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璟伸出手,溫柔的摸了摸百里清如柔順的發,啞聲道:“我睡了多久了?”祁承璟天生便比別人多些警覺,此時意識回籠,再見屋內的擺設,又感知了自己身上的傷口程度,便知自己定然傷的不輕。
百里清如聞言,笑了一笑,柔聲嗔道:“璟哥哥都睡了三天了,再不醒來,天都該從冬日換成夏天了。”
看到面前小女人一般的百里清如,祁承璟點了點頭,道:“是夠久了。”
門外有丫頭敲門,將飯菜托盤端進來,放在桌上後福了一福,恭聲道:“王爺,王妃,該用膳了。”
百里清如應了,走過去幫忙將飯菜擺放在桌子上,溫聲道:“你下去吧。”
丫頭行了禮,這才退了出去。
百里清如這才轉過珠簾,走進來,一面將衣服遞給祁承璟,一面笑道:“璟哥哥,外面涼,將外衣穿上吧。”
祁承璟接過,不經意的掃過百里清如,見她的手總有意無意的護着腹部,疑惑的問道:“如兒,你身子不適麼?”
百里清如搖頭,道:“沒有啊,怎麼了?”
“唔,那就好。”祁承璟見狀不再問,百里清如卻敏銳的看到他眼神所看的方向。她臉微微一紅,隨即像是下了決心一般,輕聲問:“不過,如兒倒是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祁承璟挑眉笑道:“如兒要告訴我什麼?”說着,他又伸手,將百里清如拉着坐在牀邊,與他面對面。
“璟哥哥,你喜歡孩子麼?”百里清如不答反問,輕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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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祁承璟點頭道:“自然是喜歡的。”說完,他頓了一頓,突然眼中升起一抹亮光:“如兒,莫非你……”
百里清如帶着一抹嬌羞點了點頭,隨即仿若極其害羞的低下了頭,也掩住了眸子裡的一抹痛楚。
醫正幾番勸告,她卻仍舊不信這個邪。孩子是她的,要不要得由着她說了算,憑什麼要這些人的幾句話就主宰了她孩子的性命?醫正始終勸說不了她,反被她威脅,嚴禁將此事說出去。醫正無奈,只得替她盡力的開調養身子的藥,以求盡力的保住這腹中的一條性命。
可如今,百里清如忽然很想看看祁承璟的反應,這畢竟是他們的孩子,他對這條性命又會不會很輕易的就放棄呢?
只是,這臉上的嬌羞到底也是有的,她雖然不是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可終歸在告知夫君這等喜事的時候,到底還是有幾分的羞怯。
百里清如預想過祁承璟的千百種問話,卻不料,他說出的第一句卻是:“醫正之前說過你身子底子極差,這次身孕,你的身子可承受的起?”
百里清如愣了一愣,眸子裡突然有淚意瑩然。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愛。
“醫正說,盡心調養是可以的,只是……”百里清如咬着嘴脣,含着一汪淚水,看向祁承璟:“只是我懷他的時候從山谷掉落,此次孩子未掉也是奇蹟。可是卻不能保證將來生下的會不會是正常的孩子。”
她這如同小鹿一般溼漉漉的眼睛望過來,祁承璟只覺得一顆心都揪了起
來,他伸出長臂將百里清如攬在懷中,細細的安撫道:“如兒莫哭,一切都有我在。”
只是,這心內卻不由自主的盤算。事情必定不像百里清如說的這麼簡單,這瘟疫之事過去還沒多久,這孩子怕是之前就有的。如果這樣的話,那百里清如之前服用的藥物對這孩子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她說的孩子落地之後未必正常,怕是落地之後根本就不會是正常之子。
他不是心狠之人,這孩子是他與如兒的,祁承璟又怎會不疼愛。可是,如兒身子如此差,病纔剛好就孕育孩子,對她恐怕沒有好處。
“如兒,你放心,靖王府還是養得起一個孩子的,只要對你的身體沒有損傷,爲夫必定保你們母子一世安康。”祁承璟下定了決心,緊緊地將百里清如抱在懷中,在她耳邊緩緩說道。
百里清如被祁承璟的柔情蜜意感動的淚意不止,卻忽略了,他眸子中一閃而逝的殺意。
待得回到京城之後,他再找宮中的醫正詳細的詢問一番,若是孩子對如兒會有傷害的話,他不介意偷偷一碗墮胎藥便結果了這個未出生的生命。畢竟,再珍貴的孩子,也比不上他的如兒。一切罪孽,便讓他擔着就好。
夜風漸起,帶起外間的樹木嘩嘩作響。屋內相互依偎的影子,照在窗子上,顯得分外的溫馨。
葉漣漪的腳步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突然便頓住了腳步,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抱緊了懷中的如意,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鳳籬落失蹤了。
在祁承璟派出的人尋找了七日未果之後,他終於放棄了尋找。
青城的瘟疫已解,祁承璟吩咐人將行李都整理好,終於在二月二十七這日,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正是初春的天,早晨的風還帶着涼意,祁承璟將兔毛披風把百里清如包裹了嚴實,又小心翼翼的將她扶上了車,這才跨上了奔風,輕喝了一聲,打馬前行。
百里清如懷中抱着小暖爐,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理着如意柔軟的毛兒。許是被梳弄的舒服了,如意難得安靜的窩成了一團,偎在她的腰旁昏昏欲睡。
葉漣漪放下簾子,輕舒了一口氣,眼中帶着幾許的溼潤,道:“真的要走了呢。”
百里清如聞言,擡眼關切道:“漣漪,其實……其實你真的不必跟我走的,畢竟,青城纔是你的家。”
葉漣漪卻堅定的擡起頭,輕聲道:“姐姐莫非忘記了,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從此之後,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況且……”說着,她又忍不住打起簾子,卻剛巧看見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葉家,她頓時將簾子放下,咬着下嘴脣顫聲道:“況且,我葉家已然只剩下我自己了,便是留在這青城,守着孤零零的院子,又有什麼意思?倒不如隨着姐姐一起去京城。”
她將剩下的話咽在肚子裡,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眸子裡的堅定卻越發的明顯,其間還混合着不知名的情緒。
百里清如見狀,不再言語,只是心中卻不知道爲何,有幾分隱隱的不安。她總覺得,漣漪心中的秘密太多。這些痛苦也許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可是,對她而言
,卻並非好事。其實她也知道,這些日子雖然葉漣漪性子跳脫了許多,可終究是遭逢大難,就如同在心口劃了一刀,就算是傷口癒合,那傷疤也是要跟隨一輩子的。何況是如此大的事情,她又怎麼可能真的好起來?
她的一切開心,都是表象,那內心深處的傷口,只能她自己來舔舐。是以,百里清如也願意她跟着自己,等到了京城,身邊多了連翹那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或許會對葉漣漪好一些。
想到這裡,她又有些蹙眉,連翹這丫頭,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她這一出來,就是小半年,依着那丫頭的性子,等到了京城,必定會鬧騰死自己。如是想着,百里清如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卻不知,遠在京城的連翹丫頭,此時卻是無暇去想念她這個一點都不乖的主子呢。
因爲……
“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早春時節,在花匠的精心護理下,花園中的山茶已經次第開放,遠遠望去,有一抹綠意正站在山茶花旁。
一襲淺綠漸變的羅裙,外罩白色的紗衣,頭上只挽着一隻通透的簪子。女子不過二八年華,一張臉上還未長開,帶着圓圓的嬰兒肥。她的眼兒很大,裡面像是藏着一隻會說話的小人兒,望着人的時候,便是不說話,你都覺得她在嘰嘰喳喳個不停。脣略微有些豐潤,嘟着小嘴兒,便是生氣的時候,都帶着幾分的嬌憨。
不是別人,正是百里清如千般掛念的小丫頭,連翹。
而此刻,她正拿着一朵盛放的山茶花,右手還不時的拽下花瓣,嘴裡唸唸有詞:“愛我,不愛我……”
直到一朵花被她蹂躪的滿地花瓣,而她手上也只剩下一個花莖之後,連翹才怔怔的盯着滿地的殘紅,泫然欲泣的自語道:“嗚嗚嗚,他果然不愛我。”
“你在這裡幹什麼?”
聽到有人說話,連翹猛然回身,待得看到面前的人之後,霎時瞪大了眼睛,一雙眼內寫滿了慌亂,手也忙忙的背在了身後。
“喂,你幹嘛鬼鬼祟祟的站在人身後啊,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啊!”連翹平復了氣息,帶着幾分被抓包後的羞窘,惱羞成怒的吼道。
長青無語的看着面前不可理喻的連翹,道:“我走路這麼重你都沒聽到,怪我麼?”
他一大早得了王爺王妃的消息,便匆匆忙忙的趕來告訴她。誰知道,她卻不在自己屋子內,虧他翻了這大半個王府,纔將她找到。
可是,自己這一片好心都被人當做了驢肝肺。她不但不領情,見到自己居然先是一頓吼,真是……真是個野蠻的女人!
“我……你是說我耳朵不好使咯。告訴你,本姑娘身體健康,哪裡都好的很呢。哼!”似乎是覺得自己這麼說還不解氣,連翹又重重的哼了一聲。
長青一雙眼都瞪了過去,果然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教出來什麼樣的丫頭,虧自己還那麼關心她。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感激,早知道就不過來好了。
“你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我的誰。我來就是告訴你,王妃下個月就回來了。”說完轉身就準備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