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楚悅一襲黑色緊身衣似黑燕靈巧飛入江夏王府,進了自己的院子。
“速雲,隨我去書房。”
把速雲叫到書房,讓她坐在書桌前,把毛筆塞入她手中。
“寫。”
“寫什麼?”速雲一頭霧水。
“我念你寫。”夏楚悅道。
速雲點頭,一邊趕緊磨墨,一邊聽着夏楚悅說。
“寧王大婚鬧洞房記事。”
速雲正蘸了墨水要寫,聽到夏楚悅的話不由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趕緊落筆書寫。
“寧王大婚之夜,武威侯世子、新科狀元、樑國公小公子……把臂同遊新人房……”
速雲手指顫了一下,一滴墨水滴在紙面上。
夏楚悅瞥了一眼,道:“接着寫。”
速雲點點頭,寫下“把臂同遊新人房”幾個字。
夏楚悅說得快,速雲寫得也不慢,不一會兒,便洋洋灑灑寫了整整十頁紙。
夏楚悅拿起速雲寫好的紙瀏覽一遍。
通俗易懂!
夠狗血!
夠黃!
好!
“你拿着這份東西去印刷或找人抄寫,務必在明早全龍城的百姓都能看得見,最好再找幾個說書先生,這麼好的故事不說,豈不是浪費?”
速雲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收拾好之前寫好的滿滿十張紙,熬夜去幹活。
夏楚悅望着速雲消失在房頂上的背影,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幽光:“蕭芳菲,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
清風樓辦事效率果然高,第二天一大早,龍城一半以上的人都或看到或聽到了“寧王大婚鬧洞房記事”,剩下的人或在睡夢中或因爲種種原因而未得知,不過他們很快也會知道。
正如夏楚悅所料,這份足夠狗血的“記事”燃起了人們的熊熊八卦之火,在極短的時間內,此記事傳遍京城大街小巷,其轟動性、戲劇性以及可談性足以與去年的春宮圖事件、寧王好龍陽事件相提並論。
最爲奇特的是每一件事都圍繞着寧王府,去年兩件八卦大事主角是寧王和寧王妃,這一次的主角是新寧王妃,讓人不得不奇怪,寧王到底得罪了什麼變態,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毀壞寧王府的名譽。
新婚之夜鬧洞房,其實無論是權貴商賈或進平頭百姓都會出現,既然帶了個‘鬧’字,新房裡自然會出現親朋好友作弄新郎新娘的場面。
這件事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當那些帶有曖昧偏黃的詩詞對子涌入民間時,當人們知道世家大小姐京城第一才女吟出那樣的對子時,孟浪頓時被無限放大。
閨中私話豈能外傳?
誰在私底下不做些風流事說些露骨話,可當這些話傳出來,情勢可就大不相同了。
蕭芳菲早上醒來的時候,渾身痠痛,尤其是兩腿之間,像被車輪子輾過一般,疼得她蹙眉痛吟。
手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摸,沒有摸到想象中的溫熱身體,只有冰涼的錦席。
蕭芳菲一愣,悠悠睜開眼,發現外面天已大亮。
“王妃,您醒啦。”黃鸝正在旁邊等候,聽到她的呻吟聲,立刻轉身看向她。
“王爺呢?”蕭芳菲渾身難受,稍一動就更難受,不由皺眉。
“王爺被皇上宣進宮去了。”黃鸝回答後問,“王妃可要起身?”
“嗯,過來扶我。”
黃鸝上前扶她,不想手一蹭,蓋在蕭芳菲身上的薄被滑了下去,露出青紫斑點。
黃鸝驚呼一聲,趕忙低下頭去,小臉通紅。
蕭芳菲顰眉垂眸,看見自己身上的青點紅斑,趕緊將大紅色的喜拉上來蓋住身體,“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叫人擡熱水進來!本王妃要沐浴。”
黃鸝忙不迭應聲,轉身小跑着出去。
房內只剩蕭芳菲一人,她忍不住掀開被子一角,望着自己身上的草莓,眼裡閃過一絲羞澀,更多的是喜色。
她憶起昨夜,黑夜裡男人精壯的身軀,壓在她身上,熱情如火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難怪醒來身體會那麼痛。
之前的不悅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甜蜜。
她終於將自己完整給了他,她終於成爲他的人。
在黃鸝和幾個一等丫鬟的侍候下,蕭芳菲洗了個鮮花浴。
除了開始有些羞澀外,後來她都微擡着下巴,舒展身姿,一點兒也不在意被幾個侍候她洗澡的丫鬟看到她身上的草莓。
這是被寧王狠狠疼愛的證明,何必遮掩?不但不遮掩,而且要大大方方的。
她要讓府裡的丫鬟知道,王爺喜歡的是她,她們就別癡心妄想着飛上枝頭麻雀變鳳凰了。
此刻的她,滿心喜悅,想着呆會兒怎麼在王府下人面前一展王妃之風,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要讓那些下人都敬她畏她……
殊不知府外早已刮過一陣龍捲風,流言蜚語滿街躥,而主角就是她。
在她院子裡侍候的下人自然也不知道,大家都等着早上伺候新王妃,哪有時間跑到外面去聽熱鬧。
“奶孃呢?”蕭芳菲梳洗打扮完後,沒看到王奶孃,這才記起似乎從自己醒來後都沒看到她。
“好像是出府買什麼東西。”黃鸝也不是很清楚。
“定是去半閒居排隊了。”蕭芳菲自言自語道,“她回來後記得提醒我告訴她,以後不必去半閒居買糕點了,王府的廚子不錯。”
“是。”
吃完早飯,蕭芳菲準備點火了。
第一把火自然是對她的庶妹,寧王府的側妃。
“蕭側妃還沒起牀嗎?”她端坐在花廳裡,淡淡問道。
玲瓏是寧王親口撥過來伺候蕭芳菲的,蕭芳菲自然知道玲瓏以前是在龍希寧的院子裡當差的,也知道她頗得龍希寧倚重。
因此,沒有馬上動她,只讓她在身邊伺候。
此刻,她尋問的便是這個王府的一等丫鬟。
玲瓏從容應道:“王妃有所不知,蕭側妃前些日子犯了錯,被王爺禁足了。”
蕭芳菲眼中隱過一抹異色,隨後點了點頭:“那便算了,等她以後可以出門告訴我一聲。”
第一把火沒點起來,蕭芳菲倒沒失望,蕭芳蕊被禁足,對她來說也算是件好事。
接下來她讓管家把王府的下人都叫到院子裡,準備給個下馬威,叫他們知道她不是夏楚悅那個廢物,只能任人欺凌。
若是時間提前一年,蕭芳菲斷然不會一來就整頓下人,她會繼續保持着清高雅緻的貴女模樣,她會做一個尊貴卻心地善良的王妃,靠形象收攏民心,然而一年的壓抑,一年積攢的鬱氣,一年聽到的閒言碎語,讓她的心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運籌帷幄的冷靜女子,也不是那個隱忍自恃,甘做男人地下情人的女子。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叫她明白一個道理——並非越完美的女子就越惹人愛。
夏楚悅,那個婚前失節的女子,不但勾引了風流國舅爺,還勾走了寧王的魂。
就算寧王與夏楚悅最後和離,但是蕭芳菲騙不了自己,寧王確實對夏楚悅存了不一樣的感情,那種炙熱的眼神,曾經只有看着自己的時候纔會有,卻給了一個不貞女子,實在是可笑。
如若當個人人讚美的善良溫婉女子沒用,何不做自己?
喜歡人就去搶!喜歡權利就抓在手裡!
蕭芳菲正看着黃鸝念她新訂的規矩,奶孃忽然形色匆匆從院門外跑進來。
“小姐,不好了。”奶孃大聲喊道,由於太過驚慌,衝進院子時沒有看到滿院子的人,便沒有掩飾,待看清院中央站滿了丫鬟小廝,眼神微變,改跑爲急走。
“小姐,出大事了。”奶孃貼着蕭芳菲的耳朵急聲說道。
蕭芳菲難得看到奶孃急成這樣,心頭一緊,話到了嘴邊改了口:“有什麼事進屋說。”
接着對下人們道:“大家都散了罷,記住黃鸝剛纔說的規矩,本王妃也不想對下人動刑。”
示意黃鸝和玲瓏注意着點,蕭芳菲起身回到正屋裡。
“發生何事,奶孃如此慌張?”蕭芳菲不解地問。
“小姐,外頭都傳瘋了!”奶孃急急地把在大街上聽到的消息講了一遍。
尚未說完,蕭芳菲已霍然變色:“豈有此理!哪個信口雌黃的,竟然敢侮辱本王妃!”
那等形同淫言浪語的話傳得全城皆知,叫她以後有什麼臉面出門?還怎麼在王公貴族夫人小姐面前立足?
“昨晚來鬧洞房的人那麼多,誰都有可能傳出去。天老爺啊,爲什麼要這麼作弄小姐!”奶孃紅着眼圈哭道。
蕭芳菲頭疼地道:“奶孃,你先別哭,這件事兒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否則不會一晚上的時間傳得人盡皆知。你再仔細想想,看有什麼漏說了的。”
奶孃止住號啕大哭,思索片刻,忽的說道:“我記起來了,我聽那些人說是在酒樓裡聽說書先生說的。”
說書先生?
蕭芳菲眼中掠過一道凜厲之色,果然是人在搗鬼!
……
一間普通的酒樓裡,夏楚悅喬裝打扮坐在二樓喝茶,聽着高臺上說書先生唾沫橫飛的講述“寧王大婚鬧大洞房新編”,這個版本和夏楚悅讓人傳出去的已經大不相同,不得不感嘆古人的智慧卓絕,連一個說書先生,想象力都那麼豐富,把原稿改編得更加狗血,雷點不斷,又黃又暴力,這比她讓速雲寫下來的可要精彩許多。
這個說書先生要是到了現代,絕對能成爲改編經典故事的強大編劇團隊中的天才。有這些人的努力,相信蕭芳菲這個名字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會成爲人們口中的熱詞。
正想着,便見一樓大門外闖進來一夥穿着家丁服飾的人。
一夥人凶神惡煞,直衝講到激動處漲紅臉的說書先生面前,二話不說砸了他的攤子,鉗制住他,然後帶走!
看着那些人身上熟悉的服飾,夏楚悅淡淡一笑,以爲抓住這些說書先生就能把消息壓下去嗎?
一個人的嘴巴能堵上,百人,千人呢?
除了皇帝,誰有那麼大的本事禁止言論?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阻止所有人私底下悄悄議論。
蕭芳菲,當日你害夏楚悅失去青白,又將之至於城門口時,可曾想過那個女子將會面臨何種非議?
你生生逼死了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不算,我異世而來,魂入屍身,重活一世,代替夏楚悅重活,你卻依然要置其於死地,置我於死地,幾次三番的刺殺,誣衊,詆譭!到底有多大的恨,讓你不死不休地殘害我?
呵,風水輪流轉,那麼多次機會你都沒有殺死我,從今往後,你也不再有機會傷我。
而我,也不會再任你逍遙!
等着吧,這只是開胃菜!我們的賬,慢慢算!你對夏家的傷害,我們一點一點算清楚!
夏楚悅淡然地看着酒樓沉寂過後恢復喧鬧,優雅地離開座位,轉身下樓。
她的座位上,一雙摺斷的筷子安靜地擱在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