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徹底的城外了,路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再過幾天就要收割了。微風起,吹動了一層層的麥浪,似乎有股熱氣在麥田上蒸騰滾動。
前方不遠處,有一個不小的湖泊。下午四五點鐘的太陽已經沒那麼毒,但還是照耀的整片水面波光粼粼。
周東飛均勻的減速,將車穩穩地停在了路邊。打開車門,點燃了一根紅塔山。他的煙量不是很大,偶爾有事的時候、或者極其沒事做的時候,才抽一根。
身後,那輛豐田霸道終於趕上了。同樣是均勻的減速,在距離奧迪A6大約三十米遠的地方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出了駕駛室。這男人就像是一個鐵塔,一米八五的身高,胳膊上的青筋虯結,平頭方臉,膚色黝黑,極其健壯。最刺眼的地方,是左眼角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一直延伸到了耳根之下。
這個壯漢向前走了幾步,和周東飛保持了不到十米的距離。在這個距離內,他似乎散發出了極強的控制能力。
此時,豐田霸道的副駕駛車門也打開了。一隻秀美的小腿首先落地,穿着一隻黑色的布鞋。布鞋很簡潔,簡潔到了毫無修飾。但是,卻似乎比任何鞋子都更適合這隻令男人沉醉的玉足。
隨後,周東飛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身影。一米七的高挑身材,一身淡青色的旗袍,開叉不是很高。旗袍上的紋飾同樣簡潔,是乳白色細線勾勒出的一樹梅花,疏疏朗朗,錯落有致。
圓形旗袍衣領的上方,是細長秀美且白皙如乳的脖頸,讓那張精美的瓜子臉顯得更加優雅。一頭烏絲向後鬆散的盤起,紮了一個散漫卻並不隨意的髮髻。
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女人。
而周東飛更加關注的,卻是她胸前掛着的一個精巧的掛墜。一條細細的銀鏈下,那個血紅色的雞血石掛墜,和白皙的脖子、淡青色的衣服形成了鮮豔的對比。
周東飛之所以關注這個掛墜,是因爲它的形制特殊——那是一隻一寸長短的蠍子形狀,血紅血紅。
這個掛墜的主人,是一個被地下世界很多人都聽說過的女人。
“需要多大的風兒,才能把火玉蠍吹到這個城市裡來!”周東飛斜倚着奧迪A6的車門,笑說。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你可以稱呼我爲郭小姐。”被稱作“火玉蠍”的女人款款而來,說,“想跟你談談。”
周東飛看了看身後,梅姐還在車內。而火玉蠍則淡淡地說:“放心,我不傷害你的女人。事實上,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傷害任何女人。”
周東飛點了點頭,掐滅菸頭兒,敲了敲車窗。車窗落下,露出梅姐那姣好且稍帶戒備的面頰。周東飛說:“你先開車回酒店。”
“你呢?不行,我就在這裡等你。”梅姐雖然有點怕,但不知哪來一股衝動。
“放心吧,沒事的。”
“用……報警嗎?”梅姐壓低了聲音。壓得很低,但她知道周東飛那耳朵能聽得見。可是在幾米之外,那個被稱作火玉蠍的女人,竟然同時泛出一個玩味兒的笑容。難道,她也聽得到?!
周東飛搖了搖頭,沒有解釋,只說了一句很不符合高人身份的話——
“給我留一百塊錢就行,我一會兒搭公共汽車回去。”
梅姐有點忐忑不安的走了,她也知道自己在這裡只是累贅。但周東飛不讓她報警,又是什麼意思?私了?不過看這一男一女不好惹喲,也不知道周東飛能不能應付過去。特別是那個被稱作火玉蠍的女人,沒來由的讓人覺得很恐怖。
她想到了李清芳,這個暴力警花畢竟是警察,而且是有槍的。於是她把車僅僅開出了三五公里,就停了下來。“李所長你好,我是心怡酒店的吳曉梅。周東飛似乎有點麻煩,你能來一趟嗎?對了,他說不讓我報警,所以能以普通人的身份過來更好,行麼?”
……
這時候,周東飛正處在火玉蠍和那個鐵塔般男人的中間。但是,兩人並沒有出手。火玉蠍走下了路邊,優雅地走向不遠處的湖泊。偶爾遇到坑坑窪窪,便提起旗袍裙角,姿態極具美感。
“下來聊聊。”
周東飛也隨之而去,而那個鐵塔般的漢子則又跟在周東飛的後面。周東飛回頭笑了笑:“別跟那麼緊,我對男人不感興趣,呵呵。”
湖邊的一排白楊樹下,火玉蠍找了塊乾淨的地方,掏出一塊手帕鋪在地面,就這麼坐了下來。於是,一個優雅的身影爲粼粼波光、斑駁樹影平添了一分靈動輕盈。
周東飛就在她旁邊一顆白楊樹下,自在地斜倚在樹幹上。隨手掐了一根青青的草梗,放在嘴裡笑盈盈地輕輕咬嚼,就像一個頑浮的浪子。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號,想必也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了。嗯,看身手似乎也不像。你究竟是什麼來路?”火玉蠍斜着秀美的腦袋看了看周東飛。很奇怪,地下世界中,似乎沒聽說過這樣一個奇怪的男人。
“郭小姐千萬別對我感興趣,我可不想做一個醉死花下的風,流鬼,哈!”周東飛笑了。火玉蠍,這個名號是有來頭的。據說,母蠍子在和公蠍子交配之後,都會將公蠍子吞掉。而火玉蠍之所以混出了這樣一個名號,可見背後的緣由所在。
不過,周東飛由此也知道火玉蠍此次前來,並不是針對兩個多月前的事情。要不然的話,她不可能對自己的來路一無所知。
“混蛋!”不等火玉蠍生氣,不遠處的鐵塔男已經怒了,他容不得任何人對火玉蠍無禮。甚至,他已經走了過來。健壯高大的身軀,似乎帶着巨大的壓迫感。
呼!巨大的拳頭以絕對的直線軌跡砸來,沒有任何花俏,純粹的力量。哪怕是擊打在牆壁上,估計都能一拳砸出一個坑!
砰!一聲交擊響起,很震撼。一剎那之間,這個鐵塔男的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三步。而周東飛,正笑盈盈地緩緩收回自己的拳頭,若無其事。
鐵塔男很震驚,單純憑藉力量上的衝擊,能把自己一拳擊退三步而本人卻紋絲不動,這說出去會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爆炸性消息。
而且,鐵塔男覺得自己的拳頭似乎有點疼,雖然不是很疼。他在想,剛纔自己若不是隻用了七分力道,而是全力以赴的話,那麼自己的指骨能不能完好無缺?當然他也已經判斷出,要是自己全力以赴的話,周東飛也不可能這麼輕鬆自如了。
總之,鐵塔男很明顯地落了下風。
一旁,火玉蠍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驚奇,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周東飛笑着說:“郭小姐,能不能讓這個大塊頭先生離遠一點?有他在,實在有點破壞意境。有個第三者在場,咱有好多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了,嘿!”
這個鐵塔男似乎更加氣憤,這就要繼續出手。雖然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周東飛的對手。但是有火玉蠍在另一邊夾擊的話,特別是加上他和火玉蠍十幾年來高度默契的配合,周東飛絕對不能得了好處。而且,火玉蠍那恐怖絕倫的手段,他是最清楚的。
但就在他即將發動的時候,火玉蠍卻淡淡地說:“十三你先回車裡吧,我和這位周先生談一談。”
看來,火玉蠍還是稍稍打探了一下,至少知道周東飛的名字。
這個以“十三”爲名的鐵塔男聽了火玉蠍的話,一股怒氣頓時消弭於無形,似乎火玉蠍的話就是聖旨。他冷冷看了周東飛一眼,轉身走向公路,進了那輛豐田霸道。
“連貼身保鏢都打發走了,是不是覺得我很光明磊落?”火玉蠍露出一絲淡然的笑容,“其實,你千萬別誤解我。”
“什麼意思?”
“因爲我車裡有把狙,而十三是個用狙的高手,五百米內彈無虛發。”
日!
周東飛訕訕一笑,竟然走到了火玉蠍更靠裡面的位置,毫不羞恥地坐在了火玉蠍身邊。“嘿!雖然我體型大了點,但有郭小姐在我前面,那個大塊頭用狙的時候肯定會投鼠忌器的。”
火玉蠍忍不住搖頭笑了一下,“用我一個弱女子當擋箭牌?身手猛如你這樣,卻又無,恥到這個程度的,實在是不多見。”
“大名鼎鼎的‘火玉蠍’郭夢莎要是個弱女子,那麼天底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會自卑而死的。”周東飛笑着,竟然輕輕抓起她的一隻羊脂般的手,放在自己面前仔細審視,“其實我剛纔一直覺得奇怪,這麼嬌,嫩的一隻手,連層薄薄的繭子都沒有,怎麼會被人稱作‘索命蠍針’的?”
“火玉蠍”郭夢莎秀眉微蹙,側目看了看身邊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而她的手,卻又被周東飛輕輕翻轉了過來。周東飛左手輕輕捏着她的皓腕,右手則攤開了她四根柔然的手指,還真的像是在研究什麼。
遠處的豐田霸道里面,名叫“十三”的大塊頭有種即將崩潰的感覺。他從來不曾想象,會有陌生男人貿然去抓小姐的手。
而此時的湖邊,周東飛和郭夢莎的身影竟然彷彿依偎在一起,宛如熱戀中的情人。
好詭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