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葉家,就彷彿是一朵曇花,一瞬花開,一瞬枯萎。
“那之後,我想起遠在洛陽的姑母,便想來投奔她,卻不料,中途被人牙子拐了,在之後的,便是清姐姐你所見的了。”
這話說完,她似用盡了力氣一般,竟有些虛脫的模樣。
“唔,原來如此。”百里清如沉吟了一番,心內也斷定了她這次並未說謊。
只是,如她所說,傾城葉家既然已被大水淹沒,爲何這殺手又會追到洛陽城呢?
想着,她禁不住問了出來。
“姐姐,你可記得昨日在街上縱馬的男人麼?”葉漣漪咬着脣,問道。
“你說的是,差點傷到我們的那個?”
葉漣漪點頭,道:“正是,我昨日看見他,一直覺得熟悉,可直到昨夜被追殺之時方纔想起來,那雙眼睛,正是葉家被血洗之時,我所見到的頭領!”
聞言,百里清如禁不住一愣:“你說那個人?”是了,她的確是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殺氣,那是浴血之後纔會有的氣息,可是,那人明顯是步履匆匆,又剛巧出現在洛陽城,究竟是所爲何事呢?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這件事是一個陰謀,有念頭一閃而過,卻瞬間消失。
百里清如卻又想起另外一樁事情來。
昨日裡,他們在茶樓曾說,洛陽城內也有一戶人家被血洗,屠了滿門。這手法倒是跟葉家很是相似。
她一向不喜歡被動,如今敵人在暗,她在明。只要葉漣漪在她身邊一天,她的安危就無法保證。是以,百里清如打定了主意,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洛陽西郊的一處宅院內。
院內種着一株梅樹,在這初冬的天內,已經隱隱的鑽出了幾朵花骨朵,只待嚴寒來臨,萬花綻放。
有男人端坐屋內,正潑墨揮毫的書寫着什麼。旁邊放了一個香爐,內中燃着嫋嫋的煙。
地上的金絲炭盆將屋內薰得極爲暖和,使得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
門被人推開,冷風悠忽的灌了進來,將室內的熱氣霎時吹走一大半。齊瑋呼出一口氣,道:“爺,我回來了。”
祁承璟這才放下手中的筆,擡眼看着他:“恩,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齊瑋嘿嘿一笑,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聽了這句話,祁承璟這才露了一抹滿意的笑,說着,將桌子上的奏摺收起來。
齊瑋又開口道:“爺,暗衛傳來的消息,說王妃現在就在鳳家。”
“鳳家?她怎麼去那裡了?”聞言,祁承璟不由得蹙起了眉,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唔,那個葉漣漪的身份,屬下已然查明,是青城葉家的遺孤。後被王妃誤打誤撞的救了,想是爲了送她來鳳鳴山莊,才住下的吧。”齊瑋說着,又看了眼自家王爺的神色,方纔小心翼翼的說道:“且,昨夜王妃遭遇了一場刺殺,風霽查探過了,那些殺手並不像是朝堂衆人,倒像是江湖勢力,可是,開口便是要取葉漣漪的命。最奇怪的是,那些人的身上都刻了一朵花。”
“曼珠沙華?”見齊瑋的模樣,祁承璟心念一動,開口問道。
“正是。”齊瑋點點頭,回道。
“
暗門的人,怎麼會攙和進這樁事情來。”祁承璟緩緩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自語道:“照例說,不過是擺平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還犯不着請暗門的人出手吧。”
暗門,被正派人士稱之爲——邪教。
門主名喚陸子墨,面上常覆一張純金鍛造的假面。年齡未知,長相未知。據說,見過他真面目的人,都已然遠赴黃泉之路。酷愛曼珠沙華,衣袖上終年不離此物。是以,又被一些人稱之爲:引路人。
引得,自然是地獄的路。
自然,這個稱謂的來歷,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暗門終年經營者一樁生意,便是受僱殺人。一票十萬銀兩,絕無失手之說。
想到這裡,祁承璟緩緩道:“鳳鳴山莊絕非長久之地,看來,我們這廂要快點了結纔是。”
齊瑋應了,又想起一事,遂道:“爺,康泰昨日下午已經到了洛陽城了,且在大街上還與王妃有了些衝突。您說,昨夜之事,會不會跟他有關?”
祁承璟思忖了下,冷聲道:“此事逃不出他們幾個。你知會風霽先回來一趟。咱們去將最後一道陷阱佈置完畢,便去接王妃回來。”
天邊最後一抹殘陽被夜色吞噬殆盡的時候,天徹底的黑了下來。
寶石藍的天幕上,稀稀疏疏的懸着幾顆暗淡無光的星,有月牙悄然的露了個頭,瞬間便被烏雲遮住。
將葉漣漪送回房中之後,百里清如這才重新返回了房間。
不知爲何,她現在竟然隱隱有一種升級爲奶媽的感覺。
前世的時候,她的性子本就是跳脫一些的,可自從被最好的友人出賣,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便將整顆心都封藏了起來。
可身邊的人卻總在溫暖着她,如連翹,如祁承璟,又如現在的葉漣漪。
月黑風高夜,豹子行動時。
鳳籬落看見在夜色下矯捷的溜出山莊的百里清如時,腦海中霎時便想到了這句話。
他不過是閒來無事在後花園中賞月,便看到了這樣精彩的一幕。
唔,夜半出來,非奸即盜。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小豹子到底要幹嘛。
遠處有更夫的梆子聲響起,渾厚的聲音伴隨着清脆的梆子在夜空中迴盪:“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戌時。”
夜色中的洛陽主城,仍舊是一排的繁華,不過是拐過幾條僻靜的街道,便行到了主城的大街上。
宋家,曾經聲噪一時的大戶,便是連住宅,都設在了這繁華的商業中心。熟料,卻在一夕之間,被血洗滿門,風光再不復。
因着宋家的消亡,連帶着這一條街都冷清了下來。門前的石獅子仍舊安穩的蹲着,雙目圓睜,灼灼的瞪着來人。
只是,這威嚴或許能震懾的了那些魑魅魍魎,卻絲毫不會對活人產生影響。
世人只道鬼神最可怕,卻不知,最可怕的,卻是人心。
大門上的朱漆已然剝落,往日一塵不染的檐下此刻已經被蜘蛛做了安身立命之所。
百里清如嘆了一口氣,推開了這座塵封了許久的門。
一股腐朽的氣息霎時撲面而來。
亭臺樓閣還是往日的模樣,只是少了下人的打理,已然失去了光彩。空氣中還
隱隱的帶着血腥之氣,昭示着這裡曾經發生過怎樣的慘案。
屍首是早被拖走了的,偌大的院子裡,除了花草樹木,剩下的,怕也只有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了。
血跡被一路蜿蜒至主廳,值錢的物件是早就沒有了的,只剩下了空空如也的大廳,牆上倒還懸着一幅對聯,也是被扯得七零八落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動靜,百里清如瞬間回頭,外間卻是空空如也。唯有冷風吹過,泛着陣陣的冷意。
“喵。”忽聽得一聲貓兒的叫聲,百里清如循聲走出去,卻見一隻黑貓正蹲在外間的地上,兩隻幽綠的眼睛正緊緊的鎖着她。
看到百里清如出來,那貓兒忽然轉了身子,如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
百里清如直覺有問題,頓時緊緊的跟在身後。
繞過重重的亭臺樓閣,那貓兒初時還跑的很快,後來便不緊不慢的與她保持着距離。直到,它停在了一棟院落之前。
院子上書“清風苑”三個字。娟秀的字跡,一望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院門是開着的,映着月色,還可看見園中的雜草叢生。
那貓兒卻徑自蹲在門口,再也不動了。
百里清如見狀,心生疑惑。這院落已然荒廢了月餘了,又怎麼會有一隻貓在此呢。看它這般模樣,倒是對這院落極爲熟悉的,莫非,是原主人所養?
不管如何,既然被引到了此處,她斷然沒有不一探究竟的道理。
是以,百里清如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屋子裡倒算是乾淨,門窗都開着,卻是纖塵不染。相比主廳的腐朽氣息,這裡,更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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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的想法驚到,百里清如立刻打了個寒戰,是了,有活物,又很是乾淨的房間,只會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這裡有人在!
是了,自從滅門慘案發生之後,大家都當這裡是一座凶宅,連這條街都荒涼了下來,更不要說來這所院子了。
是以,便是有人住進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只是,現在屋內都是黑的,也未曾點燈,想必在這裡住的人還未曾歸來,她剛好可以趁此機會,一探究竟。
念着,她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驗證自己的想法,步履匆匆的走進了裡屋。
裡屋未曾點燈,窗戶依舊開着。
夜幕中的月光透着窗戶,將一抹暗淡的月影清輝灑進了房中。倒也算不上太昏暗。
內中的佈置倒也精巧,一張雕花繡牀,上繪製了牡丹花紋,顯得很是精緻。牀上鋪着錦被,月白色的褥子上,以荷花繡在其間,伴着碧綠的荷葉,栩栩如生的模樣彷彿使人置身於一片荷塘月色之中。
只是,上面卻散着點點血跡。猩紅的血映着月光,破壞了原先的美感,反倒顯出幾分的可怖來。
藕荷色的帳子彷彿被人爲的扯動過,現下正一幅搖搖欲墜的模樣。
這樣的牀,必定是不能住人的。
念着,百里清如又不禁疑惑,難道自己的推斷是錯誤的,這裡並未曾居住人?
一隻手,卻在這時搭上了她的肩膀。
那是一雙男人的手,帶着幾分的力道,將她重重的扯向了外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