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娘娘早就知道我與樂兒之間的事,她告訴我說,樂兒出了宮就不要讓她再回宮了,讓我帶她走,走的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在出現,她怕到時候會連她也保不住樂兒……”
李扶月詫異的望着趙沉,只見他眸色暗沉透着絲絲涼意,眉心緊擰着,嘴角微微抿着。
“然後?”他問,聲音微冷。
趙懷宗嗤笑一聲,那裡面的內容太豐富了,看的李扶月只覺得眼裡有些酸澀。
自嘲、無奈、釋然,許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敬妃娘娘告訴我說,其實純樂並不是她的女兒,而是皇爺爺曾經深愛而不得的女子與別的男人生下來的女兒,樂兒其實是皇爺爺……搶回來的。”
趙懷宗忽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臉上一片灰白,眸子裡透着濃濃的悲痛,那時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痛意。
“皇爺爺因那女子嫁與他人,一怒之下將那女子與她的丈夫都殺了,後將他們尚未滿月的女兒抱回宮中,交給的敬妃撫養,也就是現在被皇爺爺疼到骨子裡的樂兒。”
趙沉微微眯着眼,睨着他,聲音暗沉沙啞。
“當年我母妃也曾生下一女兒,如果她不是純樂的話,那……”
“死了!”趙懷宗打斷他的話,蒼白的嘴角死死地抿着,凝視趙沉的目光有些飄渺。
“敬妃娘娘與我說,她當年的女兒出生不滿一個月就夭折了,那時候皇爺爺正好抱回來一名女嬰,從此就李代桃僵了,而且當年那件事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後來知道真相的一些人也都陸續的死了。”
李扶月心裡頓時沉了又沉,知道真想的人陸續的死了,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的死了呢?
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這些都是源於老皇帝的一己之私,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就這樣被剝奪了,何其悲哀。
李扶月扯了扯嘴角,輕翹的脣角微斂,皺着眉頭問,“那陛下抱回純樂是打算……”
她不信老皇帝會那麼好心,會撫養心愛女人與別的男人生下來的女兒,同樣的,她更加不信老皇帝會有那麼大的胸襟。
何況這樣的事,換做其他的男人也未必會做的到,更別提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了。
“皇爺爺是打算將純樂養大後,然後讓她代替她的母親來……”
趙懷宗咬牙切齒,額頭的青筋暴突,臉色也難看到極點。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在場的人心裡也都瞭然,帳子裡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靜的可怕……
李扶月將視線轉向趙沉,望着他沒有波瀾的臉,心裡滑過一陣惡寒,今生得不到你,那就讓你的女兒來償還,這樣的男人何其可怕。
“樂兒她如今已經滿十六歲了,且出落的如此的嬌美,敬妃娘娘說樂兒長得越來越像她的母親,皇爺爺看樂兒的眼神也越來越的不一樣,皇爺爺他恐怕已經……”
趙懷宗聲音哽了哽,別過頭去,但李扶月還是眼尖的看到他眼中有些溼潤,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皇爺爺若不是還顧忌着十三叔母妃的話,恐怕早就對樂兒下手了,所以敬妃娘娘此次才藉由來重洲探望你,將樂兒放出宮來……”
趙沉臉上依舊沒有半點半點波瀾,他盯着趙懷宗隱忍的臉,沉着聲音問,“暗殺純樂的人是誰的人?”
“是皇奶奶派來的人……”趙懷宗聲音略微的遲疑了一下,緊握的
拳頭血管暴突,牙關緊咬,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一張臉更是慘白的嚇人,“他們的領頭人我認得,是皇奶奶的侄孫兒陳霆。”
跳動的青筋,緊握的拳頭,都說明了他此時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想想也是,自己一向恭敬的皇爺爺,竟然會有如此齷齪的行爲,而且他齷齪的對象還是他深愛的女子。
一向驕傲自負的他,如何能承受得了?如何能不難受?
“雖然皇爺爺一生女人無數,但皇奶奶最忌諱的人就是樂兒的母親。曾經皇爺爺還一度欲廢去皇奶奶的後位,立樂兒的母親爲後,皇奶奶一生強勢,對樂兒母親恨極了,她如何能容得下那個女人的女兒?”
趙懷宗一拳打在軟榻上,發出一聲悶響,喉嚨裡發出一陣嗚咽,像是受傷的猛獸的哀嚎聲,聽得人心不由得一顫。
“不久前皇奶奶不知從哪裡,得知了樂兒的真實身份,也曾在敬妃娘娘面前幾次的試探,此次樂兒出宮,敬妃怕樂兒會遭到毒手,所以讓我暗中保護樂兒……”
李扶月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有些事不是外人的一兩句話就能解決的,不是別人一句輕飄飄的安慰就能管事的。
她微微遲疑的瞥了眼一旁面無半點波瀾的趙沉,心裡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凡事要往好了想,其實這樣一來,你和純樂公主兩人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麼?其實這樣看來也算是一樁好事。”
趙懷宗自嘲的‘呵’的笑了一聲,看着她眼神有些飄忽,聲音低不可聞。
他說,“樂兒雖然一向驕縱,看似大膽無懼,但其實她內心膽子很小,如果這些事情讓她知道的話,我怕她會承受不……”
“啪……”
趙懷宗的話沒有說完,帳子外面傳來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帳子裡面的人均是紛紛一楞。
“壞了!樂兒!”趙懷宗臉色倏地一變,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便要下地,幸虧李扶月離他最近,眼疾手快的,及時制止住了他。
“你不要命了?”李扶月雙手狠勁的按着他,吼道,“你丫的,趕緊給老子老實的躺在牀上不許動!”
“咳咳……你、你給我鬆手!”
趙懷宗因一時情緒過激,再加上動作過大牽扯了身上的傷口,開始不停的咳嗽,斷斷續續的說,“你、你趕緊給老子鬆手,十三叔……你、快、快把你的女人給我弄走……”
李扶月仗着他身受重傷身子正虛弱,嗤笑一聲,挑釁的睨着他。
嘴角掛着痞痞的笑意,說,“你不是很厲害嗎?想要我鬆手?可以啊……有本事的話,你起來打我啊?只要你打得過我,我就鬆手,來啊來啊來啊……”
“你……你這個可惡的女人!”趙懷宗被她按在牀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原本蒼白的臉,倒是咳出了一些血色,“咳咳咳……樂、樂兒……咳……樂兒……”
“喂,你還好吧?”李扶月看着趙懷宗嘴角開始發青,心裡頓時嚇了一跳,轉頭對身後擰眉的趙沉道,“趙十三,快、你快點幫我按住他,別讓他亂動,我來給他……”
“懷宗!”
李扶月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個驚慌的聲音打斷。
帳簾子忽地一下被人大力的掀開,映出了一張蒼白無措的小臉,那人正是趙純樂。
趙純樂在帳子外面聽到趙懷宗的咳嗽,心裡頓時一慌,怕他會出什麼事。也沒有顧的
上心裡的巨大震驚,掀開簾子大步的朝着軟榻跑來。
推開擋在身前的李扶月,緊緊地抓着趙懷宗的手,頓時淚如雨下。
她淚眼婆娑的望着他,蠕動着微白的脣,斷斷續續的說,“懷、懷宗,你、你不要嚇我……”
趙懷宗看到她,緊揪着的心鬆了下來。
死死地攥着她的小手,生怕自己一個不留意,她會跑了似得。
咳嗽了好半晌,他才停了下來。
一張病態蒼白的臉,倒是顯得有些血色了,看上去倒是精神了幾分。
捏了捏她的柔若無骨的下手,扯了扯脣角安慰說,“別擔心,我、我沒事……”
李扶月無語的看了看眼前的兩人,見趙懷宗確實也並無大礙後,很識趣的沒有再去打擾他們。
“爺……”李扶月輕輕的碰了碰趙沉的手臂,用眼神瞟了瞟帳子門口,壓低了聲音說,“這裡貌似也沒咱什麼事,咱們就不要再繼續留在這裡討人嫌了,還是走吧……”
趙沉斂眉低頭睨了她一眼,牽起她的手,幾不可微的嘆了口氣,說,“走吧。”
等到帳子裡只剩下倆人時,趙懷宗掙扎着坐起身,將趙純樂緊緊的摟在懷裡,低低的說,“樂兒,我……”
趙純樂將手放在他的脣邊,阻止他說話。
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顯得楚楚可憐,她哽着聲音說,“噓,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懂,我、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趙懷宗移開她的冰涼的小手,輕柔的爲她拭去臉上的淚,“敬妃娘娘雖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她是愛你的。你還有我,還有你的十三哥哥,樂兒,你其實還有很多人……”
趙純樂倏地一仰頭,堵住了他的嘴,顫抖着脣說,“我知道,我都知道,雖然起初聽到那些話時,我也非常的震驚,甚至非常的難過。但其實這樣挺好的,這樣一來,我們、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嗎?”
趙懷宗低頭望着她,之前他確實沒想到她在聽到真相後,會這麼的鎮定。
他以爲她會哭,會鬧,甚至會想不開,但沒想到最後她還會反過來安慰自己,這樣女人他如何能不愛?
趙懷宗摟着她的手臂緊了緊,半晌後,他扯了扯嘴角,低頭吻上了她紅腫的眼睛,點頭說,“是,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只怕他們以後的路會更難走,皇爺爺一生執着,怎麼會就這麼的放過她?
敬妃說讓他帶樂兒走,可是他們又能走到哪去呢?
只要皇爺爺決心要找出他們,只怕也不是什麼難事。天下之大,可卻都是天子腳下。
但懷裡的女子,卻是他執着了十幾年的人。
從少年的懵懂無知,後來的情竇初開,一直到現在的彼此深愛,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趙純樂突然仰着頭,不安的看着他,問道,“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吧?”
“沒錯,我們會一直在一起。”趙懷宗眸色暗了暗,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他將她更緊的攔在懷裡,“我不會放開你的手,所以你也不許,知道嗎?”
趙純樂蒼白的臉頰微微一紅,低低的說,“我不會的。”
趙懷宗被她的小模樣逗笑了,聲音帶着幾分的笑意,半真半假的說,“那我們就會一直在一起,到老到死,都不會分開,怎麼樣?”
趙純樂紅着臉,點點頭,“恩,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