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東飛和郭夢莎都起得很早。寒風冷冽。只要有閒暇,兩人肯定少不了晨練。周東飛邁步在院子裡的空地上,打了一套尋常的綿拳。郭大小姐如輕盈的靈狐,在雪地上飛舞,煞是好看。
雪地被踩出了一片空地,露出了下面灰色的石頭地板。
“喂,接本大小姐一劍!哈!”郭大小姐玩心大起,一劍刺向了周東飛的胸口。點到爲止的功夫是有的,但她就是想嚇唬嚇唬這貨。
周東飛哈哈一樂,雙臂舞動如穿花蝴蝶看不清套路。錚錚錚錚的聲音響起,每一劍都被周東飛的手指彈開。但是那劍路倒也不會受繞,每次受阻後都會再度凌厲的攻來。“臭傢伙,小瞧我是不是!”郭大小姐速度加快——無論是身法的速度還是出劍的速度,此時已經宛如一團魅影。
而周東飛依舊不緊不慢,於大開大合之中不失輕盈靈動。雙手要麼盪開劍背,要麼躲閃開來趁勢偷襲。這貨的偷襲很不要臉,已經在郭大小姐的小蠻腰上摸了一回,最後甚至閃身到後面,一下子抱住了她。
郭大小姐狠狠的衝出懷抱,轉身就刺。周東飛哈哈一樂,身體也陡然加速,化作一道看不清軌跡的黑影。
忽然,兩人的身影都停下了。郭大小姐短劍入鞘,周東飛也收住身勢轉身看向外頭。小院的門外,已經出現了一個灰色衣服的身影。看上去像是一箇中年商賈,身體微微發福,但是腳步沉重穩健,鏗鏘有力。
這人四十多歲的年紀,圓鼻子圓臉,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兩隻眉毛倒垂着長,看起來有些喜感。
“這位就是周首席吧?身手真俊,好功夫。”這人哈哈笑道,“在下居士林副長老長春,久仰周首席的威武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吶!不知道,周首席傳喚在下有什麼事情?”
大大咧咧笑笑嗤嗤的走過來,接着又向郭大小姐作了個揖:“聽玉陽子說,這位就是新接任善覺寺的闢妄小大師?在下有禮啦,哈哈!”
有點自來熟的味道。
周東飛笑了笑,“長春長老和在下這麼親近,小心招惹了某些人的忌諱。”
“管他個鳥毛!”長春居士大笑着,甚至生怕別人聽不到,可能是想借機紓解一下心中的怨氣,“誰看不慣那是他的事,老子還巴不得被撤了這副長老的位子,趕出龍吟寺都無所謂。奶奶個熊,一共管着不到十個人,還不如外頭一個小科長,誰在乎!”
這傢伙不僅大大咧咧,而且說話粗鄙。
“哈哈哈!”周東飛大樂,“看樣子長春長老也不是個自在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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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同回了屋內,周東飛和郭大小姐覺得,這個長春居士倒是一個不錯的傢伙,至少敢說敢做。
話越說越多,周東飛和郭大小姐也知道了居士林更多的事情。原來,居士林以前的地位還不至於這麼低,主要是無塵道長接管居士林之後,性格乖僻和六大殿不和。慢慢的,導致了關係越來越差。而且當初寶相大師也不太喜歡無塵這個人,使得居士林的地位更加的低。
偏偏無塵又是個有大來頭的,至少“李健吾弟子”這個招牌,就能讓衆人多少給幾分面子。於是,整個居士林中也就他自己風光一點,其餘的人都成了受氣筒。
“這是唯一的一個好消息。”周東飛說,“如此一來,無塵道士知道龍吟寺的隱秘肯定少了很多。要不然的話,恐怕對龍吟寺的危害更大。”
“現在已經夠大了。”長春居士嘆了口氣,“居士林負責溝通內宗和外宗,所以無塵對外宗的情況比較瞭解。對付內宗,他是不敢的,因爲沒辦法湊齊那麼多的人手力量。但是對付單獨某一家外宗,他卻能秘密下手。據妙祥大師說,無塵這貨這些年來暗中害了不少的外宗弟子,甚至妙祥大師在大悲寺的弟子高足在外行腳雲遊時,都被他害了好幾個。要不然,以妙祥大師那樣心性慈和如觀音大士的人物,怎會動了獅子怒。”
“這個我聽妙祥大師說了。擒拿無塵的時候,妙祥大師就說這惡人殘害了不少外宗弟子。”周東飛說,“不過,即便是外宗弟子被害,終究是龍吟寺的損失喲,也不見內宗有什麼行動。”
本來,外宗只是龍吟寺的枝葉,是輔弼。而內宗纔是骨幹,應該給外宗提供更多的庇護。這倒好,外宗接二連三出事了,內宗壓根兒就不聞不問。難怪當初的南北少林等外宗支派相繼離去,人家是寒了心了。
“幾年前外宗弟子第一次遇害的時候,我就說要派人去調查一下。”長春居士說,“結果,人家(內宗六殿)根本不聞不問。老子一看,乾脆自己帶着居士林的幾個好手去得了,免得人家外宗寒心。這倒好,捅了馬蜂窩。不但無塵反對,連內宗也制止。老子一怒之下就滾出了居士林,在竹海中自己搭了個竹屋,眼不見心不煩。”
周東飛點了點頭,“能理解長春副長老的苦楚。不過,這內宗要是改造一下,還望長老以大局爲重,繼續回這居士林住持大事。我有一個小小的規劃,少不得長老這樣的明白人幫忙。”
“周首席直管說。別人我是信不過,周首席的話我信。當初整個龍吟寺中,在下最佩服的就是鏡湖公。你是他的弟子,做事也肯定光明磊落。”
“過獎了。”周東飛笑道,“我的意思是,好好教訓一下內宗的傲氣,然後重新歸攏整個龍吟寺——大龍吟寺……”
……
又是一天,天晴,雪消。青石地面和琉璃瓦上的水跡已經蒸騰乾淨,只有牆角旮旯還有些積雪。
天氣不錯,這也正是慧覺大師正式接任龍吟寺住持的日子。
慧覺大師獨坐龍吟閣高臺,高臺下六個殿主相繼站立。慧覺大師倒是不在乎,而六大殿主卻一個個心懷不忿。他們抵制慧覺大師入主龍吟寺的情緒,溢於言表,除了那位龍雲大師。
龍象和龍泉,周東飛和郭大小姐是見過的。至於彌陀殿的龍空和和古佛殿的龍藏,也都是六十多歲的老傢伙。龍空是個高瘦和尚,白眉白鬚;龍藏是個高胖老者,下巴潔淨沒有一絲鬍鬚,而且笑容可掬的彷彿一個富態的公公。但是鏡湖公和慧覺大師都說,這個龍藏纔是最苛刻挑剔的傢伙。
而周東飛和郭大小姐最關注的,則是龍音。知道了這老和尚已經踏入半步天元之境,周東飛等人都相當留意小心。慧覺大師得到這消息也感到詫異,心道這老傢伙隱藏的倒嚴實,恐怕是準備在最後時刻給慧覺大師一個“驚喜”。
作爲六大殿的第一人,龍音最後到了那寬闊的場地中。步子不緊不慢,也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坐在了左手邊第一張椅子上。只是擡起眼皮看了看臺上的慧覺大師,又看了看高臺正對面居中而坐的周東飛,就回正腦袋閉上了眼睛。
目中無人。
似乎除了暫理住持和首席護法,其餘的人根本不值得他關注。
“老棺材瓤子!”坐在右手邊第一位的郭大小姐咕噥了一句,好在沒人聽見。
郭大小姐之所以坐在高臺右側那排座位的首席,是因爲她現在是外宗第一長老。按照規矩,高臺左邊是內宗六殿和居士林的長老,高臺右邊則是外宗各支派的長老。貌似對等,其實並不對等。
高臺的對面,是護法席。能和住持正面對坐,也顯示出了護法團的不一般。這護法團的席位也是六個,中間偏左的是最尊貴的位置,爲首席護法之座;中間偏右的,是次席護法之座。然後,繼續以左、右、左、右的順序依次排列,等級森嚴。
其實,當初的鏡湖公就不喜歡這種官階式的排序。太嚴格了,搞得跟舊時期朝廷上朝一樣。而且這樣的森嚴等級,極其讓人養成一種錯誤的權力觀念。
此時,周東飛身邊的五個座位都是空的。
郭大小姐依次往下的幾個座位,也只有緊挨着她的座位上有人——妙祥大師。至於其他的幾個,壓根兒都沒有到場。柯淨宗和厲道人在美國根本沒回來,另有兩個支派武當太和宮道長、九華山圓通寺住持,人家壓根兒就沒來。用這兩位的話說,你們自己選就選了,到時候告訴一聲就行。
不是這兩位不上心,關鍵是寒了心。人家就是來了,也只是毫無作用的旁聽,自知沒有任何發言權。而且內宗六殿主又向來高傲,讓人家覺得沒勁。
而周東飛等人也都知道,其實這意味着:太和宮和圓通寺也有離心了。假如再這麼持續下去,恐怕這兩家支派也會脫離龍吟寺這個大體系。
於是乎,本來外宗六個席位,只是坐了郭大小姐和妙祥大師兩個人。不過對於郭大小姐就任第一長老的事情,妙祥大師這個前輩果然沒有任何意見。沒了爭勝的心,早就淡看了一切。
左邊,六殿之主倒是來的齊全,只不過居士林的位置是空着的。玉陽道長顯然沒資格坐在這裡,本該由長春居士這個副長老來坐。但內宗卻根本沒做出任何反應,長春居士也不好意思坐過去。很顯然,內宗也根本沒把居士林當成一盤菜。
倒是這核心區域之外,烏壓壓站着全寺的僧人。他們也都是內宗的人,個個實力不俗,但也只配站着聽。
什麼觀禮,都搞得人心渙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