曾進過宮,現在他是帶了皇子妃過來,就是想帶皇子妃與您見禮,可見七皇子心中您的位置是多重,您還是親自宣他們進來見上一面罷。”
“這麼多年,銳兒定是長大了。”那空幽柔軟叫人親切溫婉的嗓音輕輕地道,似是在回憶當年,又感慨現下,“我當年那隻嗷嗷待哺的小雛鷹現在已經能翱翔藍天,他既是已經**,就不要在陷進來了,讓他帶着他的皇子妃好好過日子,不然他父皇動不了他,怕是會動他那皇子妃,給他皇子妃帶去麻煩。”
當年她毅然決然封鎖未央宮,爲的不過是皇兒能夠脫離她好好活下去,爲的更不過是對族人的懺悔,那時候皇兒就在門外告訴她,當再有一日他進宮過來見她了,那就是他要接她離宮,不再要她留在宮中受苦的日子。
往日皇兒的誓言清晰依舊,今日,皇兒來了。
但她卻未能放得下當年那個深愛被誘着與他一起離經叛道的男人,這些年,她太低估自己對他的情,也太低估他曾經留給她的美好,因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侵入她的血肉。
“七皇子會保護好皇子妃。”芙姑姑不想放棄,對房內的人道,“老奴知道您是想見七皇子的,這些年來七皇子變化頗多,現下,他已經不再跟當年一般銳氣外露,在外面,他剛剛還與老奴道他當年多頑皮總惹得母妃打他手心。”芙姑姑想着剛剛見着的七皇子,繼續道,“您沒瞧見,現下七皇子身上的氣質,與當年的老族長一般無二,您難道就不想見見?親自問問七皇子這些年過得可好?”
“銳兒身上本就有族人正統至高血脈,肖似他外祖父那也是正常。”聲音淡淡的道,似是下了決心,“他跟皇子妃的禮我很喜歡,替我好好與他們道個歉。”
“您這般長居未央宮,就是躲開了七皇子,但是再等下去,怕是再過不久,那位會忍不住破門而入,您……您這是何苦?還不如現在見了七皇子,他若要過來,那再由七皇子擋下便可。”芙姑姑忍不住低聲道。
“他對我重諾,當年承諾我的,他不會。”房屋之中夢妃道。
她不知道當年騙惑他對她立下承諾,看重的不過就是此,他對誰都能爾虞我詐,但對她不會,夢妃這一點很清楚。
芙姑姑聞言卻是搖頭,“老奴本不想多言,但現下卻不得不與您說了。”芙姑姑臉上帶着落幕,道,“您久居未央宮不知道現下的格局,邊境大亂之後皇上身子便日益趨下,送信的林總管透露說皇上時不時會咳血,甚至那天晚上,連詔書都擬定了。”頓了頓,“您說,您還能在這裡繼續住下去,但皇上他還能等多久?他的性子夢妃最清楚,他認定的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現在七皇子已經長大,莫要到時候再鬧得滿城風雨,這對亦是七皇子無益。”
從今日送過來的那封信芙姑姑就能看得出,禹帝已經不復之前的耐心等夢妃原諒他,現在他還能等,再過些日子,怕就會把她攆出去,再把夢妃強行接到盤龍殿了!
房裡的夢妃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年少無知,當年若不是她好玩,不出門的話也遇不上外出的他,更不會與他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後來的慘事更不會發生了。
以往的種種如那猙獰劇烈的傷疤,她本想叫時間把傷疤抹平,但是傷疤抹平了,不久之後又會出現,她告訴自己要恨他,在心海中回想着他的虐跡,但是對他的記憶,偏偏只有那些恩愛往昔。
他千般不是,但是偏偏對自己是護得無一不周,甚至曾經要她掌管後宮,把寵把權全部給她,即便那時候惹得朝野奏摺紛飛,即便後宮人人自危哀聲怨道,偏偏他說一不二。
對別人他是暴虐兇殘,亦可說毫無人情,冷血狠絕,可夢妃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對自己,對自己的皇兒卻是一心一意全爲她們母子着想,記憶中想要想着他那些壞的,偏偏他對她無一處壞的叫她念想。
那些溫聲細語,那些情意綿綿還有那些你儂我儂,不管他在外面承受臣子的多少壓力,頂着後宮多大的波瀾,他到了她面前,便是一個溫文爾雅愛護妻子的丈夫,對她百般寵愛百般縱容。
可即便夢妃知道自己忘不了他,這些年來更是習慣他見縫插針悄然送東西進來。
她想要是…要是當年沒有那件事的話,她認爲她會是他的好妻子,銳兒的好母妃,但是偏偏他野心太大,那一次又不聽她的規勸方纔害得族人血脈隕落大半。
他解釋不是他,但不是他那又會是誰,誰有他的權力?他又敢捫心自問不是因爲他的野心方使得出現那場意外?
可即便他犯下不可原諒的錯,她這一時間聽到他時日不久,心中也是漣漪一陣,平靜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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