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前,沈如玉對着外頭的水缸梳理了一下散落在耳邊的幾縷頭髮絲兒,又扯了一下裙襬和外衫,即使是粗布料子,也想端莊一點出去見人。
打開籬笆門,沈如玉便發覺鄰居們的眼神猶如利劍一樣射了過來,她端了端神色,斂眸看向了王春梅。
王春梅頓了頓之後,斜眼瞅了沈如玉一眼,立刻甩着帕子哭了起來,“俺的爹啊,俺的娘啊,俺的雙親啊,你們帶俺走了呀,俺活着也沒意思……”
這次連雙親都拉上了,鄰居們聽了更是指責聲一片,仿若王春梅這哭爹喊孃的,就是沈如玉造成的。
“玉娘,你把你婆婆給怎麼了呀?看看她給哭的……嘖嘖……”
“是說啊,玉娘,趕緊給你婆婆賠個禮道個歉什麼的,回家好好過日子啊。”
“對啊,快扶你婆婆起來啊……”
沈如玉靜靜地聽着,隨後清澈的眸子冷不丁地一擡,透着些許惱意,可嘴角的一抹笑意卻是猶如這春日裡的暖陽一般。
“各位大娘,我也不知道我婆婆咋哭成這個樣子了,你們讓我怎麼勸?賠禮道歉更是從何說起呢?”
“這……”剛纔勸和的幾個人面面相覷,頗爲不自在,那看沈如玉的眼神都犀利了幾分。
鄰里之間幫忙說和是正常的事情,而剛纔這三位被沈如玉嗆得沒面子了。
霎時,沒人敢幫王春梅說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了。
王春梅見沒人給她出頭,吼得差點翻了眼睛,“俺這不孝的兒子啊,咋給俺找了個這麼不孝的兒媳婦啊,我不想活了啊……”
“婆婆,我怎麼你了?”沈如玉着實聽不下去了,按說,這人有點兒臉皮的,怎麼也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哭號,就算家裡有事兒,也不應該自曝家醜。
王春梅現在這樣,顯然就是不要臉皮了,那麼就別怪她沈如玉了。
“你怎麼我了?”王春梅顯然是哭忘了,停頓了一下,纔想起來,爬起來之後往人堆裡竄,“你們給我評評理啊,我這兒媳婦啊,剛進門才幾天啊,就讓我下地幹活,還不讓我吃東西,我這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才跑出來的喲。”
“還有這事兒?”
“這沈如玉是想翻了天不成。”
“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她老老實實一個人……”
“……”
沈如玉掃了一圈之後,淡淡一笑,問道,“你們可是相信了我婆婆的話?”
“這還能不相信嗎?都哭成這樣了,”有婆子不禁爲王春梅鳴不平還外帶訓斥了沈如玉,“我說玉娘,就算你自己不幹,也不能讓你婆婆做啊,一個女人家,上要孝順長輩,下要照顧好子女,你娘到底有沒有教你啊?有人養,沒人教,哼……”
話音剛落下,人羣一陣騷動,隨後里正揹着手走過來了,他那深沉的眼神彷彿洞悉了一切,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到是咋的了?”
“里正老爺啊,你可要爲我做主啊,沈如玉不僅不給我吃飯,還讓我幹活啊,”王春梅像是得了靠山一樣,拉住了里正袖子,彷彿要提醒里正般地說道,“里正老爺啊,我們家早上的事情你可是知道的。”
里正順了順鬍鬚,點了點頭,“楊大家的,你婆婆可有說錯你?”
沈如玉擡了擡眸子,笑得有些清冷,“里正老爺,我婆婆這麼大個人,想吃飯我還能攔着?還有,我從未開口讓她幹活,真是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胡說八道。”
“你……”王春梅眼珠子一提溜,指着沈如玉質問道,“你還敢說沒有?趁着我去翻地的時候,把櫥櫃裡的魚兒都吃光了,魚骨都還留着呢,別以爲我不知道。”
原來是說這個!
沈如玉脣角一勾,泛起一絲不削,“請里正老爺裡面說話。”
人多口雜的,沈如玉覺得這外頭並不是理論的地方。
“走,”里正思忖後回頭讓鄰居們都散了,然後走進了堂屋。
“您坐,”沈如玉搬了凳子過來,而王春梅則帶來了剩下爲數不多的泥鰍和骨頭,往桌上一放之後,朝里正跪下去了。
“站起來說話,”里正蹙了蹙眉,接過沈如玉送上來的茶,吹着熱氣喝了起來。
王春梅見裝可憐不成功,便悻悻然地站了起來,順帶白了沈如玉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里正老爺,您看到了沒?這骨頭……”
“你說這些骨頭是楊大家的吃的?”
“對,偷吃的。”
沈如玉聽了王春梅的話,心火倏地起來了,她自個兒燒的魚兒差點沒吃着,居然還給落了個偷吃的罪名?
“婆婆,你把話說清楚。”
“說就說,誰怕誰!”王春梅的眼眶說紅就紅,捏着帕子委屈地抹起了眼淚,“里正老爺,這女人壞得很,她說那止血藥埋在後院的荒地裡,我就一寸寸地翻,結果什麼都沒有……”
“等一下,”沈如玉注意到里正的臉色變了變,便及時打斷了王春梅,“婆婆,我把止血藥埋在地裡,你去那裡找什麼?”
“我……我……”王春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來,拿眼睛瞅里正,希望他能爲自己解圍。
“撲哧!”正當里正尷尬的時候,沈如玉掩嘴笑了出來,“婆婆,我知道您幹活累了,但是不能這麼冤枉我,是不是?再說了,我要是偷吃了,還能吧魚骨頭留在櫥櫃上給你看啊,肯定收拾得乾乾淨淨不是。”
“這……這……”王春梅一時間怪不過彎來了。
沈如玉心裡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紅脣,美眸往門外一閃,居然看到了楊天生在看他。
這傢伙什麼時候回來的,居然不吭聲。
“娘,你幹啥呢?”楊天生見狀,闊步走了進來,英挺的身形站在王春梅身邊,罩出一抹陰影,“我今個兒還覺得奇怪呢,怎得你就這麼勤勞翻起地來了。”
估計這個家也就楊天生一個人敢這麼說王春梅了。
這裡裡外外十里八村的,誰不知道王春梅好懶成性,沒事兒能把荒地給翻了,肯定是有企圖的。
“不是,天生,我……”
“好了,娘,老實請里正老爺過來幹啥,他老人家也是忙的,”楊天生說着,朝里正深深地作了一個揖,愧疚道,“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