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隨着古楓將顧悅心營救出去,華夏地下世界陡然間又消停了。類似於鄒科華之類的悍匪兇徒,突然間消失了蹤跡,至少已經不再作案。
由此也可以進一步確定:這些事情都是古楓的障眼法兒。
而在蜀南竹海,周東飛依舊沒有出關。易茗已經等不及,更耐不住明淨那假高雅、真庸俗,乾脆就在山下等着,只讓龍震在那裡等。反正只要是周東飛一出現,龍震就會通知她。
而易茗甚至打定了主意:最多簡單的把一號首長和總理的意思帶到,假如周東飛不願出山,她還是不管。隱隱的,她將周東飛視爲了茫茫紅塵中一位難得的知己,這與男女之間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一分錢得關係,就是談得來。是知己,就要知己知彼,就要懂他任他。
這也印證了程青虎的猜測:不看好她把周東飛請出來。
而龍震卻不以爲然。他是一名職業軍人,唯上級的命令是從。他認爲周東飛也是軍人,那麼就應該聽從大首長的要求。再說了,連兩位大首長都以委婉形式向周東飛表達了歉意,那作爲一名軍人的周東飛,還有什麼理由不出山呢?而且龍震打定了主意,見了周東飛就立馬道歉,希望能得到這位老兄弟的諒解。
“明淨先生,東飛已經入關足足六天了,不會出什麼岔子吧?六天六夜滴水不進,簡直是挑戰生存極限啊!”龍震等的時間越長,開始越發的擔心起來。
明淨搖頭說:“我也不清楚,但這種事太重大了,我不敢進去打擾。常人七天七夜滴水不進會出事,但周老大這身體素質比常人好得多……而且感悟不是練架勢,消耗的能量應該不大……”
其實,連明淨這個級數的高手,也不清楚真正衝擊天元之境是何等的玄妙。除非自信自身感悟已經達到半步天元極致,纔敢於做出這種嘗試;又或者自信自己的武功技藝身體力道已經出神入化,也可做出以力破道的衝擊。當然,後一種更加的霸道,就如舊時期的大雷神一般。至於不經意間動情動感而偶然悟得大道,不是沒有,但是更加的罕見。
明淨還缺乏相應的自信,故而未曾嘗試。此前“大龍頭”龍怒和“大王蛇”佘雨倒是有了這自信,卻未能成功,兩人反倒落下了一身的傷。
或許,現今半步天元之中,唯有慧覺大師最有資格在心境感悟上衝擊一把。但是這位大師竟然始終不做嘗試。周東飛覺得她不是擔心失敗,而是真正看透了世事,沒了一點功利心和攀比心。
而周東飛倒是覺得,自己的心境已經具備了衝擊的條件!乍一從繁瑣事務之中脫身出來,絲毫不問世事,使得他的心境有了奇妙而重大的變化。就像是一臺高速運轉、近乎不堪重負的機器,忽然間停下來一點也不工作,而是徹底的大修保養一樣。
而且,他這種徹底擺脫的心態,恰恰契合了那一邊“入世”、一邊“出世”的路子。自從受教於妙祥大師的教誨,以及始終參照鏡湖公和慧覺大師的指點,使得周東飛近來對於自己的路子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超脫,灑脫,解脫……心中的那股感悟如同泄了閘的洪水,滔滔不息。
如今,靜坐在竹林之中的周東飛如老僧入定,沉沉的閉目沉思已經有六天六夜。確實是滴水未進,但還不至於向常人那般不堪。因爲他不時的、不自覺的吐納竹林間的霧靄山嵐,倒是等於不時的補充着體內的水分。如此一來,使得他的身體狀態較之常人的滴水未進好得多。若是在其他的環境之中,恐怕不會產生這樣的奇妙效果。
當然,即便如此,和他自己巔峰狀態相比,身體還是相當虛弱了。水分得以補充了一點點,但食物一點未進卻是真的。明淨也每天都遠遠的遙望幾次,能夠感覺到周東飛身體的氣息依舊存在,就不敢貿然靠近打擾。
期間,慧覺大師也曾來過一趟,同樣對明淨做出了“萬萬不要打擾他”的指示。而且慧覺大師說,假如真的衝擊失敗了,周東飛應該不至於馬上暴卒,最大的可能是受到較爲沉重的創傷,到時候及時療養還不至於丟了性命。修煉,也並非想象中的不成功則成仁那種無情殘酷。
但要是受創的話,周東飛的實戰能力恐怕會從半步天元的極致,一下子跌落到半步天元的最末流。而且,心中有了陰影障礙,今後再度衝擊的難度會十倍八倍的放大——幾乎就可以死了心了。這一點,恐怕纔是周東飛需要承受的最大代價。
心頭,時而是萬千景象的浮現,覺今是而昨非;又或者剎那間空無一物,整個心神如同飄飛的虛靈,在無盡的虛空之中徜徉,漫無目的。當他這種飄飛到了一點極致的時候,似乎隱隱能夠觸摸到一種玄乎其玄的東西。周東飛隱約知道,那就是他的“道”。抓得住,就會登時大徹大悟。抓不到,就依舊差了這半隻腳不能邁進,就依舊只是“半步”天元。
以前的時候,周東飛也曾偶然觸摸到那層玄妙的東西,但是太偶然了,轉瞬即逝。而現在,他已經多次觸碰,彷彿指尖輕點那般的清晰真實。但依舊只是碰到,始終不能攥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而越是這時候,就越是容易焦躁不安,患得患失。就好像一個在沙漠中的旅人,口乾舌燥痛不欲生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前方有了水源。欣喜、期盼、緊張,拼了命的去抓取。而每次將要接近水源的時候,卻都發現那水源距離自己又遠了幾十米。這是一種何等痛苦的狀態?
所以,好多半步天元在衝擊這個境界的時候,都栽在了這個最關鍵的環節。說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哪怕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景發生,但是對已經數日數夜苦苦支撐的人而言,所有的準備都是無效的。能否壓抑住自己心中那越來越強的衝動,能否壓制住那股蠢蠢欲動的慾望,纔是關鍵。
所以說,以心境感悟衝擊天元之境,看的就是心境的牢固程度!心境不穩,便難以控制自己心中的野心。到時候,那股野心會如脫繮的野馬,再也無法控制。而這一點,或許就是修煉圈子裡所謂的“走火入魔”的一種。
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無論在半步天元的境界已經把心境打磨得如何平穩牢固,到了現在依舊會受到那種野心的誘惑。現在的周東飛,同樣如此。在心底的深處,似乎一股莫名的衝動死死推升着他,彷彿要將他那種飄忽靈異的虛靈無盡的託升、再託升,非要一舉抓握到那玄乎其玄的“道”。這是一種本能的衝動,一種向上不停攀爬奮爭的衝動!
但是,每到這樣的時候,周東飛那強大的意志力,都會將這種狀態死死的壓制住。彷彿那野心在推升他,而他的意志又在向下死死的壓制。野心和意志的較量,成了周東飛此時最大的關鍵。
而隨着這種拉鋸戰的推進,混沌之中的周東飛也偶有察覺:似乎對於過往景物的回憶越來越少了,陷入無盡虛靈的時間越來越多,而觸碰到那種“道”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這是一個好現象,意味着周東飛距離那個目標更近了一步。但也越是這時候,心底那股野心的衝動也就更加強烈熾熱。越是接近成功的時候,也恰恰就是最容易鬆懈、最容易出事的時候。周東飛深知這一點,依舊用堅定不拔的意志,死死壓制自己的衝動。現在周東飛已經明白,衝擊這境界是個功到自然成的事情。不能急,也不用急。只要自己一直堅持着,總有徹底衝破的那一刻。
唯一有些憂慮的,就是最終那一刻的到來還能有多久。自己的身體狀態在下滑,就看能否支撐到那個時候了。
這一次,周東飛覺得必能抓到屬於自己的“道”!
……
無星無月,無風無雨。天空積鬱的陰霾,形成了飄飄揚揚的大雪,紛然落下。去年這個時候,周東飛和郭大小姐初入龍吟寺的時候,這裡就下了雪。雪中竹影,實乃絕佳的精緻,只不過周東飛已經不能查看。現在的他,已經進入了一個物我兩忘的境界,也是最爲關鍵的時期。通過這麼長時間的心理掙扎,周東飛已經隱隱抓住了“道”的尾巴。
靜靜坐在那蒲團上,任大雪將之包裹,像是一個巨大的白色的繭。而他需要的,是一次破繭重生。
……
雖然這個衝擊過程比較艱險,也非常的辛苦,但一切都似乎沿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就在周東飛衝擊天元之境的第七日晚,卻出了大麻煩!
而此時的明淨和龍震,正圍着竹屋廊檐下的火爐邊,一邊賞雪,一邊喝酒。
至於周東飛,更是包裹在那厚厚的雪繭之中,渾然不覺身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