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面前的女子,實際上就是臣妾的侄女杜子菡!”
皇后心中清明,此事定然瞞不過皇上,不如由她將真相揭開,也免了之後的許多尷尬。
殿內靜得可怕,只聽到衆人或急或緩的呼吸聲,還有杜子菡偶爾發出的不明囈語。
皇上的臉色越發陰沉,從皇后的隻言片語中,他已經可以猜測到中間到底發生了何事,只是想不到這兩人竟然目中無人到了無視聖旨的地步!
“你該死!”
皇上龍顏大怒,當即將茶杯摔碎,碎片濺到杜子菡的手上,帶出了絲絲鮮血,杜子菡卻毫無察覺一般,仍舊自顧自的呵呵笑着。
驀地,杜子菡猛然瞪大眼睛,“我要見祁承璟,我要做靖王妃!”
“靖王妃?”
皇上此時的表情已經看不出喜怒,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更何況她還是自己名義上的侄女!
“皇上息怒,杜子菡她的確該死,可是如今她已然淪落到毀容的地步,更因此成了個瘋子,這樣的懲罰遠比死要更爲嚴厲!皇上,老天已經懲罰她了,臣妾求皇上看在她好歹也是臣妾侄女的份上,饒了她一條命吧!”
皇后珠淚漣漣,其中不乏真情實意,她也是一個女人,皇后無法想象,若是此事落到自己身上,她會不會也像杜子菡一般失去理智。
“欺君之罪豈容姑息?朕若是如此輕易放過她,那麼這宮中豈不人人效仿,朕顏面何存?”
“臣妾惶恐,子菡年紀尚幼,若是嫁到蠻夷之地,不出數月,怕是就香消玉殞了!臣妾只有這麼一個侄女,還請皇上看在臣妾與皇上多年情分上,饒她不死!”
皇后幾乎泣不成聲,精緻的妝容花了大半,看起來好不淒涼,這已經是她最後的殺手鐗,若是皇上不肯念在往昔情分上饒了杜子菡,她也只能就此作罷,比起杜子菡的性命,當然是自己的鳳位更爲重要些。
“罷了,就依了皇后的心思,朕可以饒杜子菡不死,可是既然她已經遠嫁異鄉,那麼從此宮中再無杜子菡這個人!皇后,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從此她會隱居在流光閣中,不會有人再提起杜子菡這個名字!”
皇后感激涕零,以她對皇上的瞭解,他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皇上拂袖而去,殿中只留下皇后與杜子菡二人。
一片靜默。
杜子菡摳着手指頭,眼神卻時有時無地瞟向皇后。
“皇上已經走遠,你大可不必裝瘋賣傻!”
杜子菡驚愕地擡起頭,露出迷茫的神情。
皇后不屑一笑,虧得她剛纔用與皇上多年的情分才換來杜子菡的平安,可是她居然不肯和自己講實話!
“從今以後,你改名爲晚晴,就留在本宮身邊伺候,哪兒都不許去!”
皇后起身,跪了許久的腿已然有些疼痛,可是這都不及她心裡面的傷痛,原以爲杜子菡胡鬧任性,卻想不到她竟然對自己充滿懷疑!
“子菡謝姑母救命之恩!”
皇后離去的腳步略頓了頓,還好,她還存在一絲感恩之心,只要這樣就夠了,那麼作爲姑母,她就永遠不會放棄這個侄女。
“從此
之後只有晚晴,再無杜子菡!”
皇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空蕩蕩的大殿裡面只剩下晚晴一個人孤零零地跪着,周身各處傳來的痛楚告訴她,你被拋棄了,不止是榮華富貴和靖王妃的夢想,被拋棄的還有名字和尊嚴!
是了,她已經不再是杜子菡,這個名字隨着喜轎的遠去,已經被永遠地埋葬在了蠻夷之地,也許她該聽話遠嫁了纔好,起碼不用在這裡被衆人唾棄,甚至要靠皇后的苦苦哀求才得以保全性命!
不知過了多久,晚晴終於支撐起疲累的身子,她裝瘋賣傻才得以苟且偷生,沒道理這樣糟蹋自己!不管怎麼樣,她好歹是活下來了,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她纔是勝利者。
回到從前的房間,晚晴訝異地發現房間裡面多了兩個丫鬟,看起來面生得很,卻唯獨不見珠玉的影子。
“我們是皇后娘娘派來伺候晚晴姑娘的宮女,晚晴姑娘身子不適,我們會悉心照料的。”
早有一名伶俐的宮女看出晚晴的疑惑,她人長得清秀,說話也極爲有條理,然後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既如此,就多謝姑……皇后娘娘的好意。”
晚晴將已經到了嘴邊的稱呼嚥了下去,是了,這宮中沒有杜子菡,自然也就沒有了皇后的侄女,她不過是一個皇后的大宮女而已,又有何資格與尊貴的皇后娘娘攀親帶故呢?
“我叫珍珠,她是翡翠。”珍珠指着另一位同樣模樣俊俏的小丫頭,“晚晴姑娘有事叫我們就好,入夜了,姑娘好生歇息吧。”
“珠玉呢?”
“她被派去另外的宮中,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
珍珠和翡翠言罷,便略略施了禮,方纔退出晚晴的房間。
晚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嘴上說是照顧,實際上就是爲了監視自己!看來皇后不放心自己,因此纔派人前來。
她竟連珠玉都不放過!想來是擔心她們主僕合心,再鬧出許多是非來,方纔將珠玉遣退。
也罷,反正自己被禁足在流光閣,本就什麼都做不了,身爲一個宮女還有人伺候,她該感恩戴德才是。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晚晴也覺得無趣,她這幅尊容,別人看到都以爲是見鬼了,晚晴也不願出去招人嫌棄。
“晚晴姑娘,皇后娘娘傳你即刻過去一趟。”
珍珠敲響晚晴的房門,得到許可之後方纔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了一條縫,這個房間許久沒有照入陽光,顯得格外潮溼陰冷。
晚晴不耐煩地蹙起眉頭,從門縫裡透過來的些許陽光讓她久經黑暗的眼睛感到極爲不適,她已經在這個房間裡面待上整整三天三夜了,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所有的鏡子都被摔碎,別人只道她神志不清,是個被毀容的可憐人罷了。
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晚晴將自己的臉用面紗蓋住,方纔低頭走出房間,既然是皇后傳召,她身爲宮女,自然不得不去。
她早已不是那個可以任性妄爲的杜子菡了!
皇后看到晚晴前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寬慰的,看來經歷了這件事情,晚晴也會成熟起來,起碼不會像從前那般胡作非爲。
只是,晚晴的眼神被斗篷遮蓋住,因此皇后竟忽略了晚晴眼中的陰沉與憤恨!
屏退衆人,皇后露出慈愛的表情,“晚晴,快到本宮的身邊來。”
晚晴規矩地施了禮,方纔在距皇后一步之遙處站定,“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晚晴,這裡只有本宮與你,再無他人,你儘可以放寬心,來姑母身邊。”
“皇后娘娘說過了,這宮中並無杜子菡,只有宮女晚晴!晚晴身份卑微,怕是不能與皇后娘娘站在一處,恐會將晦氣染了娘娘!”
“你這孩子,還是這般固執!”
皇后嘆了一口氣,看來她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勸動晚晴了。
“既如此,去給本宮泡杯參茶吧。”
皇后是真的覺得累了,她含辛茹苦爲晚晴,而晚晴似乎根本不領她的情分,作爲晚晴的姑母,皇后不求回報,可是她越發覺得自己救回來的是一個已然失去靈魂的木偶,一個不過名爲晚晴的活死人罷了!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皇后只覺得腦仁生疼,這幾日爲了晚晴之事,她沒少探皇上的口風,好在皇上並不在意,她方纔放心。
皇后出神之際,晚晴已經端着參茶來到近前,“娘娘請用茶。”
皇后漫不經心地想要擡手接過,卻由於一個不穩沒有接住,滾燙的茶水全數灑在晚晴的手背上,轉眼就呈現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晚晴!”皇后驚呼出聲,“來人,傳太醫!”
“皇后娘娘大可不必如此,晚晴不過小小宮女,怎敢勞煩太醫,這等小傷,晚晴回去自行處理就好。”
晚晴蹲下身來收拾茶杯的碎片,看到手背上迅速鼓起一個又一個水泡,她卻不以爲意,將碎片盡數攥在手心,方纔起身告退。
皇后張了張嘴,到底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晚晴這般態度,分明就是怪罪於她了!皇后心中苦澀,這難道是她的錯嗎?
晚晴木然出了大殿,絲毫不在意茶杯的碎片已經將她的手心刺出鮮血,可是她卻毫無察覺。
翡翠迎面走來,這麼久不見晚晴,她與珍珠也有些擔心,畢竟兩人得到的命令是要時刻守着晚晴。
“晚晴姑娘這是怎麼了,我這就去拿藥給姑娘敷上!”
“無妨,我的臉都已經潰爛至此,又何須在意區區一隻手?”
晚晴的語氣淒涼,她是真的不在乎了,她的容顏也好,他人的態度也罷,從前阿諛奉承她的人都不見了,如今人人對她避之不及,這便是世態炎涼吧。
晚晴慢步走着,突然停下了腳步。
“如兒,今兒起了風,我們還是回去吧。”
“一會兒,就一會兒!”
“好,都聽如兒的,披上本王的衣服,小心着了涼,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本王。”
“如兒就知道璟哥哥最好!”
流光閣之外,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晚晴的表情變得陰霾而詭異,這赫然正是百里清如和祁承璟的聲音!
看來沒有了自己,兩人過得甚是歡樂,兩人一唱一和,就是要做戲給旁人看的吧!
晚晴擡起腳步,快速衝向大門,她要出現在兩人面前,她要讓他們看看,自己被他們害得有多慘,若是百里清如和祁承璟尚有一絲良心,他們就該懺悔,該負責!
“晚晴姑娘,你不能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