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拾貳)

水含笑嘴角抽搐, 好難聽的聲音,比烏鴉叫都難聽。不過他也不好說出來,習武之人的好處此刻就很明顯了, 藍傾月以爲他聽不清楚還想要再次表達一下的時候, 水含笑已經迅速的走到桌前倒了滿滿一杯茶過來。

藍傾月眨眨眼示意水含笑扶他起來, 水含笑猶豫了一下單手把他抱在了懷裡, 然後把手中的茶杯送到他的脣邊。

藍傾月搖搖頭, 擡起顫抖的手,接過茶杯,因爲手上沒有力氣, 接住茶杯以後杯中的茶水有些許灑了出來,點點滴滴落在被上。

第一口水好不容易喂到嘴裡, 藍傾月臉色微微一僵, 低頭盯着杯中的茶, 過了幾秒鐘再次緩緩的一口口喝掉。

水含笑端給他的茶水是冷的,而且是接近與冰水的冷, 一般人在倒茶的時候若有心就該注意到了吧,而他……藍傾月苦澀一笑,他卻端了過來讓自己喝。

勉強喝完一杯冷茶,藍傾月慢慢的推開水含笑,用冰冷茶水滋潤過的聲音淡淡的說:“我困了。”

水含笑接過茶杯, 扶着他躺下, 面容正好落在月色中, 漂亮的眼睛中閃閃爍爍, 好像有什麼話想要說, 卻又說不出口。

藍傾月疲倦的閉上眼睛,慢慢的說:“不放心就去找他吧……”

“我沒有!”水含笑好像被人踩到尾巴的貓, 整個人都從牀邊上跳了起來,快速的否認。

藍傾月困難的拉好被子,“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想去就去吧,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沒有人會過意得去。”

“你……怎麼知道他會有事。”水含笑面色警惕的盯着只露出一點點後腦勺的藍傾月,只要他說出一個不合理的字,他就死定了。

藍傾月聽出了他話中的懷疑,可是,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附和他,拉緊身上的被子,輕聲說道:“雖然我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是卻從書上聽說過,一路走來天色植被都變幻莫測,如果沒有猜錯你們該是要去所謂的“魔窟”,若不是我笨手笨腳只怕你們早就到了吧。你們本來是兩個人,現在我醒來卻只有你一人,而且你還一直心神不寧,若不是他已經單獨行動,你又怎麼會如此。”

水含笑聽完他說的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迅速的轉身出門。所以,他沒有聽到在關門後屋中傳來的低泣。

藍傾月沒有想到愛一個人居然會這樣的悲哀,自己如此委曲求全、低聲下氣他看不見就算了,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傷口上撒鹽。

他清楚的知道水含笑不在乎自己,但是,聽到他對自己的懷疑,然後那個毫不猶豫的轉身出門,還是深深的刺傷了他。

藍傾月知道自己不堅強,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已經很努力讓自己便的堅強,一直以爲已經便的很堅強,卻這樣輕易的被刺傷。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吧,當年大火間的匆匆一見,因爲記得他所以才逼迫自己變得堅強,而今被他刺傷也是一種應當。

藍傾月閉上眼慘然一笑,一切,都是自己活該。

被子上的淚痕層層鋪開,暈染出冷漠的冰涼,如同剛剛喝下去的整杯涼茶。

冰冷。徹骨。

水含笑狂奔在漆黑的山路上,其實用奔來說已經不太貼切,他的速度太快整個人幾乎離地,身形如鬼魅般飄忽閃過。

越往前走空氣中迫人的壓力就越大,天空不在是單純的暗黑開始泛起淺淺的紫紅色,眨眼間又變成了沉重的墨藍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走到了魔窟的邊緣,也就是妖王的地盤。可是,在沒有見到君十七之前,他不能讓自己停下來,更加不能膽怯。

即使他們兩個才說過那麼過分的話,即使……但是,自己畢竟叫過他一聲哥,既然是兄弟哪裡有說斷就斷,見死不救之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個打虎英雄他的做定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人打虎,還是虎吃人。

那個山頭看起來很近,可是,他已經走了快半個時辰瞭望見山頭的距離依舊和剛剛上山時是一樣的。憑他的腳力,不要說這麼一座山,即使是十個這樣的山也早翻過了,而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妖王確實不一般。

空氣中突然泛起刺眼的黃光,水含笑擡袖子擋住了眼睛,眯眼望過去只見山頂上被一個黃色的光圈包圍着,好像遭到了什麼重創,連空氣都被震出了絲絲波動。

腳下的路程在光芒閃爍的時候猛然縮短,水含笑抓住時機迅速向山頂的光源處奔去。結界受到重創,法術出現了波動,所以障眼法也在那個瞬間出現了裂痕,趁着這個時機水含笑成功的突破了永遠走不完的山路到達了山頂。

站在山頂上往下眺望,水含笑不得不感嘆一聲,好矮。

這座山不知矮,簡直是矮的人神共憤,而他居然還用上層的輕功跑了半個時辰,真是失敗。

“你來啦。”懶懶的聲音從身後的黑暗中傳來。

水含笑轉身望了過去,只見一身狼狽的君十七用一種仰躺的姿勢倒在半人高的草叢中,可愛的包子臉上都是被草葉劃出的傷痕,雖然都很淺,放眼望去一條條暗紅色的血痕,依舊叫人觸目驚心。

水含笑也沒有去扶他,只是隨便找了個旁邊的大石坐下,一副閒暇的模樣,仰臉望着不知道何時早沒有半點月色的紫色天空。

“天氣不錯。”

君十七眯眼一笑,附和道:“可不是。”

“你是怎麼上來的。”水含笑笑着扭頭望着地上的君十七。

“拖老天的福,一不小心就上來了。”君十七眨眨眼睛,一臉認真的胡說。任誰都不可能相信的說辭,那麼多的高手都被擋在了山下,哪有那麼多的運氣和不小心,水含笑卻是一笑,什麼都沒有說。

“你呢?”君十七無聊的咬着一根暗紅色的植物,含含糊糊的問。

“我啊……”水含笑沉思半響,露出賴皮的笑容。“拖大哥你的福,順着你點亮的燈莫名其妙的就上來了。”

君十七聽罷大笑出聲,邊笑邊說:“看來還是你哥比老天要有用。”

水含笑也是一笑,“可不。”

雖然在說笑,兩人的神情卻沒有那麼輕鬆,偶爾掃過的眼角密切的注意着黃色光芒越來越暗淡的結界,等待着裡面有什麼東西出來,也害怕裡面真出來個什麼。

突然結界波動了一下,一個暗灰色的影子在結界中凸顯出來,君十七閒適的身子猛地一震,緊張的盯着那個地方。等了一下那裡的影子反而漸漸淡去,結界再次回覆了平靜。

這不過幾秒鐘的事情,君十七卻累的滿頭大汗,彷彿經歷了一生那麼長,在結界恢復平靜後慢慢的吐出了一口積壓已久的氣。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慶幸,還是失望。

慢慢的閉上眼睛,重重嘆口氣。“我們,下山吧。”

水含笑一愣,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放棄了,卻也沒有反對安靜的站起身來打算跟着他下山。

他一直都不知道君十七如此執着來魔窟的原因,也一直沒有問。不是不想問,而是不敢問,雖然說君十七平時笑眯眯的很乖順,但是隻要在和他接觸的時候稍微留點心,就會發現其實這個傢伙一點都不好欺負。更何況每次說起魔窟時候,他閃爍不定的眼神和他刻意迴避的態度,就知道這個傢伙一點都不願意和別人分享,更不願意說與別人聽。

魔窟。

並不是個山洞,而是一個依山而建的山莊。

山莊的格局和外人的想象中並沒有太大的差別,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陰沉、恐怖,就是陰沉、恐怖。整個顏色的佈局除了暗紅色,就是暗紅色。

當然,這並不是整個妖界的整體情況,只是某妖王個人的惡趣味而已。

不過,此刻山莊中卻有一塊顏色很清亮的地方是一座別苑,房間很小卻有很大的花園,坐落在山莊的正中心。

對夙夭稍微有點認識的人都知道,這絕對不是他的風格,也絕對沒有人敢在他的地盤搞破壞,玩不和諧。

本不可能的事情就這麼活生生的發生了,而且妖王大人還甘之如飴,甚至開心的不得了。

明媚的陽光溫柔的灑落在涼亭內,露天池塘邊的涼亭中,一銀一黑兩個人一坐一躺。銀衣是男子就是妖王夙夭,一身銀色,一頭及地銀髮,一雙絕美銀眸。美的妖豔,決絕,三分書卷七分邪惡。

此刻他正用那雙極其漂亮的銀眸,凝視着躺在身側躺椅上的黑衣男子。那是一個極其乾淨的容顏,纖細卻濃密的眉,緊閉的雙眼長而翹的睫毛在眼底留下暖暖的暗影,薄脣緊抿劃出倔強的弧線。蒼白的臉色在陽光的照射下變成一種接近透明的質感,仿若陽光下的冰雪一個不小心就會化掉。

夙夭看的很小心,彷彿一個呼吸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樣。來往的妖精僕人們都悄無聲息的閃過,不敢有一個人發出一點響動來驚動他們。

躺椅上的人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剛剛纔睡着,他的面容恬靜的猶如山谷中靜放的紫羅蘭,卻是無聲無息,已經回來很久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見過他睜開過眼睛,更不要說起來說話,或者是響應夙夭的回話。

可是,他一點都不介意,自從回來以後一直都是這樣,不僅如此還爲了這個半死之人改變了整個魔窟的佈局,只因爲這個人喜歡陽光。

夙夭輕輕的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脣邊,“雅亦,睡了這麼久,你當真還不想醒來嗎?” 說罷,他安靜的低頭看着他,好像在等他的回答。過了半響,夙夭嘲弄一笑,抓緊了握在手中冰冷的手指,白皙的手背上被他捏出深深的紅痕,把躺椅上的人生生的拽了起來。

雅亦的身體軟綿綿的倒向了一邊,夙夭抓着他的手使勁把他抱在懷中,狠狠的吻上緊閉着的脣,兇狠的撕咬着,直到血腥的鐵鏽味佈滿整個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