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夫君紛上門
經過了那一夜,一切似又恢復了平靜。南宮殘每日忙於政務,不顧朝臣的抗議強硬地將與兩位公主的婚期後延;蕭幻月依然過她的日子,悠閒地讓人嫉妒,彷彿那一夜的事對她並不受影響;秦華整日閉門不出,也不知道在鏡影宮做些什麼。
反正總而言之,表面上看來,三個人彼此互不見面,各幹各的,至於暗地裡的波濤涌動,也只有當事人心中清楚。
蕭幻月與夜驥影漫步在梧桐院,梧桐院,顧名思義這裡只有高達數長的梧桐,個個枝葉繁茂,粗大的樹身估計要一個人張開雙臂才能抱過,在這片地上密密匝匝一大片。
大片的梧桐枝葉遮去深秋難得的豔陽,地上是鋪得厚厚的梧桐葉,人在上面一走便會發出輕微的聲音,梧桐林內一如梧桐代表的清冷,涼爽至心卻也惹人愁腸。
都道寂寞梧桐鎖清秋,在這落葉繽紛的秋季,恐怕再也找不到比這裡更淒涼的地方,而這裡卻恰恰是蕭幻月經常來的地方。
夜驥影怎麼也想不明白,宮中那麼多美景,爲何她獨獨喜歡這裡,秋天是賞菊的季節,不是一般女孩子都喜歡賞花弄景嗎,她的喜好還真和她人一樣,別具一格,經常不按牌理出牌。
他側目打量着她,見她輕踩着落葉,聽着微微發出的咯吱聲音,似是覺得很有趣,雲輕星明的水眸含着淡淡的笑意,不時擡頭笑看着透過層層樹葉傾瀉下來的陽光。
“這裡有什麼好?”經過幾日,見她日日流連於此,夜驥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蕭幻月看了他一眼後,撫着梧桐樹幹,輕輕吟道:“蒼蒼梧桐,悠悠古風,葉若碧雲,偉儀出衆,根在清源,天開紫英,星宿其上,美禽來鳴,世有嘉木,心自通靈,可以爲琴,春秋和聲,臥聽夜雨,起看雪晴,獨立正直,巍巍德榮。”
“你的愛好還真與衆不同!”夜驥影聽她吟完,白了她一眼。他不喜歡這裡,他這一生都處在黑暗中,只有在黑暗的人才更能體會到陽光的溫暖,所以他比別人更討厭這裡的淒涼陰冷。
蕭幻月眼珠一轉,似是看透他對此處的不喜,故意嘆道:“世上人的追求各有不同,有的人喜歡繁花若錦,追求權勢富貴,狗苟蠅營,又怎能體會到這裡的淡雅寧靜,別一番滋味。”
夜驥影哼了一聲,看了看四周,眼中閃過一抹戲謔,表情雖然看起來依然冷冷的,但說話的語調卻含有不少溫度,“別說得這麼清高,你是不願惹麻煩,纔來這裡躲清靜吧!”
被他說中心事的蕭幻月臉上一紅,隨即又恢復如常,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一言不發,直盯着夜驥影頭皮發麻。
“什麼意思?”他冷冷地回瞪了她一眼,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問道。
“我認識你也時間不短了,我發現今日你是第一次主動和我說話!”她滿眼戲謔,笑眯眯地向他靠近,嘴邊噙着的那不懷好意的笑讓夜驥影不由自主地後退,“我懷疑你不是我的影,呵呵,是不是別人易容假冒的,我要驗明正身!”
她的那句“我的影”,讓夜驥影俊臉一紅,而她向他靠近,近得幾乎貼在他的身上,滿臉的曖昧和不懷好意的笑,一雙狼手向他臉上伸來,這番調戲和挑逗,即使冷冰冰的他也不禁漲紅了臉,下意識地做出了他想都沒想到的事——轉身就跑。
看到夜驥影的尷尬和狼狽,蕭幻月一愣,隨即笑得更厲害,眼中滿是好笑和玩鬧,她追在他的身後,大聲喝道:“別跑啊,影,怕什麼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說話的調調簡直跟在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沒有什麼兩樣,讓夜驥影的臉越來越紅,簡直紅的好似要滴血一般,不停地躲避她伸過來的狼爪。
就這樣,兩個人像小孩子一般在梧桐樹林中不停的追逐、打鬧,兩人均未使用輕功,樂在其中。
卻不知道,在離梧桐院有一段距離的長亭上,一個黃色身影孤伶伶地站着,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在他身旁的亭柱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面色深沉冰冷,猶如萬年寒冰,死死盯着那躲閃的黑色身影,雙眸微眯,一抹濃烈的殺氣瀰漫四周……
月輪宮迎來了出乎蕭幻月預料又在她預料之中的人:秦華,看着一臉和善的秦華,她眼眸一轉,嘴角笑意更深。
她不知道秦華爲何多日閉門不出,但她卻心知她對她的厭惡和憎恨,如今露面,卻來她月輪宮,來者不善,看來她的舒服日子到頭了。
蕭幻月心生警惕,臉上笑意不變,親切地迎上去,將她請入上座,叫人奉茶。
沒多久兩人便姐妹相稱,拉着手的親熱閒談着家常,是那麼自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們是久別重逢的好姐妹,又誰知她們心中彼此都在戒備着彼此,不得不說女人俱都是天生的演員。
一番閒談下來,秦華似是不經意地瞥到了一直站在蕭幻月身後的夜驥影,笑問道:“這位難道就是影暗衛?”
蕭幻月目光閃動了一下,淡淡一笑道:“影,還不來參見公主!”
“參見公主!”夜驥影從她身後走出,上前抱拳行禮,然後又退回她身後,始終面無表情。
“姐姐的暗衛真是不錯,唉,妹妹很後悔,怎麼從小也不選個暗衛相伴,也省得如今無人相伴。”秦華似對影很有興趣,打量再三,才嘆息感慨道。
“妹妹對我的事瞭解的很清楚啊!”蕭幻月並未接她的話,反而話中有話,綿裡藏針,讓秦華笑臉一僵。
見蕭幻月依然笑得很親切溫和,沒有絲毫的破綻,秦華低下頭,心中暗罵:“真是個狡猾的狐狸精,這麼會裝,難怪能迷惑肖楚和南宮殘的心!”
等她擡起頭來,又是滿臉堆笑,和蕭幻月寒暄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將秦華送出月輪宮,直到在宮門口被圍困月輪宮的侍衛阻攔,才依依不捨地與她送別,含笑望着秦華遠離的身影,蕭幻月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秦華來此的目的是什麼?她一直很小心地注意着她及其隨從的一舉一動,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若說是示威,卻又不像,若說是想與她和好,這種想法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心中琢磨,卻始終沒有頭緒。未想夜驥影與她想法相同,一進入到內殿,他便開口道:“她的目的真是讓人費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能隨機應變了。”蕭幻月仰首一笑,淡淡道:“她能來月輪宮,一定是想好對付我的辦法,我們最近要小心了!”
夜驥影沒有說什麼,只是眉宇間隱隱浮現出擔憂之色,他心裡清楚,如此被動等待,是無奈之舉,但怕就怕的是,到最後防不勝防。
山雨欲來風滿樓,現在恐怕是暴風雨來臨平靜的前夕,他擡眸望了一眼淡淡淺笑的她,暗中握緊拳頭,心中暗想,將來無論發生何事,他都一定會保護她,絕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哪怕付出生命,這正是他心中所願!
平靜了兩日,這夜,夜驥影在巡查月輪宮時,發現高牆處有一鬼鬼祟祟的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小心地隱藏着自己的行跡,唯恐讓圍在月輪宮四周的侍衛發現,他想通過高牆溜入月輪宮,可惜牆高壁滑,在眼見快要成功之時,卻又摔落下去。
他咬着牙悶哼了一聲,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揉着自己摔痛的地方,站不起身。等身上的疼痛緩解,他擡起頭時,駭然見到一個黑衣人影靜靜站立在他面前。
等他看清站在眼前的人是夜驥影時,頓時轉驚爲喜,扯下臉上的黑布,低聲道:“影暗衛,小的終於見到你了!”
夜驥影打量了他一眼,很快認出他是南仁國派出護送公主的官兵之一,好似官職是校尉,察覺到有人靠近,影面無表情地拉起他,施展輕功翻躍高牆,將他帶到月輪宮內。
那人見自己費勁力氣也難翻過的高牆,對方卻不費吹灰之力,很是崇拜地望着夜驥影,而對方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等着他說明來意。
“小的無意中發現青嵐國公主欲要對公主不利,想來通報公主,卻始終不能靠近月輪宮,無奈之下只能鋌而走險,幸而遇到影暗衛。”那人看了下四周,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夜驥影,低聲道:“她們要對公主下毒,這是小的好不容易偷到的解藥,請公主殿下務必小心!”
夜驥影接過瓷瓶,狐疑地看了一眼,冷冷地開口道:“你怎麼會探聽到此事?又從哪裡偷來的解藥?”
那人臉上一紅,顏面上浮現忸怩之色,支吾了半晌方纔說明白,原來他與秦華身邊的婢女相好,是她無意間透露的,解藥也是他讓她偷出來的。
儘管對方說得並無破綻,但夜驥影還是覺得不放心,他打開瓷瓶輕嗅了下瓶中的藥丸,氣味芬芳,小心地取出它,用了幾種方法確認此藥丸確無毒性,方纔放回瓷瓶。
擡頭看向滿臉尷尬的人,夜驥影沉聲說了句:“抱歉!”
那人臉色這纔好轉了些,忙道:“不敢不敢,影暗衛謹慎是應該的,小的能理解!”
如今正值非常時期,夜驥影不得不萬分的小心,他心裡清楚秦華近日必有什麼動靜,一直在暗中探查,又見此人說得合情合理,再加上藥丸無毒,心中便信了幾分。
“你回吧!”將瓷瓶放入懷中,他將那人送出月輪宮後,直接返身去找蕭幻月。
蕭幻月仔細聽他敘述所有經過,拿着瓷瓶沉吟不語,反覆思量,秦華來月輪宮沒有多久,便有消息傳到她耳中,她總覺一切都太過巧合,巧合得讓人懷疑,她細細查看了手中的瓷瓶和藥丸,瓷瓶不過是普通的瓶子,並無什麼機關,藥丸也是無毒的藥丸,沒有什麼不尋常,但她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想着秦華無緣無故來到月輪宮,想起她曾經說過的話……蕭幻月臉色驀然一變,猛然站起身來。
夜驥影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一直觀察着她的表情,見她豁然失色,頓時知道事情不好,也不禁變了顏色。
“難道……”他的話剛出口,便被打住,內力深厚的他已經聽出有不少人正闖入內殿。
他與蕭幻月對視了一眼,心中駭然,他們察覺到即將進來的人內力竟然都不弱,絕非普通的侍衛。
並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們,在他們訝然之下,七八個人闖入內殿,將他們團團圍住。
“搜!”一聲令下,多個迴應聲傳來,整個月輪宮都處於緊張狀態。
“事情緊急,每個人都要搜身,公主,得罪了!”將他們圍住的那幾位高手,其中一人向蕭幻月抱拳告罪,向前一步便要搜她和影的身。
蕭幻月心中暗歎,知道他們想要找得是什麼,也明白自己現在是百口莫辯、難脫干係,便乾脆主動地將手中的瓷瓶和身上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果然,那個人不看別的東西,唯拿起瓷瓶聞了聞,然後臉色一凝,將瓷瓶遞給另外一人,吩咐道:“將瓶中的藥送給御醫,請御醫驗藥。”
冷眼看着這些人神情凝重,一言一行隱有殺氣,很不客氣,蕭幻月知道一定出了什麼大事,而自己恰恰是中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