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阿瑾爲何不派兵支援景陽城,也不知道阿瑾意欲何爲,但是她相信阿瑾,所以會盡最大的努力守住景陽城,保護蘇家人,絕對不能讓西楚的陰謀得逞。
“你留下來很危險。”蘇文仁對於她的話並沒有意外之色,淡然地說道:“景陽城,守不住。”
顏夕微怔,擡起頭疑惑地望着他,問道:“二叔爲何如此確定?”
“阿瑾遠在邊關且自顧不暇,附近的城池都落入上官麟的手中,稍遠的城池雖有派兵前來支援,但現在看來是來不及了,而太子殿下如今下落不明,其他皇子無論身份還是年齡亦是不成氣候,朝中大臣能堪大任寥寥數人只是文人,最讓人擔憂的是……”蘇文仁說到這裡,眸色深沉下來,看着顏夕不解的眼神,繼續說道:“怕只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朝中恐怕有人與之裡應外合,只是這奸細還未查明身份,因此想要守住都城,無望。”
朝中有西楚派來的奸細?在這個危機的時刻此人藏的如此深,若是一直查不到誰是內奸,恐怕真如二叔所說,景陽城難守。
只要內奸暗中將城門打開,叛軍便能輕而易舉的進入城中,到那時根本無力阻止。
但是,如果……
顏夕突然想到什麼,神色微變,擡起頭對蘇文仁說道:“二叔可有辦法將我安排到軍中,就算是託關係走後門亦是無妨,我想在軍中謀得一官半職,還望二叔成全。”
“胡鬧。”蘇文仁面帶怒色,厲聲說道:“你一介女子怎可入朝爲官,更別說是在軍中謀得官職,簡直胡鬧。”
她想要保護蘇家人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他們又何嘗不是想要保護阿瑾以及他心愛之人,她要入軍隊那簡直太胡鬧了,就算是阿瑾亦是不會同意的。
顏夕看到蘇文仁神色大變,才響起這裡是古代,就算二叔三叔他們對她再好,女子爲官或是進軍打仗對於他們來說乃是驚世駭俗之舉,古人的封建思想不會因爲她的堅持而理解或者改變。
況且還要走後門託關係,這和買官賣官又有何區別,二叔如此嚴謹之人會生氣也是必然,是自己剛纔失言了。
她起身上前表示歉意,道:“是顏夕無狀,還請二叔息怒,此話就當夕兒沒說過。”
聞言,蘇文仁這才緩和下來,聲音柔和,說道:“夕兒,你的心意二叔知道,不過太過危險的事情二叔希望你還是不要去做,你若是出事,二叔如何向阿瑾交代?”
“夕兒知道了。”顏夕恭敬地回答:“二叔,我們還是儘快安排,趁着城池未破,儘早離開纔是。”
“你說的對,只要皇上和太子殿下尚在,這裡遲早會在奪回來的。”蘇文仁語重心長的說道。
對於如今形勢他看的清楚,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都城孤立於此,想來西楚亦是煞費苦心,早有預謀,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保證性命纔是上策。
“好,我會安排晏王軍一路護送你們出城。”如果朝中有內奸,那麼軍中亦是不會安全,比起御林軍,她更加相信阿瑾一手訓練出來的晏王軍。
蘇文仁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這是目前最安全的方法了。
因爲時間緊迫,當夜顏夕隨着蘇文仁入宮面聖,富麗堂皇的諾大寢宮裡,東陵皇面容憔悴地躺在牀上,一頭白色的頭髮讓他的面容顯得更加蒼老,只聽到皇帝粗啞無力的聲音說道:“文仁,你安排皇后、靜妃和其他人出城吧,朕就留在這裡,你們走吧。”
“皇上,萬萬不可……”蘇文仁焦急地上前一步大聲說道,只是還未等他說完,便被東陵皇擡手阻止了。
“朕的身體自己清楚,朕時日不多了,你們出去之後定要找到太子,助他奪回都城登上皇位,這是聖旨,就交給你了。”
東陵皇命令侍候在一旁的秦公公從枕下拿出一個明黃色錦軸和一塊明黃色錦緞的包裹交給蘇文仁。
在蘇文仁接過去的一剎那,東陵皇不禁想起蘇文清曾經亦是被先皇臨終託付而慘遭滅門,而現在他卻再次將此重任託付蘇家人,內心不由感嘆:緣起緣滅,世事無常,終究都是命啊!
蘇文仁躬着身子雙手託着聖旨,面色沉重地說道:“臣,謹遵懿旨,定當不負皇上所託。”
“好好好。”東陵皇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越來越微弱:“都交由你去安排,去吧。”
說完,他擺擺手,閉上了眼睛。
顏夕站在一旁未說一句話,安靜地隨着蘇文仁退出了寢宮。
蘇文仁神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兩樣東西,一份傳位詔書和玉璽,關係着東陵國的興衰存亡,然於他而言卻也會招來殺身之禍,就如同大哥。
“夕兒,你能調動的晏王軍有多少人?”蘇文仁問道。
顏夕沉思片刻,道:“城內僅有兩千人。”目前能夠調動的人只有兩千人,還有一部分人被她分派出去,不可調動。
蘇文仁點了點頭,道:“好,可否將這些人交給我來調度?”兩千晏王軍,保護宮內貴人還算充足,畢竟能夠帶出宮的貴人有限,其他人亦是隻能留在這裡各安天命了。
“可以,這些人本就是要交給二叔調度,保護你們出城的。不過二叔放心,到了城外會有人接應,安排你們去弘定,路線也已經擬定,很安全,二叔可以放心。”顏夕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
蘇文仁微怔,略顯震驚地看着她,最後輕笑着搖了搖頭,道:“這樣就好。”沒想道這位侄媳婦能夠想的如此周全,事無鉅細,這些恐怕早就在趕來都城的路上便開始安排了吧。
阿瑾的媳婦果然不簡單,一點也不比阿瑾遜色。
“夕兒自作主張,希望二叔不要見怪。”她事先初三和初十在城外接應,也是怕途中生變,所以勘察到穩定安全路線,以確保不會橫生枝節。
蘇文仁擺手搖頭,語氣沉重地說道:“你不要這麼說,這些本來應該是由我安排,只是事關重大,朝中內奸未除,怕被奸人有機可乘,所以每一步都要謹小慎微,若是夕兒事先安排好最好不過,有勞了。”
顏夕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明日叛軍便會攻城,只是這出城的路線……”她想的是製造混亂打開缺口,趁機衝出包圍,不過這樣的傷亡一定很大,而且不能確保所有人都能夠安全衝出重圍,這是她的隱憂。
“這個夕兒不用擔心,你三叔已有安排,不過有件事,你要答應我。”
“何事?”顏夕擡起頭,一雙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望着他,疑問道。
蘇文仁看着這雙清澈黑亮的眼眸,心中掠過微恙的感覺,說道:“你不能留在此地,必須和我們一起出城。”
顏夕搖搖頭,道:“二叔放心,我不會亂來的,更不會讓西楚國的陰謀得逞,就算不能守住景陽城,也不能輕易地讓都城陷落在他國之手。”
“你。”蘇文仁終於知道剛纔內心閃過的異樣是爲何了,因爲當看到這雙清泠堅韌的眸色,他便已知她的決定不會動搖。
“二叔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的。”顏夕眨着清亮的眼眸,臉上掛起淺淺地笑意,語氣堅定。
蘇文仁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道:“你要小心。”
“嗯。”顏夕點頭,露出一抹清淺的笑。
時間緊迫,當夜便由皇帝口諭將宮妃、皇子皇女以及朝廷官員召集起來,由五千御林軍以及兩千晏王軍護送,由密道通向城外的密林之中,留下八千御林軍守護皇城,以及留下的人,以免發生動亂。
即便是這樣,整個皇城亦是十分混亂,甚至也有人趁機混進隊伍中想要離開,卻被發現當場斬下頭顱,殺一儆百,哀求聲、哭嚎聲不斷充斥着皇宮每一個角落……
東陵皇躺在龍塌上,外面嘈雜的聲音不斷地隱隱傳來,他睜着渾濁的目光毫無焦距地看着牀頂,秦公公則是安靜地候在一旁。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秦公公見到來人,恭敬地彎起身子退出房間。
輕緩地腳步聲慢慢地走到牀邊,然後一道清麗的身影坐在牀邊,纖柔的手覆在東陵皇的手上,輕聲地喊了一句:“皇上。”
東陵皇聞聲轉過頭,看到女子問道:“來這裡做什麼?走吧。”
靜妃淡淡地笑了笑,儘管容顏依舊美麗,但是眼角的皺紋卻是無法掩蓋無情的歲月,她搖了搖,道:“皇后娘娘本是要留下來陪皇上,但是皇后還有太子殿下,所以就由臣妾留下來照顧皇上。”
“你這是何苦?”東陵皇看着眼前的溫雅沉靜的女子,眼中酸澀,卻沒有拆穿她的謊言。
靜妃輕輕地搖着頭,髮髻上的金步搖發出清脆悅耳地聲音,她笑道:“臣妾十六歲嫁給皇上爲側妃,一晃便是二十一年,皇上若是不在臣妾身邊,臣妾會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