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言一頭黑線,幽怨地看着豔春,“豔春姑娘,莫非你沒看到本公子一身衣裳全部溼掉了麼?本公子是要換一身衣裳,不是要脫你的衣裳,放心吧。”說罷,便拿着衣衫走到屏風後面,一陣悉悉索索,便利落地出來了。
豔春擡頭一看,只見毛樂言換上了一身錦服,面如冠玉,俊美不凡,心中一動,臉帶三分羞澀,道:“公子,請坐下喝酒。”
毛樂言坐了下來,端起酒杯一口飲盡,這是溫潤的桂花酒,入口香醇,酒味倒不是很濃郁,有些香甜,連喝了兩杯,才感覺身子漸漸暖和了起來。
豔春道:“公子慢點喝,不急的。”
毛樂言看着她,問道:“方纔你說你賣藝不賣身,那你有什麼才藝?表演給本公子看一下。”
豔春起身福福身子,羞澀地道:“奴家會彈琴,會下棋,會作畫,會吟詩,會唱歌…….”
“行,你唱歌來聽聽。”毛樂言連忙阻止她數下去,好久沒有聽歌了,雖然是這個時代的歌,但總比沒有好。
豔春走到窗邊,窗邊一座漆黑琴架上放置着一架古箏,桌面上焚着薰香,豔春用一個鐵絲勾進去搗了一下,那香味便越加的濃郁了起來。
豔春明眸顧盼,十指在琴絃上快速滑過,流出一串悅耳的音符。手指一捻一撥一挑間,那動人的音符便飄了出來,毛樂言本來也只是抱着打發時間的心態去聽,隨即發現自己竟然沉浸在這種優美而略帶憂傷的音樂中。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如同出谷黃鶯般的聲音從豔春櫻桃小嘴中流瀉出來,毛樂言激動得幾乎要馬上站起來給豔春遞一張卡片,讓她去參加歌唱新秀比賽。
一曲歌罷,毛樂言還沉浸在那似泣如訴的歌聲中,久久抽離不出來。
“公子?”豔春盈盈走到她面前,嬌羞萬分地喊道。
毛樂言擡起頭,驚豔地道:“豔春,你人美聲音甜,連琴技也出神入化,因何會流落青樓呢?”
古代的青樓女子,在詩人的詩詞上,都別有一番風情,也有一些可憐的身世,說出來,無不讓人動容。毛樂言忽然有些興致,想跟眼前這位聲色藝俱全的女子好好聊聊。
只是,越是歡場上的女子,越是不喜歡談論自己的身世,豔春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算流落,人各有志罷了!”
毛樂言一怔,忽然笑道:“好一句人各有志。”是啊,就算人家是青樓女子,誰說就一定是流落?在青樓未必就低級賤命,也是一份工作而已。
“公子還想聽曲嗎?”豔春微笑着問道,不着痕跡地把這個話題轉移了開去。
毛樂言側頭看着她,拉着她蔥白的纖手,豔春下意識地縮了一下,但也僅僅縮一下而已,之後便任由毛樂言拉着了。
在青樓,即便是賣藝不賣身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會遭遇嫖客們的毛手毛腳,被吃豆腐基本是常有的事情,遇上不講理的客人,把你推倒在牀上亂摸一通也有的,拉拉小手,不算什麼了。
毛樂言翻過她的手,看她的手指,摩挲着她手上的繭子,道:“罷了,本想學琴,只是看你的手指,便知道並非一日之功,本公子還是沒有這個耐心的。”說罷,她便放開了她的手,端起酒杯慢慢地飲起來。
豔春怔愣了一下,道:“公子想要學琴?”
“剛纔想,如今不想了。”毛樂言回答說,她湊近豔春,壓低聲音問道:“問你個事兒,那個慶王爺是不是經常來的?”
豔春笑了,“沒錯,他看上了我們的花魁嵐子姑娘,最近幾天來好幾次的。”
“看上?”毛樂言把這兩個字拉長了來念,這兩個字的含義可多了去了,“爲何不娶回家中做姨奶奶?慶王爺不願意娶青樓女子?”這句話明顯是諷刺了。誰不知道他曾經有位青樓花魁的側妃?
豔春壓低聲音道:“不是的,是嵐子不願意做姨奶奶,她要做側妃!”看來自從出了 一個羅雲裳之後,便有無數個羅雲裳前仆後繼了。
毛樂言頓時很欣賞這位花魁姑娘,有志氣,要麼不嫁,要嫁必須爲妃,青樓姑娘不做正妃的夢,因爲正妃已經有人了。做了正妃,做個側妃倒不爲過吧?只是,欣賞歸欣賞,她倒覺得做慶王府的側妃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搖搖頭道:“慶王府中的女人這麼多,嫁入王府不是一件好事啊。”
豔春不置可否,只微微淡笑。
“今夜,本公子不走了!”毛樂言道。
豔春微微擡眸,道:“既然如此,那奴家爲公子找個過夜的姑娘。”
“不必了,就你吧!”毛樂言伸伸懶腰,往牀榻走去。
豔春微微驚慌,“奴家不可,奴家說了………”
“賣藝不賣身是吧?”毛樂言坐在牀榻之上,靜靜地看着她,“本公子不給銀子,便不算是賣身了吧?”
豔春膛目結舌,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毛樂言笑笑,“逗你玩的,看你嚇的臉都白了。本公子不需要你陪夜,只是想找個地方睡一晚。”
豔春鬆了一口氣道:“公子爲何不找客棧?在這裡過夜可比在客棧要貴許多!”
毛樂言把鞋子脫掉,掀開被子躺下,懶洋洋地道:“本公子就是喜歡青樓的氛圍。你繼續彈曲子,累了便趴在桌子上睡吧。放心,銀子本公子會照給的!”
豔春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更奇怪的客人她都見過了,這算不得稀奇的。
琴聲響起不久,毛樂言便會見了周公子,並與周公子大談呼嚕之道。
來古代這麼久,在青樓睡的這一夜,是她睡得最安穩的一夜。
天色剛發白,毛樂言便離開了青樓,往慶王府走去。她要趁着大家都還沒起來,潛回府中換好衣裳。小舒提前一日回到府中。這日還沒起來,便看到毛樂言偷偷地回來了,不由得一愣,連忙問道:“事情穿了?”
毛樂言拿出衣裳,一邊換衣裳一邊道:“差不多穿了,幸好我逃得快,不然肯定出事!”
小舒失望地看着她,“那,賞銀什麼的,全都泡湯了?”
毛樂言面容耷拉,“泡湯了,只是也算不得白乾一場,我偷了皇帝的玉佩,賣了些銀子,夠我們買一所宅子,離開王府了!”
本以爲小舒會高興起來,誰料小舒卻嚇得臉色煞白,“什麼?偷了皇上的玉佩?壞了,壞了,皇帝一定會追查的,屆時,我們便死定了。”
毛樂言輕聲道:“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離開王府!”
事到如今,小舒認爲也只能這樣了。沒想到一心進去 混賞銀的,最後卻做了通天大盜,盜的還是皇帝的貼身之物。
辰時過後,毛樂言便帶着小舒去給王妃請安。雖然小舒之前爲她請假了,但是在這個時候還是做足一點爲好,免得被人揪住小把柄,引起慶王爺的注意,因爲昨夜在青樓他已經起疑心了。
她去的時候,正好林妃和一衆姨太太都在,她上前跟王妃和林妃請安,王妃問道:“小舒不是說你母親病重,要多留幾日麼?”
毛樂言恭謹地道:“回王妃的話,因她今早情況好轉,所以妾身便先回來了。”
“多住幾日也無妨,不必着急,反正王爺也不去你那邊。”王妃微笑道,雖然沒有諷刺之意,卻讓一衆姨太太笑出聲來。
林妃也微微含笑,她坐在正妃的身側,威嚴持重,雖然是側妃,到底是有個妃字的,比起一種姨太太要高貴許多。
毛樂言又一次詛咒萬惡的舊社會。
門外有人高聲道:“王爺駕到!”
王妃面容一喜,連忙率人起迎,林妃也收斂神情,低眉順眼,垂首立於王妃身側,看着那身穿青色錦袍的男子跨步進來。
“參見王爺!”王妃率人行禮。毛樂言也福福身子,心中卻隱隱擔憂,往日請安之時,他從不出現,希望今日不是爲她而來吧。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慶王爺來的目的,竟然是要跟王妃商量迎娶多一位側妃的事宜。
毛樂言明顯看到王妃與羅雲裳的臉色突變,王妃雖然帶着笑容,但是面容已經僵硬了,柔聲問道:“王爺,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慶王爺坐在那太師椅上,手撫着椅把,淡淡地道:“春意樓的!”
王妃一時不解,“春意樓?春意樓東家的女兒?春意樓是?”
有明白的姨奶奶輕聲道:“春意樓是一家青樓!”
王妃臉色陡然變了,聲音有些淒厲起來:“王爺,您的意思是要再納青樓女子爲側妃?此事母妃是否知情?”
慶王爺冷冷地道:“本王本想娶她爲正妃,奈何正妃的位子只有一個,王妃,你說,是側妃好還是正妃好?”大家都有些意外,之前娶羅雲裳的事情已經鬧得太妃幾乎不願意回府了,現在竟然還爲了一個青樓女子,繼續忤逆太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