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雨終於不再是面無表情,她帶着訝異地看着牀榻上面無血色的贏風。
秦始皇的第十五代孫?這騙子居然是這麼有來頭的?不會又是騙人的吧?這名頭怎麼聽起來那麼假呢?
不管了,邀雨心想,自己方纔已經言明,不管贏風說他是誰,她都認下,那此時就沒有再懷疑的道理。
邀雨接着問,“是你殺的姚中建嗎?”
“誰?”這次輪到贏風疑惑了。
邀雨解釋道,“魏皇登基宴請各國時,仇池國的使隊中有個叫姚中建的官員。他爲了掩護我,男扮女裝上路,後來在東秦州遇刺身亡。”
贏風搖頭,以手指天,“我以贏氏一族起誓,我並不知曉此事。”
邀雨點頭,算是信了。
“那細珠兒知道你的身份嗎?”
贏風不知道邀雨爲什麼問這個,不過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表示肯定。
邀雨苦笑,“還好。不然她也要同我一樣平白傷心一場。”
贏風聞言喉頭一緊。假巴拉的死,果然還是傷她頗深。見她神色黯然,贏風主動道,“我並沒有傷害你師傅。實際上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們的內力會相融。”
邀雨點頭,“我知道。”若不是師傅今日差朱坦誠來傳話,自己怕是會一直誤會贏風。說不定會一怒之下殺了他。
“你知道什麼?”贏風不解。是知道自己沒有傷害她的師傅?還是知道他們兩個的內力爲何會相融?
想到師傅對她的斥責,邀雨覺得人要敢做敢當。於是她將懷中的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恭恭敬敬地叩拜在地,額頭觸手背,“師兄在上。師妹此前誤會了師兄,多有得罪,請師兄責罰。”
邀雨這一跪可把贏風嚇了一跳。要不是怕自己體力恢復的事兒露餡,他早就從牀榻上跳起來了。被檀邀雨跪拜,這事兒怎麼這麼瘮人呢!
“你說什麼師兄?”贏風強自鎮定地問道。
邀雨依舊跪着低頭答,“師傅差人來傳話。”
“不不不,你先站起來,我看你跪着心裡就毛毛的,總感覺你一會兒就會掏出一堆暗器來撒我。”贏風真的是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邀雨依言起身,接着道,“師傅傳話說,您是他師弟的親傳弟子,且入門比我早。乃是我師兄。”
“我師傅是你師傅的師弟?!”這下贏風躺不住了,一個骨碌坐了起來。
邀雨見他利落地坐起身,絲毫不顯驚訝,只是默默點頭。
贏風忙問,“你師傅姓什麼?”
邀雨想了想,“大約是姓姜吧……”之前在仇池爲她測算天狗食日時,師傅就自稱姜老先生。
“果真是如此嗎?”贏風晃神,據他旁敲側擊,他的師傅也是姓姜。如今世間的宗門派系大多數是以一個姓氏爲主,與其說是門派,更像是武林中的門閥氏族。同時兩個姓姜,又都高深莫測的老頭,估計很難有這麼巧合的事兒。
“所以你是我師伯的徒弟?也就是我同門的師妹?”贏風依舊不解。要是同門師妹,當初他跟自己師傅提起邀雨時,怎麼師傅言辭中對檀邀雨盡是反感?
突然贏風一拍大腿,得意道,“哈!我當初就說我是師兄!你還不認!”
邀雨白了贏風一眼,“師兄身體還需調養,我就不多打擾了,你早點休息吧。”說完抱起錦盒就要走。
“你等等,”贏風趕忙叫住她,“今日你生辰?難道不該給當師兄的送壇酒?”
“你尚在病中,
不宜飲酒。”邀雨懶得理這人,名分上雖說是師兄沒錯,不過在邀雨心裡,也依舊是個厚臉皮的騙子。
“早晨你梳的那是升高髻?”贏風來自南地,知道邀雨今日生辰,就猜到早晨她頭頂的那根“箭”是怎麼回事了。
邀雨的小臉“騰”地一下變得緋紅,那麼糗的樣子,居然被這個騙子看到了!
“不、不用你管!”
贏風心情大好地看着邀雨紅透了俏臉,依舊調笑道,“師兄我不知你今日生辰,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不如讓我幫你梳個正宗的升高髻,聊表心意吧。”
邀雨突然沉下臉,“嬌娘說過,擅長給女子畫眉和梳髮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邀雨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贏風一個人在屋中凌亂,嬌娘是誰?她從哪兒得到這種結論的?不過……好像說得也不算錯……
邀雨一臉陰沉地從贏風的房內走出來,穿過院子時,祝融哦哦啊啊地叫,她這才往院子裡看,竟被院中站着的人唬了一跳。
拓跋燾?他怎麼來了?這時辰都掌燈了,宮門不是早就該關了嗎?
這一日可真是貴客不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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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愛猜測今日是邀雨的生辰後, 便氣都不喘一口地衝回中政殿。
到了中政殿門口,他才停下來猛吸了幾口氣,整理了衣衫,貓腰走進去。
拓跋燾正在中政殿批閱奏疏,宗愛回來,他連頭都沒擡。拓跋燾心裡清楚,宗愛爲了在自己面前賣乖,總是主動請纓去看望邀雨,回來必然會在他面前碎碎念一通。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心意不定,拓跋燾雖從未因宗愛探望邀雨獎賞過宗愛,卻也沒阻止過他。
只是這次宗愛從邀雨哪兒回來,卻意外地沒開口。
拓跋燾又讀了會兒奏疏,見宗愛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你小子是懂得邀功了?還藏着掖着!”
宗愛被拓跋燾踹習慣了,嘿嘿一笑,“奴才不敢。只不過今日這事兒有點特殊,奴才不知道怎麼稟報爲好。”
“有什麼就說什麼!少給朕耍滑頭!”拓跋燾作勢又要踹。
宗愛忙往旁邊躲了躲,討好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奴才其實也不十分確定,只是從驛館的僕從口裡探聽了些消息。若奴才猜得沒錯,今日可能是檀女郎的生辰。”
“你猜?”拓跋燾不滿地斜睨着宗愛,這可不是奴才回話時該用的詞兒。
宗愛附身請罪,“陛下贖罪。實在是女兒家的生辰八字只有各家夫人知曉,奴才無處可考證。”
宗愛又把今日子墨差人買紅頭繩,外加從南地來的小內侍的話說了。原以爲魏皇會至少誇一句他,沒想到拓跋燾聽完卻默不作聲,轉回去依舊低頭去看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