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吩咐衙差將李雲鶴押進囚車，隨後在楊天生的指引之下迅速離開了。
看熱鬧的百姓嘩啦一下都散開了。
沈如玉不想被李香蓮和蔡月蘭看到，帶着楊元寶和楊天餘隨着人羣散去，又轉去了另外的大街，沒走多久就發現身後有人跟着。
沈如玉猛地回頭，被身後的大馬嚇了一跳，等看清楚馬車伕就是去永生藥鋪的老漢，這才鬆了一口氣，“大爺，您這是……”
“姑娘，讓我拉你們一段路吧，”馬車伕跳下車後，從馬車上端下一條小板凳，畢恭畢敬道，“請姑娘上馬車。”
“這可如何使得？”沈如玉很不好意思，示意馬車伕不必多禮，“大爺，您還是去拉別處客人吧，我們就逛逛。”
馬車伕垂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訥訥地說道，“沒人願意讓老漢拉着。”
“這……”忽然看到那斷手，沈如玉心裡頗不是滋味，想着手裡頭還有幾文錢，便應下了，“那好，你拉我回永生藥鋪吧。”
“噯，您坐穩了，”馬車伕提氣跳起，坐上了車板，一鞭子甩過去，底氣十足地喊道，“駕！”
“嫂子，”楊天餘放下簾子，鬆了一口氣，“這大爺怎麼這樣的呀？還強人所難了。”
“輕點兒，”沈如玉朝車簾掃了一眼，輕聲說道，“他不過是無處謀生罷了，咱們也逛了那麼久了，坐馬車也使得。”
楊天餘便不說話，摟着楊元寶正襟危坐，生怕坐不穩一樣。
到了永生藥鋪，楊天生和里正已經回來了。
“玉娘，怎得纔回來？”楊天生臉上洋溢着笑容，比這初夏的陽光還要明媚，“我和你說……”
“你等一下，”沈如玉忙制止了楊天生，將幾枚銅板給了馬車伕，“大爺，我們很快就回家了，你不用特地跟着。”
說完，微微屈膝後，和楊天生進去了。
“里正老爺，”沈如玉朝里正福了福身，算是見禮了。
里正有些日子沒見着沈如玉，這乍一眼看過去，又多了幾分歡喜，“楊大家的，聽楊大說，這些事情都是你的主意？”
沈如玉不糊塗，自然知道這些事情是指什麼了，不過她並不覺得這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反而很謙虛地說道，“我也是想以後還能賣草藥給魯掌櫃的。”
“嗯……”里正連連頷首，十分讚許，“楊大好福氣啊，能有你這麼個心思玲瓏的娘子。”
聽到里正誇獎自己，沈如玉沒有拿喬作態，朝楊天生望了一眼，羞怯應道，“能嫁給天生是玉孃的福氣，我一婦道人家，幫不上忙。”
“你啊你……是個會說話，”里正撫着山羊鬚，更是欣賞沈如玉了，“你這樣做的很好，不僅救了一條人命，還給我兒的藥鋪掙了名聲啊。”
聽到這話，沈如玉知道，楊天生肯定是將自己囑託的事情辦妥當了，“您謬讚了，是天生做得好。”
又聊了一會兒，里正便放沈如玉上樓去了。
沒過一會兒，魯堅和張郎中回來了，樓下便傳來一片熱鬧的聲響。
“玉娘，”楊天生腳步踩着樓梯嘭嘭響，一上樓就看到沈如玉正趴在窗口往外看，便加快了腳步，從她後背摟了上去，“玉娘，你真是料事如神。”
沈如玉被他親暱的舉止嚇了一條，側目嬌嗔，“這般莽撞，被人看見可是要被笑話的了。”
“誰能看到？”楊天生不肯鬆手，湊到她的脖頸，十分迷戀她的馨香，“瞧見了也無妨，我疼愛我娘子，難道還有錯了呀？”
沈如玉聽了，心頭微微一顫，便隨他去了，“好好與我說說，到底是怎樣的？”
“來，你坐，”楊天生攬着沈如玉的纖腰來到桌旁，看她坐下之後，才激動地開口道，“鎮長不敢宣揚，更不敢請仵作驗屍，看到張郎中來了，只能叫他幫忙，張郎中年事已高，根本不敢動手，我就按照你說的辦，剖開了鎮長大公子的胸膛，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楊天生故意賣關子的表情讓沈如玉忍俊不禁，故作好奇問道，“看到了啥？”
“人心吶，”楊天生激動地一臉緋紅，“我以前見過了野豬阿貓阿狗的心，真沒見過人心。”
看來打獵讓練就了楊天生的膽子，比普通人膽大許多。
“那顆心真的壞了一小半，旁邊還有很多烏紫的血塊，要是膽小的，肯定要嚇死，”說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時，楊天生反而更顯興奮，微眯着黑眸，異常深邃，“玉娘，和你說的一模一樣。”
“那鎮長老爺咋說？”鎮長的態度很重要，若是不相信其大兒子是自身疾病暴斃的話，李雲鶴想翻案還得想辦法。
“哎，”楊天生幽幽一嘆，顯露些許憐憫之色，“可憐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啊，現在知道是兒子自己身體不好，他也只能接受事實啊，總不能不分青紅皁白要李雲鶴填命吧。”
說的就是這個理。
“那啥時候重新審案？”沈如玉尋思着再幫上李雲鶴一把。
“下午吧，”楊天生不是很確定，見沈如玉眉宇深鎖，便問道，“你是想……”
“你讓張老把鎮長大公子之前的病情寫上一寫，下午交給縣令大人，應該能幫上大忙，”這是幫助永生藥鋪最爲關鍵的一步，張郎中只要證明鎮長兒子之前就有心痛之兆，那便是爲永生藥鋪立了招牌。
“好，我馬上去，”楊天生忙不迭地走開，可剛走兩步又停下來了，回眸說道，“玉娘，你真好。”
嗯？沈如玉猜不透這‘好’到底指的是什麼，不過楊天生能讚許自己，她心裡不禁美滋滋起來了。
李雲鶴殺人案件到了晚上才真正審理完畢，縣令聽取了張郎中的病情分析，當場放了李雲鶴。
這一夜，鎮子分外安靜，天矇矇亮的時候，鑼鼓聲混着哭聲一路過去。
沈如玉早被吵醒，睜眼時，發現楊天生灼熱的目光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咋啦？”她尋了個舒適的姿勢，刻意躲開他的眸光。
“你正當是我娶的玉娘嗎？”楊天生冷不丁地問了出來，讓沈如玉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