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公園算是這片“棚戶區”人們茶餘飯後最經常去的地方,據說是之前政府要改造龍吳路,特意建立的一個小公園,後來因爲一些歷史遺留問題和釘子戶的阻撓,改造工程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但是公園去保存了下來。
我喜歡每天中午下班以後到公園裡的人工湖邊坐會兒,既可以放鬆心情,還能避開清晨和晚上的人流高峰。
大概是一個禮拜之前,我注意到了公園裡突然多出個和尚,跟市面上那些討籤算命的水貨不同,這個人應該真是個和尚,腦袋正中間有九顆戒疤。
起初注意到他的時候,只是因爲他沒穿袈裟,像是個工人一樣,渾身上下套着一件油乎乎的藍色工作服。
後來他在公園的草坪上打了一套虎虎生威的拳頭後,我就徹底的瞄向了他,他會功夫,和電視、電影裡的那些花架子不同,他的功夫更像是用於實戰。
跟我下班的時間差不多,他也幾乎每天都是這個點到公園,先是在公園裡熱身跑上半個多鐘頭,然後就在草坪上耍一套拳腳,最後從口袋掏出半個饅頭碾碎丟進人工湖裡餵魚,再坐個三五分鐘就拍拍屁股走人,從不跟人交流。
這是個有故事的和尚,對於他別的事情我倒是不太感興趣,唯一想要了解的就是他會功夫,我想跟着他學點拳腳。
可能我沒什麼武學天賦吧,從公園裡蹲點看他打了將近一個多星期的拳,我愣是沒有半點進步,而且還屬於前腳剛看完,後腳就忘掉的那種。
今天我下班比較早,晃悠到公園的時候,那和尚還沒到,點燃一根菸望着平靜的池水就開始發起呆來。
從老家出來一個多月了,不知道王行他們怎麼樣,家裡又是什麼情況,煙鬼哥倆到底倒沒倒臺?最讓我揪心的是謝澤勇和陳御天,這對傻兄弟身上連買票坐車回去的錢都沒有...
正胡亂琢磨的時候,我看到一身油乎乎工作服的和尚走進了公園,和平常一樣,他先圍着公園慢跑了幾圈,然後走到草坪上開始打拳。
我就坐在不遠處,一邊抽菸一邊緊緊盯着他的一招一式,這傢伙每次打拳的時候都特別認真,尤其是表情格外精彩,就好像他真有什麼仇敵一樣,怒目而視的對着面前的空氣揮拳踹腿。
或許他也知道我在“偷師”,不過卻絲毫不在意,每次打完拳頭都會對我微微一笑。
平心而論這和尚長得其實挺帥氣,白白淨淨的面孔,一雙琉
璃球似得純淨的眼神看的人心底分外舒服,今天他看起來有什麼心事,打完拳以後,也沒有去餵魚,而是直接坐在草坪上休息。
“你好。”我沉思了幾秒鐘後,決定率先跟他打聲招呼,微笑着坐到了他旁邊。
“你好!”和尚擠出個微笑朝我點點頭,他說話的聲音分外的嘶啞,像是喊破喉嚨的那種感覺,聽起來有些不太舒服。
“哥們你是做什麼工作的?看你每天都是這個點才下班?”我沒話找話的詢問道。
“不是下班,是上班,再過一會兒我就該上班了,我在汽配廠工作,你呢?”和尚很陽光的朝我咧嘴一笑。
“我在飯店當服務員。”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畢竟一個大男人說自己是服務員確實有點沒面子。
“嚐盡世間美味,品悟酸甜苦辣,也是一種修心,挺好的!”和尚含蓄的笑了笑,露出兩排乾淨的牙齒,看起來特別陽光。
“被你這麼一說,我瞬間覺得自己的工作高大上了,嘿嘿~”我搓了搓鼻子朝他道“我叫宋寶,哥們你怎麼稱呼?”我遞給他一支香菸。
“你就叫我和尚吧,我們同事都這麼喊我。”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香菸,然後熟練的叼在了嘴邊。
“和尚也會抽菸?”我有些愕然。
和尚無所謂的笑了笑“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坐,而且我已經不是出家人了。”
“呃,這樣啊!你今天好像有心事,我看你好幾次出拳都跟前幾天不太一樣,我不懂功夫啊,就是信口胡謅...”一根菸拉進了我們的關係,我又往他旁邊靠了靠,打算再熟悉一些。
“一些俗事吧,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沒什麼的!”和尚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朝我擺擺手“感謝你的煙,我上班去了,明天見!”
“好的,明天見!”我點點頭,沒有繼續挽留,交朋友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只會讓人反感,今天我們能認識,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又在公園裡坐了一會兒,我也準備回飯店了,畢竟已經答應蔡九兒晚上要跟她去參加同學生日會,怎麼也得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
先回到住的地方,找出來前幾天從夜市上的買的一件純白色t恤和牛仔褲,洗臉的時候我猛然發現牀底下多了個尼龍口袋,而且這口袋總給我一種眼熟的感覺,大概是老闆的吧。
我也沒太當成一回事,收拾好以後就朝飯店出
發了,走到飯館門口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一個最近我一直都在日思夜想的背影正扒在桌子上大口的吸溜着麪條,我當時就愣住了。
“臥槽...”我憤怒的挽起胳膊就衝進了飯館“老王八犢子,我特麼打死你!”
沒錯,那個乾瘦如柴的背影不是別人,正是從火車上偷了我的錢的那個老頭,狗日的此刻穿件髒兮兮的廚師袍,正一手抓筷子,一手捏着半瓣蒜吃的不亦樂乎。
被我一巴掌拍到後背,老東西嗆的直接把麪條給吐出來了,我揪着他的衣服領子就往門口拽“狗日的,你跟我出來!”
“別動手,有什麼話咱好好說成不成,鄉里鄉親的也不是外人。”老頭兒陪着笑臉掙扎着,就他那不到一百二的小體格子怎麼可能執拗的過我,被我蠻橫的薅出了飯館,最可氣的是這傢伙鼻樑上居然還架着陳御天的那副大墨鏡。
“尼瑪幣,還有臉提老鄉?你特麼專業殺熟,偷老鄉錢的吧?”我一拳頭搗在老頭的腮幫子上面,老頭被我一拳頭砸了個踉蹌,“哎喲哎喲...”的呻吟起來。
聽到我們的吵鬧聲,老闆和老闆娘也慌忙跑了出來,老闆扶起來老頭,老闆娘拽住了我...
“你倆怎麼打起來了?小宋這是咱家飯館的大廚老王,王哥小傢伙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哈!”老闆嚴厲的瞪了我一眼,好言好語的安撫着老頭。
“老東西,自己跟老闆說我因爲啥打你?”二百多斤的老闆娘擋在我前面,我也衝不過去,只能咬牙切齒的指着老頭怒罵道。
“老闆這事確實是我不對,讓小兄弟打死我也不冤枉,我該死!”老頭真特麼會演戲,一看我被老闆娘擋住了,咳嗽着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乾嚎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咱都是自己人,不至於動手啊!”老闆一頭霧水的看向我們倆。
“老闆,你報警吧!我在火車上手欠拿錯了人家東西,害的孩子吃苦受罪了這麼久,我就應該被判刑,老闆你報警讓警察抓走我吧。”狗日的越演越上癮,一邊不掉一滴眼淚的乾嚎,一邊裝模作樣的打起了感情牌。
“少扯蛋,我錢呢?”我呼呼喘息着朝他喊道。
“我要是有錢早就還你了,也不至於讓你報警,兄弟咱們都是老鄉,現在又從一個飯館打工,你看這樣行不?以後我拿每月的工資還你...”老頭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可憐巴巴的看向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