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年少無知,見識淺陋
不喜歡?楚蘭若挑了挑眉,看到這個小人兒如避蛇蠍般離得他遠遠的,說什麼也不肯靠近半步。真的生氣了?
不由得想到上次這般親她的時候,她撒嬌耍賴,想盡了辦法逃開,那次,他沒有如她所願。剛開始,只是想撩撥一下她,看她緊張的樣子着實有趣,只是,她那麼嬌又那麼軟,叫他愛不釋手。他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的,儘管知道,那是踩了這個小小人兒的底線。
這個小東西,竟記仇記這麼久。不過,看她與平時迥異的樣子,也很有趣,她是他養的一隻的小寵物,雖然聰明地從不對他探爪子,偶爾的叛逆倒叫他興致盎然。
薔薇隔着一張桌子站在他對面,一臉防備地看着他,冷不防樓下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叫喊:“芳草姑娘,芳草姑娘。”廚房的舒大娘正在樓下。這一聲叫喊,方纔讓她記起如今是在誠王府中,悅寧的院子就在隔壁,楚蘭若也不會在這裡對她如何,剛纔光顧着緊張了,竟沒想到這層,實在是有些滑稽,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
不見芳草迴應,她跑到窗邊,推開紗窗,笑盈盈地望着樓下的人:“芳草許是出去了,舒大娘何事?”
“哎喲,小姐,可不敢,您隔着紗窗跟我說話就是了,仔細屋裡招了蟲子。”舒大娘是個爽利人,說起話來也是噼裡啪啦地透着爽快,“我見小姐這日日亮着燈到半夜,晚飯小姐吃得少了些,怕小姐餓了,做了點面給小姐嚐嚐。”
薔薇卻是不介意,依舊開着窗戶探出了半個身子:“勞煩大娘了,我這就下來取。”
說罷利落無比地放下紗窗,蹬蹬地下樓去了,跟舒大娘略略說上兩句,就提着一個食盒上來。
“嚐嚐看,誠王府裡廚子麪食做得不錯,雞絲麪尤其好。”她動作輕快地分了一小碗遞過去,自己不客氣地就着大湯碗小口小口地吃着,晚飯因爲悅寧突如其來的話根本沒心思吃,現在確實有些餓了。
“你最近倒是混得順風順水。”楚蘭若含笑看着她捧着大碗吃麪,捧場地端起碗,喝了一口麪湯。
“那是你運氣好,平日他們都拿糕點來搪塞我。果然,散財童子再好,也比不得正經主子。”她皺皺鼻子往嘴巴里塞了一筷子麪條,含糊不清地道,“下午還說叫我考慮,現在就用下人們逼我就範,真是陰險。”
“嗯……考慮什麼?”楚蘭若漫不經心地問。
“考慮要不要嫁給他呀。”薔薇毫無芥蒂地道,芳草怎麼會這麼巧,在他來的時候就沒了人影?要說這王府裡沒有他的眼線,她還真不信。既然大家都明白,她也不用藏着掖着,跟楚蘭若撒謊什麼的,她從未想要嘗試。
“那麼,考慮的結果如何?”他一貫悠然散漫的口吻,聽不出情緒。
她搖搖頭,很不負責任地道:“不知道。”
不知道?真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回答。
小東西是什麼性子,他最清楚。以她的聰慧自然是看清了目前形勢。南楚國不會就此罷手,出雲國更不會放走她,讓國勢日強的鄰居多一個穩定民心的禍害,若想要兩國不起爭端,最妥當的法子就是讓她不存在。悅寧說想要娶她的法子雖然險之又險。唯今之計,卻也唯有這麼做才一絲機會能保住她這條小命。
若她直說會嫁給他,那是趨利避害的本能。若她說不會,那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驕傲在作祟。可是不知道?她爲什麼猶豫?
“做他的正妃不好嗎?”楚蘭若什麼都一清二楚,卻能用這樣漫不經意的口吻問起。
呵,她傾慕的人,竟如話家常般問她嫁給別的男人不好嗎?
薔薇心口悶悶地酸脹得難過,他果真是不在乎她的,正如不在乎小園裡的那些如花般嬌豔的女子。她一直以爲自己是特別的,如今細細想來,究竟是特別在哪裡呢?至少,那些女子的接近討好,並不是真心仰慕他,不過想借他的手跳出火坑。至少,花娘能大大方方地展現她的愛慕,而不是這般掖着藏着。而她失了身又失了心又是因爲什麼?不過換得一句“做他的正妃不好嗎?”枉她自視甚高,卻原來比園子裡所有的人都可憐呀。
她自失一笑:“是呀,做北悅寧的正妃有什麼不好呢?且不論嫁給他有什麼好處,光是把沈家小姐和步星月氣個半死,也十分划算。他求親一事我本可一口答應,只是如此一來,他犧牲的太多了。他一心一意地護着我,想保住我這條小命。我卻是權衡利弊才答應嫁給他,這樁婚事,他本就是做了虧本買賣,我再三心二意,便叫他更吃虧了。這樣一想,我就不能心安理得。”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她垂着眼睛望着桌布上暗色的花紋,並未看他一眼,心底卻有說不出的快意。彷彿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承認對另一個男子的情愫,便能乾脆地斬斷她與他之間莫名的糾纏。
“楚蘭若,我從不想欠任何人,不管是你還是他。欠你,我倒可以心安理得,不過是金錢之數罷了,你也不稀罕。可我答應了他,就欠下天大的人情,情債,該用什麼還呢?”北約寧娶了她,不僅會被陛下猜忌,爲朝臣不滿,有她這樣不受人所喜的正妃,更失去了與其他勢力聯姻的機會。她若還有心,便不能答應,若是答應了,以她的性子,定會加倍償還。
欠了情債?該用什麼還呢?楚蘭若,你希望我應允他嗎?
他以手支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單欠了他一個人的債嗎?那林千夜怎麼辦?”
薔薇正心不在焉地戳麪條,冷不防被這麼一句嚇得差點沒丟了筷子:“什麼怎麼辦?跟我有什麼關係?”他這句話時什麼意思?她緊了緊手中的筷子,不敢擡頭看他。
楚蘭若搖搖頭,幽深的鳳目裡明明白白地寫着戲謔:“不知道是誰曾說過,林千夜纔是最佳夫婿人選。“
明知他是玩笑,薔薇仍是崩不住眼角彎彎:“說這句話的人,定是年少無知,見識淺陋。”
楚蘭若揚了揚眉,眼底閃過一抹幽芒:“年少無知,見識淺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