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百里清如抗拒了許久,可終究沒逃脫祁承璟的魔音灌耳,終於在休息了一下午之後,第二日一早便與祁承璟一同盛了馬車,向着西郊的青城山上踏雪尋梅去了。
都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上桃花始盛開。這山上的氣溫,的確是較之山下寒了不知幾分。
因着之前的事情,葉漣漪對這青城山很是恐懼,如何也不肯跟着去。祁承璟倒是很樂意她不跟着。這丫頭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總在他跟百里清如獨處的時候前來插上一腳,偏巧每次都還有正經的藉口。
可是作爲一個男人的直覺,或者說是對於自己私有物品的霸佔欲,讓他敏銳的察覺到,葉漣漪是故意的。
但是,他又不能明顯的表露自己的不滿,是以每每因此而鬱悶。
好不容易今兒個葉漣漪不跟着,祁承璟心內簡直要偷着樂了。
百里清如倒是神色懨懨的,這天兒越發的冷了,馬車內雖然燃着小暖爐,可終究是不如被窩內來的舒服。
索性這馬車內只有他們兩個人,百里清如將身子一蜷,溫順如貓兒一般的窩在了祁承璟的懷中,懶得動彈。
祁承璟對此十分的享受,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百里清如柔順的三千青絲,嘴裡還在跟着她閒聊:“懶得跟貓兒一樣,莫非上輩子真是個懶貓麼?”
百里清如嘟囔着回答:“我上輩子是個正兒八經的人。”且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只是這句話卻是被她默默的吞回了肚子。
聞言,祁承璟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聲音低沉,帶着磁性,仿若上好的樂器被撥動一般,帶着幾分的蠱惑人心,直教人沉醉了進去。
馬車忽然停下,門外車伕稟報:“爺,這路,怕是上不去了。”
祁承璟聞言,將身子向外探了一探,骨節修長的手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向外望了一望。
入目的便是遠山含黛,身旁溪水潺潺。只是這路,卻是隻容二人並行通過,馬車想上去,卻是不可能了。
見狀,祁承璟笑道:“如兒,你想窩在馬車也不能了,咱們下去走走可好?”
百里清如在他懷中賴了一瞬,終是起身,無奈道:“好吧。”說着,挑開了簾子,當先跳了下去。
祁承璟寵溺的笑了一笑,也跟着下了馬車。
吩咐車伕在山底等候,祁承璟便小心翼翼的攜了百里清如的手,向着青城山的道觀走去。
儘管在車上還是一副不願動彈的模樣,可真當百里清如下了車之後,霎時便被這山間的美景迷住了眼。
且不說遠山含黛,近處溪水潺潺便是那一片頂着雪白蓬鬆的松樹林,都足以叫百里清如整個人神清氣爽。更有那山上生活了不知多久的小猴子偷眼伸了一隻小腦袋,又在見到生人的那一刻,瞬間又縮了回去。
百里清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連同這空氣都清新了不知多少,心內的鬱結一掃而空,心情也暢快了許多。
見她這般模樣,祁承璟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他就知道,帶如兒來這裡是對的。
饒是這青城山的山頂有些高,百里清如還是提了性質,走路的速度,倒是比祁承璟還
快了幾分。
祁承璟在她身後,不時的做出防護的姿勢,以保證她這番上躥下跳的模樣,不會掉下去。
百里清如面上不顯,心內卻是被他這動作感動的一片柔軟。
青城山的懸崖峭壁處開着不知名的花,在這冬日的季節內倒是顯現了幾分的生機盎然。
百里清如止住前行的腳步,停下來擡眼望着這開着的花,便是迎着料峭的寒風,也是盡情的舒展着身姿,分外的引人注目。
空氣中不時的有花香隨風送入鼻端,若有似無的淡雅,不若家中名貴的花那樣香氣濃烈,卻別有一番滋味。
見百里清如的目光,祁承璟順着望去,笑道:“看什麼呢?”
百里清如指着那生在懸崖上的花,道:“璟哥哥,你看那花,好看麼?”
祁承璟垂下眸子,見面前的女子仰着臉,一雙明媚的大眼內此刻滿是柔情,禁不住含笑道:“好看。”
感覺到身邊男人熾熱的目光,百里清如回眸,卻剛巧和祁承璟的眸子對上,頓時逃也似的躲了開來,繼而將頭重新望着那花兒。
公子佳人,良辰美景。空中有鳥盤旋飛過,將這一副靜止的畫面增添了幾縷的生動。
祁承璟忽然運氣,借了一旁松樹的力,飛身上了懸崖,勾住一塊凸起的石頭,一手牢牢地抓住,另一手將那叢怒放的鮮花摘了下來。
百里清如嘴裡的那聲尖叫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裡,整個人都有些發愣。
直到祁承璟重新回到了地面,百里清如懸着的心才放下,嬌嗔道:“你做什麼?”
祁承璟卻將手中的花遞給百里清如,柔聲道:“如兒既然喜歡,我便送你可好?”
面前的花兒,被一隻紋理分明的手握着,許是常年習武的關係,男人的手心還有薄薄的繭子,卻絲毫不影響這隻手的美感,反而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感覺。
手中的那束花,瑩白如玉,近看更加的美好。而香氣也隨着花束的靠近而越發的清幽,叫人的一顆心都安了下去。
百里清如端詳了良久,方纔微微的將櫻脣張開,語氣裡也帶了幾分的無奈:“不解風情的呆子,你可見過人送花是送白花的?”
說完,她搖了搖頭,好笑的望了祁承璟一眼,將他手中的花接過,搖頭嘆息着向山頂繼續前行。
祁承璟站在原地反應了一會兒,方纔明白過來,他是被自己的王妃給,鄙視了。
靖王爺祁承璟自幼生在皇室,平日裡便是一張冰山臉外加病怏怏的身子,都有無數的絕色美女趨之若鶩的撲上來,他躲避還來不及,又哪裡會知曉討好姑娘的辦法。
便是連當今皇后娘娘的生辰,都是府內的管家一應打理好了,他親自送過去便是了,更不要說送其他姑娘禮物了。
是以,方纔他送給百里清如的花束,理論上來說,乃是生平頭一次。
可是,誰料想卻是馬屁拍到馬腿上,討姑娘的歡心還被姑娘給奚落了。是以,見手中的花束被接走,祁承璟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唔,原來送姑娘禮物也是一門學問。
只是,這一面搖頭嘆氣,一面又將手中花兒珍而重之
的捧在手心,百里清如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百里清如的確是喜歡的。花兒雖說是白色,且還是從山間被採下來的,自然是不值錢的。便是一盆街上尋常的花,怕是都要比它來的值錢。可是,這卻是祁承璟親手採摘下來,便是憑了這份心意,就已經勝過世間任何一樣物件。
心口不一的百里清如沿着山澗走的飛快,心內的甜蜜卻是無論如何都遮不住的。她心情舒暢,步伐也輕快了許多,自然是不知道祁承璟在身後糾結了許久,若是知曉,定然是又多了一樁可以嬉笑的事情。
饒是二人這一路的步伐並不慢,走到山頂的道觀之時,也已然將近正午了。
青城山的水患,唯一沒有被波及到的地方,估計也只有三清觀了。
有梅花的枝椏從道觀的牆內伸了出來,幾朵紅梅開在其間,映着着古樸的牆,頓時將這裡裝點的多了幾分生機。
祁承璟上前叩門,不多時,便聽得有腳步聲不緊不慢的前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有身着青灰色的道袍的小童走了出來,帶着稚嫩的聲音道:“二人前來所謂何事?”
祁承璟笑道:“與太虛道長前日有約,今日特來拜訪。”
那小童歪着頭看了他幾眼,這才笑道:“哦,請隨我來。”說着,將門打開,站在一旁。待得祁承璟攜了百里清如的手走了進去,那小童復又將門重新合上。
有上百年的老松樹在院子中,風吹過,帶起撲簌簌的雪,紛紛揚揚的落在地上。院落內極爲古拙,卻又於細節之處顯現着與別處不同的生機盎然。
百里清如悄聲問道:“你之前來過這裡?”
祁承璟含笑點頭,道:“前些日子因着救濟的事情上來過,卻不想這裡簡直是世外桃源,凡事都可以自給自足,完全無需朝廷的救濟。”
百里清如點頭,不再言語,轉而打量起這裡的風景。
那小童在一處房屋前停下,叩了叩門,恭聲道:“師傅,客人來了。”
空氣中好一會兒寂靜,那小童絲毫不以爲意,依舊站的筆直的等候在門外。
直到屋內響起一個略微帶着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小童方纔推開門,回身朝着祁承璟道:“二位,請吧。”
百里清如暗自思忖,這人的聲音聽起來雖然帶着老年特有的啞聲,可是卻是中氣十足,甚至與連說話都有一股超脫的味道,就不知生的是什麼模樣了。
直到見到太虛道長,她才發現,之前她所想的詞語全部都不足以來描述眼前的人。
一席寬大的道袍着在身上,手持拂塵,眉目間俱是超然物外的姿態。魏晉風骨,文人雅士,這些乃是凡人的雅。可是這太虛道長的雅,卻是屬於仙人的氣質,端坐不動,便引人想要膜拜。
這纔是真正的修道之人,他一眼望過來的時候,百里清如便覺得心內一跳,只覺得整個人都被他輕易看穿。
太虛道長擡起一雙清冷的眸子,看了一眼百里清如,眉頭微微的皺了一皺,復又鬆開,道:“清風,帶這位女施主先去廂房吧,順便師前些日子研磨的茶葉給女施主端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