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耳畔被風送來一個好聽的聲音。
她以爲她就要被碾死,千鈞一髮之際,卻有一陣清風疾馳而過,將她帶離。
艾幼幼昏昏沉沉暈了過去,只看到他渾身籠罩着柔和的光線,就像上好金蠶絲織就的輕紗,飄飄渺渺,鋪散的整個天地都是一片金色,美得如同夢境。
“乖。好好睡。我帶你走。”男人的聲音優雅中帶着一份慵懶,這種慵懶的調調不是漫不經心,而是天生就帶有的嗓音,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令人心折。
“染染……”是你嗎?
艾幼幼喃喃喚了聲,一雙溫暖的大掌輕輕覆住她的額頭,她便沉沉睡了過去。
他的懷抱是一種熟悉的溫暖,帶着一種寒梅冷香,沁人心脾,有着讓她安定的力量。
她也不知睡了多久,隱約中聽到亂糟糟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對話。
“誰給你的膽子擅自做主謀害她!”男人的聲音變得異常寒冷,隱約還有鞭子抽破空氣,打在皮肉上發出的爆裂聲。
“主人,臣妾是爲您着想。若她進了雪翳皇宮,戰場必在雪翳境內,雪翳四季如冬,我方軍隊必定作戰不適。他們先前很可能在演戲,奸計預謀已久。若是風烈邪從後方出擊,我們的主動優勢必定蕩然無存,和可能……”
“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多嘴。”
“眼看就要一統天下,這女人是他們的弱點,趁早除去以絕後患!”
“天下?呵呵,不過是迎娶她的聘禮。呵呵,倒是你,我只讓你殺了那些妃子少去一些競爭,誰允許你私自做主嫁禍於她?”啪地一聲,又是一鞭。
“她已經背叛您了,她懷了別人的孩子,殺了她……”
一個女人嗚咽着說了很多,艾幼幼沒有聽清,那聲音彷彿在哪裡聽過,低泣的感覺明顯帶着恨,她很怕,模糊中護住腹部,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男人溫潤的手指一點點扳開她的手指,只感覺一股溫暖的熱流輸入,在四肢百骸流竄,身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感。
緊接着就是一陣打鬥的聲音,隱約中,男人一直喚着“小雪……”聲音越來越小。
再次醒來眼前是一片暖意,純白的輕紗幃帳,流蘇輕擺,墜掛的珍珠被風吹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哪裡?”她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打量着圍在身邊的幾個女人。
宮女手捧銀質托盤,上面放着紅色的嫁衣和鳳冠。
“王妃請更衣。”宮女恭敬地福身。
“更什麼更?我問這裡是哪裡?”她低頭一瞧,自己竟是一身喜袍,“這是誰給我穿的?我的衣裳呢?”
“這是雪翳皇宮。王妃已經與聖上拜過堂,自然穿着喜服。要換的這件是侍/寢的衣裳,請王妃更衣,不要讓聖上久等了。”宮女解釋着婉言催促。
“拜過堂?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不要耍我喔。我纔不去侍君,我又不認識他!”真是莫名其妙,“雪舞呢?你們出去,我要我的丫鬟。”
“雪舞?”宮女們面面相覷,統一地搖搖頭,“不曾見過名爲雪舞的丫鬟。”
這……怎麼回事啊?
雪舞不是說會一輩子照顧她嗎?他們一直在一起的啊,怎麼會沒見過?
“那我爹爹呢?我要見我爹爹景王爺鳳靳羽!”艾幼幼站起身,目光四處尋找。
“鳳傲國的景王爺送王妃前來之後就離開了。”宮女道。
“離開?”艾幼幼驚呼一聲,搞什麼喔!兩個人都不在了,獨獨將她留在這裡,還要陪陌生的老頭睡覺。
居然還是鳳靳羽將她親自送來,像快遞大禮包一樣送到後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閃了?
沒準趁她昏迷、按着她腦袋拜堂的就是鳳靳羽,嗚嗚,怎麼這麼壞啊,看來他真的不想要她了。
她撥開堵在面前的宮女飛奔到門口,剛一開門,幾柄明晃晃的大刀橫空一攔。
過不去?我鑽!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
“夠了沒啊?不要堵在這裡,放我出去!”怎麼這麼不通情面呢!
“聖上有旨,雪妃除了去侍/寢,哪裡也不能去。”帶刀侍衛威嚴道。
“這死老頭八輩子沒睡過覺啊,要睡自己睡!”艾幼幼氣呶呶嘟囔一句,靈機一動,坐在梳妝檯前,“侍就侍!”
“王妃,聖上有旨,請您速速更衣梳妝,前去盤龍殿。”身後傳來宮女衣裾輕輕拖動的聲音。
“去可以,我不要戴這個頭盔。”艾幼幼將鳳冠推到一邊。
“可是新娘子都戴鳳冠,而且王妃戴上一定很美。”宮女甚是爲難。
艾幼幼手指彈了彈精緻的鳳冠,叮地一聲:“這個有十斤重吧?你看我個頭這麼小,被這玩意壓得我不長個子怎麼辦?人家還在青春期發育哎,你們有沒有人道啊?聖上怪罪下來你們擔當得起嗎?”
“呃……”按照曆法十三歲就到入選妃子的年齡,普通人家的女子十四五歲也生娃了,王妃你的發育期也太長了吧?
“鵝什麼鵝,給我找髮簪來,越多越好!”最好是那種比針還尖的,一刺就噗嗤血狂飆的!
宮女們取來金制的首飾盒,打開來:“王妃,髮簪都在這裡。”
“給我梳妝。把這些,一二三四……”她撥弄着首飾盒數數,“統統給我戴上。”
一個時辰後,銅鏡中出現一張美豔的小臉,紅色的嫁衣軟雲輕霧般逶迤拖地,艾幼幼滿意一笑,狡黠的亮光在眼角一閃。
“王妃,這個頭飾……”簪子足足有四十多個,插滿發,好像個花盆。
“有何不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艾幼幼提起裙襬,“起駕回宮。”
“王妃,已經在宮裡了,不是‘起駕回宮’,這種時候該說‘備轎’。”這王妃的確是天下第一美人,可一點規矩都不懂,真不知道聖上看上她哪一點。
“我餓了耶,不想吃北餃,想吃水晶餃子。”艾幼幼眨眨眼。
“……”宮女們立刻噴血五兩。
雪紡紗的軟嬌走過長長的宮道,進入皇帝寢宮盤龍殿。
艾幼幼嫁衣上金蠶絲的流蘇逶迤垂地,一進大殿,熟悉的香氣便撲鼻而來,是從前住在雪隱王府,爹爹和雪舞都喜歡的檀香。
想不到這裡也能聞到他的氣味,心中忽然惆悵起來。
艾幼幼環視四周,卻見不到皇帝的身影,忐忑來的更加凝重,她摸了摸滿頭的髮簪,一抓一大把,她就不信沒有一根,刺不死那個老不死的狗皇帝!
“聖上駕到!”太監的傳話聲後,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
щшш▪ тTk ān▪ c○ 這腳步聲好熟悉,她迅速跪在地面,垂下頭裝出乖巧順服的樣子。
怦怦怦……
心跳好快!
她下決定的時候就清楚自己的處境,她沒有武功,力氣又小,怎麼可能敵得過一個男人?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就算殺死了皇帝,這重重的宮闈重兵把守,她也根本逃不出去。
她已經報了必死的決心,就算爹爹不要她了,她鳳亦雪也生是靳羽的人,死是靳羽的鬼。
咯吱咯吱……
牙齒都在打顫,心快從嗓子眼蹦跳出來,皇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她面前,艾幼幼垂着頭,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明黃色的靴尖上,細小的米珠竄成龍騰的花樣。
“老色狗!去死吧!”她一個沉氣,迅速從頭上拔出一根最尖銳的髮簪,飛身刺了過去。
只見眼前白光一閃,她便撲了個空,一雙手臂從背後溫柔地纏了過來,雪白的髮絲如輕紗吹過,撲打着她的面頰。
“你罵我是什麼?老色狗?”皇帝的聲音月一般優雅,花一般妖嬈。
這語氣好熟悉……
“放開我……你個……”艾幼幼迅速轉身,嘴巴張成一個圓,髮簪叮地掉落,“雪……雪舞?”
“嗯哼。”雪陌舞一身白袍,金絲線繡着九爪騰龍的花樣,尊貴無比,他優雅地轉了一個圈,“幼幼,帥不帥?雖說龍袍都是明黃色的,但我覺得白色更適合我,你覺得呢?”
想不到雪陌舞男裝竟是如此驚豔,若說鳳靳羽代表冰冷和神聖,那陌舞就是完美、妖嬈和淡泊。
就像他身上縈繞的桃花香與墨香交融的恬淡氣味。
‘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稱號又豈能形容他非凡的氣質,這世上只有他一人能配得上“謫仙”二字!
“這……帥是很帥啦。不過……”艾幼幼撓撓頭,慌忙把他拉到一邊去扯他的衣裳,“我說到處找不到你,原來你跑去偷龍袍了。女扮男裝外加偷龍袍可是死罪,我是王妃也保不了你。”
“嗯,言之有理。”雪陌舞拉長音調,強行壓住笑意,雙臂一展,“幼幼給我脫。”
“你懶得身上長蟲蟲了!”她手忙腳亂地替雪陌舞脫龍袍,嘴裡嘟囔着,“你不要學男人說話啦,雖然聲音很……”
艾幼幼脫到下半截身子的時候,手指顫了一下,咕咚一口口水嚥下:“這……你……你是男人!”
“嗯哼。”雪陌舞神秘一笑,點點頭。
“你是聖上?”她驚悚瞠眸。
“幼幼小時候不是說,若朕是男子定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定要嫁給朕嗎?”雪陌舞步伐款款逼近艾幼幼。
“我……我忘記了,我忘掉的東西統統不算。還有,我和你拜堂不作數。”
“你耍賴哦。”
她步步後退背抵在牆壁,雪陌舞伸出長臂將她鉗制在小小的範圍內,絕美的臉龐湊近她,呵出曖昧熱氣:“朕的雪妃,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