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看到沈詩意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這並不是說她穿着品味有多麼反常，而是她的舉止言行簡直和以前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妹妹，今日可好？娘和姐姐甚爲想念，”沈詩意握着沈如玉的手，一遍遍地撫摸。
沈如玉全身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大姐，有事你說好了，我這邊還有病人等這號脈。”
“不妨事，你啊忙你的，我等着，”沈詩意說完，捂着嘴角‘咯咯咯’地笑起來，自認爲很端莊優雅，可實際上，沈如玉覺得做作得很。
明明一身鄉野之氣，卻要裝得像大家閨秀，明明就不像，卻愣是拗那嬌滴滴的小模樣。
“喲，大小姐這是咋啦？”胖姑忙裡忙外，看到沈詩意只坐在凳邊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沒啥，你自個兒忙去，”沈詩意不削地瞄了胖姑一眼，這邊捏着帕子，手持蘭花狀，朝沈如玉輕笑道，“妹妹，你覺得姐姐我這個模樣如何？”
“啥模樣？”沈如玉眼皮都沒擡，看着很忙，可實際上不想搭理。
“還能什麼模樣，自然是現在這個樣子啦，”沈詩意自我感覺很好，卻沒人欣賞，自然有些不高興了。
“大姐，我這裡忙着，不然你先回去，一會兒休診，我再回去一趟，”沈如玉根本沒時間打搭理她這些閒事，嘴上說着話，手裡還要不停地書寫藥方或者和病人說病情。
“不礙事兒，我不礙事兒，你慢慢來，”沈詩意發覺自己失態，就急着改口，枯燥地坐了一個早上纔得到沈如玉休診。
“玉娘，你不吃飯啦？”胖姑看到兩姐妹往外走，急巴巴地追出去詢問。
沈如玉回頭應道，“我娘說等我吃飯，姑姑，你們自個兒吃，我很快就回來。”
胖姑一聽沈如玉要回孃家，折身回屋，叫上素芬一起跟着，免得一會兒沈如玉吃虧，畢竟李月娥來藥鋪是個什麼模樣，她也是知道的。
沈家村比楊家村要大的，處於平地，村裡頭富戶比較多，路也好走一點，很快就到了沈家。
沈如玉下馬車的時候，纔看到素芬坐在車轅上，便笑着問道，“你怎麼也跟來了？”
“姑姑不放心，”素芬朝沈詩意努了努嘴巴後，恭敬地守在沈如玉的身後了。
“妹妹，走，我們回家，”沈詩意熱情地挽住了沈如玉的手臂，可她連忙抽了回來，不讓沈詩意得逞。
沈如玉沒出嫁時，沈詩意對沈如玉就不好，現在突然變了個樣，還真是不得不令她防着一點兒。
李月娥早早地在院門口翹首企盼了，看到人來了，立刻笑了出來，“意兒，玉兒，你們回來了？”
聽到這麼親暱的稱呼，沈如玉頓覺一陣惡寒，以前的時候，李月娥可只稱呼沈如玉爲‘死丫頭’的，哪裡會這般親暱，可想想現在自個兒日子好了，怕是這一家人想沾光了。
到了屋裡，沈如玉好像回到了從前，但不是溫馨，而是滿滿不愉快的回憶，雖然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卻是如親身體會。
“來，玉兒，喝茶，”李月娥激動地滿眼淚水，端着茶盞的雙手微微顫抖着。
“擱着吧，我說幾句話就走，”沈如玉瞄了一眼茶盞和李月娥那雙細嫩的手，在一張擦得掉漆了的圓凳上坐下來了，環顧一圈之後，還是很感嘆這沈家是比以前不一樣了，至少沒有蜘蛛網橫布各個角落。
“玉兒，咋樣，是不是咱們家裡頭很不一樣了？”李月娥笑得眼角都是褶子。
的確是不一樣了，以前若是沒沈如玉做活，這屋裡頭髒成什麼樣子都不一樣，而現在卻是一塵不染，十分透亮。
“我呢老了，啥事兒也幹不動了，你走了之後，這屋裡屋外地都是你大姐操持，也多虧了她呢，”李月娥說着說着便抹起了眼淚，“你說說看，這般賢惠的人兒是不是誰娶了都會有福氣啊？”
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如玉怎麼覺得這話聽着十分磕磣耳朵。
沈詩意只打了一歲，卻還沒有人說親，這讓沈如玉看來，都是李月娥給弄的，挑三揀四不說，還硬要學着別人，要嫁大戶人家，要做大戶人家的當家正妻。
試想一下，大戶人家怎麼會要沈家這種小門小戶的呢。
“娘，您叫我回來不是要吃飯麼，怎麼……”
“對，對，差點兒忘記了，”李月娥擔心說多了沈如玉會不高興，便及時打住了，揚聲朝竈間喊去，“意兒，可以吃飯了嗎？你妹妹餓了。”
“來了，娘，”話音落下沒多久，沈詩意便端着托盤出來了，三碗夾生的米飯蒸冒着熱氣。
這就是特地請她過來吃的午飯？
還別說，沈如玉本就沒打算吃的，現在這個樣子，更是沒胃口，“娘，我不吃了，回去還有事情。”
“玉兒，你等一下，”李月娥拉着沈如玉的袖子，沒讓人走，指着那飯菜說道，“這是你姐姐臨出門的時候做的，你好歹也吃一點兒，別浪費了她的一番心意。”
“不了，”沈詩意從來不燒飯，米飯上來都是這個樣子，那菜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玉兒，”李月娥忽然拔高了聲音，使得沈如玉一個回頭，將她的不悅看在了眼裡，“娘，咋了？”
李月娥自知失態，忙走了上來，“玉啊，娘可是花了不少銀子買菜呢，你若是走了，也浪費了孃的一番心思，是不是？”
這廂都還沒看到菜呢，可是聽出李月娥的意思是這菜花了不少錢，“菜呢……”
“你不吃我也不能勉強，誰讓你這孩子挑食呢，只是娘爲了你，花了這麼多的銀子，怕是之後要捱餓了，”李月娥的用意已經十分明顯了，這是管沈如玉要銀子呢。
呵，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
“孃的意思是……”沈如玉沒說明白，就看看李月娥敢不敢開這個口。
“傻孩子，娘能有啥意思，”李月娥嗔了沈如玉一眼，把李月娥拉了過來，感嘆道，“娘吃點苦不打緊，你呢多顧着你姐姐一點兒，好嗎？”
這是要……沈如玉毫無溫度的眸光打在了沈詩意的臉上，已經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