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衝峰道長忌憚不已、最終只能以蝜蝂大陣鎮壓的斷頭將軍冤魂,就這麼煙消雲散。
它被輪了。
天道好輪迴。
斷頭將軍殘暴且兇戾,他帶領手下人不知道輪過多少無辜婦女,到頭來它也品嚐了這個滋味。
煙霧散去,徐大昂頭挺胸,真想仰天長嘯:“大爺今天宰了一個惡鬼!”
謝蛤蟆不屑的說道:“徐爺這話說滿了,明明是咱們幾個一起宰了一個惡鬼。”
徐大堅持:“但大爺是主力!剛纔大爺清清楚楚,狼牙棒夯它頭、小魚兒冤魂鎖它喉、山公幽浮斷了它一條手!”
衆人還要嘲諷他,王七麟一錘定音:“今晚徐爺確實居功至偉,大傢伙對他尊重點。”
徐大傲然道:“不錯,以後你們說話之前先搞清楚我的身份,我——”
“我,徐大!聽天監第一力士,勾欄院浪子,並郡地區幾個著名惡鬼的主打人,南派狗拳傳承人,新漢朝有史以來最高個秀才,九洲中老年婦女和嬰幼少兒之友,上原府地區風雲人物!”王七麟幫他補充道。
徐大愣了愣,說道:“七爺你話說的沒毛病,但大爺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王七麟笑道:“你感覺錯了,來,開棺,把案子給處理掉!”
白天時候已經挖到了青銅棺材,此時重新開挖簡單許多,很快一具碩大的銅棺出現了。
王七麟把抽菸老漢押了過來,指着這具棺材說道:“這麼大一具青銅棺,你說你們一幫農民能搞到手就是離譜!”
“交代吧,你們當初爲什麼要殺害斷頭將軍?這次給本官說實話,否則本官把你送進去讓你去陪斷頭將軍!”
老漢堅定的說道:“大人明鑑,我等先買了毒藥下入斷頭將軍的酒菜中,等到毒藥發作我們一哄而上將他給亂刀砍死!”
佈滿鏽跡的銅棺被打開,即使是寒冷的冬夜,沖天而起的味道依然是臭不可當。
沉一捂着鼻子往後退,嚷嚷道:“阿彌陀佛,好臭好臭,二噴子,它是不是跟你一樣整天吃豬腸膾?要不然怎麼會味兒這麼大?”
呂伯材和於夢中等人吃驚的問道:“徐爺愛吃豬腸膾?”
“哎娘來,這個嗜好可不多見。”
徐大怒道:“滾蛋,別侮辱大爺,大爺愛吃的是滷大腸!是滷的!”
“特別是腸頭。”沉一補充道。
王七麟捂着鼻子湊上去看了看,龐大的棺材裡頭全是死屍,最醒目的是兩具人屍,一個穿道袍一個披袈裟。
此外密密麻麻還有貓狗屍體、蛇蟲鼠類屍體,不知道積攢多少年,就跟大戶人家的米缸似的,這些東西都要滿溢了!
撥拉開這些屍體,最終露出裡面一具破殘屍體。
屍體沒有完全腐爛,血肉消失,皮膚變得黑漆漆,緊貼枯骨,形如干屍。
腦袋被砍掉了,面部沒了血肉滋養,變得格外猙獰。
斷頭將軍最終死於斷頭。
這就是報應。
謝蛤蟆蹲在旁邊甕聲甕氣的說道:“這是蔭屍,自作孽不可活,斷頭將軍死時滿腹冤屈,死後屍體僵而不腐,後來斷斷續續又有人被殺害埋入地下,怨氣、陰氣凝結聚集於這銅棺處,將斷頭將軍的屍首養成了蔭屍。”
王七麟問道:“剛纔被你們輪了的那玩意兒是什麼?”
“蔭屍死時憋在心頭的一股怨氣,怨氣養成了煞氣,煞氣凝聚,爬出地面拖人拖貓狗進棺材裡繼續滋養蔭屍。”謝蛤蟆簡單的說道。
他扭頭看向抽菸老漢,道:“老道士若沒猜錯,你們殺害斷頭將軍的時候,他正在抽菸,而且正好是一口煙吸進肚子裡,然後被你們給砍了頭,對吧?”
“怨氣凝煞一般是沒有什麼活動能力,它是附着在了這道煙氣上,煙氣聚而不散,化爲一個道場,怨氣凝煞後可以在這道場裡頭自由活動。”
“蝜蝂大陣鎮壓的是這具屍首,並沒有壓制住怨氣凝煞,其實這煞氣化作的鬼行走如風,它是佯裝被鎮壓慢慢爬,最終等對手掉以輕心之時,它突然暴起給以致命一擊。”
“棺材裡的道士與和尚應當吃的都是這個虧!”
王七麟站起來拍了拍手,對抽菸老漢說道:“你抽的菸葉和斷頭將軍抽的菸葉是一種煙,很巧合呀。”
“白天時候你怎麼向本官說的來着?你說這菸葉是你自己種的,市面上買不到,那麼當年斷頭將軍又是從哪裡得到的菸葉?”
抽菸老漢強笑道:“斷頭將軍愛抽菸,草民、草民曾經給他種過煙苗……”
王七麟好笑的看着他說道:“事情都到今天這地步了,你還要死鴨子嘴硬?有什麼必要呢?”
“挖出的屍骨有上百具之多,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級別的重案?你們現在繼續嘴硬除了要捱打之外沒有別的好處!”
“這些年來你們三番兩次將同族後人賣給刑天祭,三番兩次大開殺戒,你們夜裡睡得着?你們心裡不難受?你們不怕死後在十八層地獄受折磨?”
一連串的質疑,抽菸老漢沉默下來。
王七麟坦誠的說道:“老先生,事情太嚴重了,你們瞞不住了,即使你們不認罪又能怎樣?大不了本官連同衙門將你們整個馮家營翻個底朝天,大不了本官發動全上原府調查你們罪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的所作所爲瞞不過去的,現在老實交代還能落一個保全子孫名聲的好處,等到本官開始大張旗鼓的調查此案,你們馮家營子孫們可就全都沒臉了!”
抽菸老漢哆哆嗦嗦的舉起煙槍,徐大親自上去給他點菸,說道:“大爺,你們年歲差不多了,也該活夠了,怎麼,要一起拖着孩子下地獄?讓嫁出去的閨女受孃家人鄙夷甚至被休掉?讓孩子在外面再擡不起頭來?”
沉一不耐道:“你即使不承認也沒事,我們聽天監辦案,什麼時候講過證據?說你有罪你就有罪!”
王七麟無語問夜空。
這傻子還覺得這樣很威風,他竟然是一副很驕傲的樣子。
但在當前年代,這種話極有震懾意義。
衙門和聽天監查案只要結果不管過程。
證據?
要什麼證據?
雪白的煙霧吐出,很快被夜風吹散。
老漢疲憊的聲音響起:“是啊,活到這麼大歲數也算是老天爺恩賜了,老頭子當年就知道,瞞不住,有些事你做的再隱秘也瞞不住。”
“這裡頭的屍首正是斷頭將軍所屬,他是我們哥幾個弄死的,那些屍首也是我們的所作所爲。”
“王大人,沒想到你們查出來這麼多事,老頭子認罪,這一切都是我們幾個老頭子乾的!”
王七麟沉聲道:“把所有內情,講一遍。”
老漢哀求着說道:“王大人,這詭案被你給偵破了,就是我們殺了斷頭將軍,殺了他手下的山賊,然後換上道袍埋進了地裡。這事是我們幾個乾的,草民認罪了,別的別問了,行嗎?”
聽到這話,王七麟笑了:“這時候了你還想做英雄?”
“殺山賊不但不違禁國法,還是英雄事,你想的真是美啊!”
老漢慘淡的說道:“我們不是英雄,我們是狗熊。王大人猜得對,我們就是斷頭將軍的手下,朝廷派遣精兵強將掃蕩各地匪患,我們不想螳臂當車,便殺了斷頭將軍,用他的血洗清了我們的身份。”
“埋在地裡的這些屍首呢?”王七麟立馬問道。
老漢痛苦的閉上眼睛,道:“都是我們的弟兄。”
“開闢荒山、篳路藍縷的日子不好過,總有弟兄要離開,我們怕他們出去會走漏消息,只好將他們殺害!”
“有一批人想走,我們就殺害一批人。他們的老婆孩子我們不忍下手,只好賣出去換錢。”
王七麟驚呆了:你們不忍下手,然後轉手把她們賣給刑天祭進行折磨而死?
誰做你們弟兄,真得感謝你們八輩祖宗!
但是這老漢還是說謊了。
案件死亡人數多,牽扯許多陳年大案,郡府衙門也派了人來,府尉高太平親自帶領一羣如狼似虎的衙役封鎖了馮家營。
衙門人手多,他們調查了馮家營的人員,發現當地佃戶農戶中來到馮家營最久的也只是三十五年。
在這裡生活更久的就是馮多山、老甲等一夥老人以及那位長伴青燈古佛的老婦人。
他們是斷頭將軍麾下的山賊骨幹,普通山賊全被殺掉埋在了地下。
老漢說是有人想要離開,他們就會殺了這些人,其實並非如此,真相是他們有計劃的將手下人一批一批殺死。
原因倒是如老漢所說一樣,爲了避免走漏風聲。
可是有一點很古怪,自稱外出拜佛的馮家老夫人不見蹤影!
王七麟找衙役調查了這位老夫人,他覺得老夫人在馮家營幾十年,一定了解許多內情。
可是卻找不到了。
老夫人在服侍她的老婆子陪伴下離開馮家營,隨即消失在天地之中。
王七麟得知這消息後便猜測到這老夫人身上有秘密,對方在他到達馮家營的時候出了門,然後便不見蹤影,這怎麼看怎麼古怪。
他打聽了一下又發現一個異常點,老夫人很少外出禮佛,她上一次外出的時候莊子裡發生了另一件事:錢笑帶人來調查街頭煙霧詭案。
綜合這件事王七麟就知道了,馮家老夫人在故意避着聽天監或者官家人。
爲什麼?
馮多山等人對此一問三不知,他們口中的馮家老夫人就是個普通女人,之所以留她性命到今日完全是因爲她年輕時候長得好看並且不知道馮多山等人的真實身份。
斷頭將軍作惡多端、死有餘辜,馮多山等人也不是好東西,他們殺害上百人、賣孩童給刑天祭,更是將當年斷頭將軍收斂的財富據爲己有,現在雖然時常有善舉,但並不能抵掉他們的罪孽。
王七麟與徐大、謝蛤蟆商量一番,根據聽天監刑律給他們定了罪:
山匪餘孽全數明年秋後問斬,家族子弟有功名者革去功名,不得再考取功名、不得入仕!
案情闡明,一行人簽字畫押,然後就要送往郡城驛所交由銀將審覈,銀將審覈無異議還要送到帝都,再由天聽寺進行審覈,天聽寺也認爲無異議才能最終執刑。
近水樓臺先得月,王七麟當天拿到案書當天送到郡府驛所,正好太霸回來了,他詢問了一番便蓋上自己的印章將案書快馬加鞭送往帝都。
事情涉及到上百人的屠殺案,聽天監依然沒有對外詳細公佈案情。
不過他沒有隱瞞刑罰,有人來打聽就告知他們,很快城裡的有心人都知道了馮多山一行人的罪刑。
然後這些人就斯巴達了……
先是舉人遲先懷,再是善人馮多山,這與刑天祭只要有過交易的都定了大罪,而且罪及家人子女……
有人嚇尿了:新來的鐵尉什麼後臺?下手定罪怎麼如此兇殘?這是要在上原府大興牢獄?
估計有人找了武翰林,當天武翰林託人給他帶話,讓他一起吃晚飯。
王七麟拒絕了,他不是不給武翰林面子,而是驛所丟了一個人。
徐小大。
徐大的二弟不見了。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徐大着急的問道。
王巧娘着急的說道:“是昨天,昨天往山裡送粥,他也挑了兩桶粥進了山。”
徐大叫道:“那他昨天晚上沒回來?你們沒人注意到?”
“阿彌陀佛,是不是在山裡連粥帶人被辦了?”沉一揪心的問道。
王巧娘委屈的說道:“對不住,徐爺,昨晚你們所有人都被調走了,我不知道小二哥沒與你們在一起,我還以爲小二哥也被調去了馮家營。”
但徐小二並沒有去馮家營。
王七麟說道:“都先別急,徐二穿着咱聽天監的官服,膽子得有鵝蛋大的纔敢衝他下手。”
呂伯材沉痛的說道:“山裡的蠻子纔不管你穿什麼衣服,他們襲擊衙門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徐大着急了:“你它釀不早說?現在說有啥意思?”
王七麟擺擺手說道:“你弟弟走的是哪條路,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誰知道?”
衆人對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答案。
王七麟下令:“都還看什麼呢?去找呀!”
徐大焦急的拉住謝蛤蟆道:“道爺你快點施展神通……”
“施展個屁的神通,”謝蛤蟆道,“城裡通完山裡的路就那麼幾條,大傢伙分開,把每條路都給找一遍,同時注意打聽周圍人家,徐小大形象非同一般,若有人見過他一定會留有印象。”
王七麟帶上徐大一組,他們放出了九六,讓九六去前面帶路。
九六帶路飛奔,直奔上原府城的東北角。
徐小二曾經就在這邊的粥鋪施過粥。
他們一路走一路打聽,到了城邊的時候確實打聽到了他的消息:“對,有這麼一個人,穿着黑色官袍、頭上綁着文士方巾,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他往這條山路去了,當時挑着兩桶熱粥,手裡握着一卷書,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的讀書,我記得清楚。”
“這條路上有沒有什麼剪徑強人?嗨,現在太平歲月,哪有剪徑強人?有的話朝廷早派兵去把他們給滅了!”
打探到這些消息,徐大總算是鬆了口氣。
踏上山路不多會,太陽落山,夜幕不知不覺的降臨。
九六沿着山路輕巧的蹦躂,忽然之間衝着前頭‘六六六’的叫了起來。
王七麟和徐大正要警惕的擺開陣勢,卻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咦,前面是九六嗎?”
徐小大的聲音!
徐大大喜,叫道:“老二、老二,是你麼?你這狗日的賊廝,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纔回家?”
他們快步的沿着山路拐過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坡,隨即看到了施施然走來的徐小大。
徐小大笑道:“七爺、大哥,你們怎麼來了?”
徐大沖上去一把抓住他先渾身上下摸了摸,然後鬆了口氣:“活的,還活着,你小子怎麼這時候才往後走?昨夜你幹什麼了?”
徐小大說道:“昨夜我在外施粥呀,還能幹什麼?你以爲我是你?每次夜不歸宿都是去了勾欄院。”
徐大怒道:“胡說,大哥哪有每次夜不歸宿都是去了勾欄院?”
“還有賭場?”
“反正大哥沒讓家裡人擔心過!你呢?你看看你,施粥怎麼施了一夜?你是大夜施精粥去了嗎?”
徐小大不滿的說道:“大哥你休要亂說,真是有辱斯文,我昨夜就是在施粥,今天白天天色好,則看了一天的聖賢書。”
徐大震驚的看着他:“咱徐家祖墳冒青煙要出狀元郎了?這大冷天你在山裡看了一天的書?沒吃沒喝?一心只讀聖賢書?”
徐小大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珍饈饗。”
•ttκā n •C 〇
徐大指着他對王七麟說道:“七爺你看看你看看,什麼叫書呆子?這就是書呆子!我徐家耕讀傳家,怎麼就傳出來這麼一個書呆子?”
王七麟勸說道:“徐爺冷靜,這天下讀書人雖然多,可是像你這麼騷的能有幾個呢?小大與你不一樣,他還是個單純的孩子。”
徐小大生氣的說道:“大哥你到底要怎麼樣?我只是夜裡施粥白天唸書罷了,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爲何罵我?”
徐大怒道:“我罵你?我還打你呢!你這迂腐小子都是怎麼做學問的?書中有什麼顏如玉?書中有什麼珍饈饗?”
徐小大推開他叫道:“你沒有見過,不代表它沒有!至聖先師以文立道、教化萬靈,這豈是假的?”
徐大道:“這是真的,但從書中讀出什麼顏如玉、珍饈饗,這就是假的了!”
徐小大從懷裡掏了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他:“那這是什麼?”
徐大狐疑的問道:“這是什麼?”
他一邊問一邊打開了紙包,然後一塊石頭露了出來。
看到這塊石頭徐小大頓時吃驚,說道:“咦,明明是美食,怎麼會是石頭呢?”
徐大卻明白了怎麼回事,他衝王七麟沉聲說道:“看來我弟弟這是遇到鬼了!”
王七麟皺眉道:“可是他身上卻沒有什麼陰氣。”
徐大沖徐小大喝道:“你把你昨晚和今天遇到的所有事說一遍,孃的,大爺倒要看看是什麼鬼敢糾纏我家二弟,到時候是男鬼大爺捏碎他二弟,是女鬼大爺就讓她見識見識大爺二弟的厲害!”
PS:推薦好朋友的一本書(不吃小南瓜,競技大神作者),
書名是:《規則系學霸》。
其他人的邏輯是推導;我的邏輯是因果。再困難的問題被提出時,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過程?
抱歉,結果才重要!
(介紹:南瓜大大的書很幽默,主角賤賤的很有味道,這點是彈殼很佩服的,不像彈殼只能寫偉光正善帥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