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軍營裡女子不可以進來,但是這邊塞落日在軍營裡看和別處太不相同,配着你們的戰甲,你們的呼喝,你們的信念,總覺得那夕陽也帶了豪氣,我就來看看落日,看看你們,你們可以當我是透明的,繼續做你們該做的事情吧,不必管我。”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蕭玉對她一笑,然後對着臺下衆將士道:“繼續操練!”
一刻鐘之後,鐘聲響起,操練結束了,臺下的將士們全都解散了,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在地平線之下,夜幕慢慢撒下,蕭玉坐在將臺的臺階上,學着蘇九九仰着頭看天空:“你是第一個進我軍營裡來的皇族之人。”
蘇九九微微一笑:“我知道。”
蕭玉挑眉:“你知道?”
她一笑:“是啊,我知道,”轉眸定定的看着他,“在宜城城門那裡迎接我的時候,張默對我畢恭畢敬,諂媚至極,而你不亢不卑,回答我的問題也寥寥幾個字而已,你雖爲邊城武將,但是其實心裡還是很看不起那些養尊處優的皇族吧?你只不過是想盡快的打發我走,誰知道我非但沒有走,還住了你家的宅院,進了你的大營,破了你的規矩,讓你刮目相看。”
蕭玉哈哈一笑:“公主真是快言快語,一眼就看穿了末將的心思,之前末將眼拙,還請公主不要怪罪。”
蘇九九擺擺手,笑道:“我怪你幹什麼?你心裡想的又沒有說出來,只不過被我猜到了而已,你放心,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只不過你確實眼拙了,若我是個草包,皇上又豈會讓我出使四時國呢?”
蕭玉恍悟,心中暗愧道:“是,公主教訓的是。”
蘇九九嘿嘿一笑:“談不上教訓,我只是看不慣你那幅自以爲了然於心的樣子罷了!”見蕭玉一怔,她哈哈大笑,笑夠了,走下將臺,看着遠處起伏的山巒,心中第一次感到寧靜平和,於是仰躺在草地上,微微笑道,“你的將士訓練的真好,我記得韓大人告訴過我,宜城守軍不過幾百人,遠遠比不上蒼城的守軍,可我剛纔一路走來,你們的營寨根本不止幾百人,恐怕都有上千人了。”
蕭玉一笑一嘆:“公主真是觀察入微,其實不瞞公主,我宜城守軍確實只有幾百人,只是婁泊和四時國近年來都發生過戰亂,流落了不少人在大越,末將是看他們家破人亡,又不願再回故土去,所以才留下了他們,之前就稟告過先帝的,先帝是允許了的,而皇上也是知道的,也即將把這些兵士都歸入正規的編制,到時候宜城的守軍就和蒼城的一樣多了。”
蘇九九點點頭,心中越發對這個蕭玉好奇起來:“蕭將軍把別人國家的人編入大越邊城的守軍,難道就不怕將來打起仗來,他們反戈一擊麼?將軍又何以認定他們願意留在大越呢?”
一番話問的蕭玉眼內朦朧而又悠遠:“他們都是無根浮萍之人,都是如同我一般的命運,莫說此番沒有戰亂,就算是有,即便他們反戈一擊,那又怎樣呢?只要我蕭玉此刻能給他們安定,相信他們必定不會負我的。公主久在深宮,早就不相信人心了,可蕭玉卻認爲,用真心換得的應該還會是真心的。”
蘇九九微微皺眉,聽了他的話,莫名心中一動:“無根浮萍?”
待要細問之時,蕭玉卻又道:“天色不早了,公主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回去了吧?”
蘇九九站起身來,定定的瞧着他:“你覺得跟我待在一起不自在麼?”
蕭玉忙道:“哦,不是。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末將只是怕末將口拙,不會說話,怕公主會覺得無趣而已。”
蘇九九失笑:“你一口一個末將,一開始說你自己眼拙,現在又說自己口拙,分明就是跟我保持距離,不願與我太過親近,罷了罷了,你是戍邊的將軍,自然是有許多大事要忙,又哪裡有時間陪我在這裡消磨呢?那就這樣吧,你且去吧!你一身汗漬,臉上也有,我勸你還是去洗把臉再去商量你的報國大計吧!”
她最喜歡在嘴上佔人便宜,如今這個蕭玉字字句句都藏着話鋒,她看透了這個人不願與權貴特別是皇族來往的心思,可她偏偏又喜歡拿話來逗他,看着他那個樣子,她心裡就莫名暢快。
蕭玉被她幾句話說的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是出了些汗,於是對着蘇九九憨憨一笑,從衣襟中拿出一塊帕子就來擦臉。
蘇九九原本把自己的蠶絲帕拿出來了,手伸出來剛要將帕子遞給蕭玉,卻一眼看見他手中的帕子,當下心口一震,怔怔的站在那裡話都說不出來,伸出去的手裡拿着的蠶絲帕一下子落在地上,她也渾然未覺,只是怔怔的看着蕭玉手裡的錦帕。
“公主?公主?你怎麼了?”蕭玉有些奇怪,不知道蘇九九到底怎麼了,見她的東西掉在地上,於是彎身替她撿起來,又將她的蠶絲帕遞給她,“公主,你的——”
蘇九九回過神來,一把奪過他手中擦汗的帕子,眼中已有了淚:“我問你,你這個帕子,是誰給你的?”
細細的看那帕子,左下角上、用水晶線繡着幾個字,良辰美景。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九’字。她認得出來,那是她小時候繡的,她叫這帕子爲水晶帕,是她繡了送給席玉的帕子。
蕭玉一愣,沒回答。
她眼中的淚卻已經落了下來,幾近泣不成聲:“我問你,這個帕子,你是哪裡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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