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在南京都城隍廟內的主殿,二皇子虞見濟,正向殿內奉上三牲祭品。
旁邊有一位年輕的太監,正捧着一張聖旨大聲宣讀。旨中的文字顯然出於一位學問高深的翰林學士之手,駢四儷六,炳炳烺烺,沉博絕麗。
大意是當今的皇帝已得知日前陳漢將士墓破封,地府之變,感慰城隍辛苦,所以特旨嘉勉,並令二皇子虞見濟與長樂公主一併祭祀。
“還請城隍爺享用!”
當虞見濟與長樂公主一前一後手持着信香,一起朝着上方的神像遙遙一禮,然後就見那些擺放於殿內的十幾只全牛、全羊、全豬之上,都飄起了青煙。
虞見濟心知,這是南京都城隍與他座下的諸神,已經取用了祭品。
值得注意的是殿內一角,一隻狗也在‘吭哧吭哧’的啃着骨頭,喝着骨頭湯。
此時虞見濟已得知秦淮河上黑繭一事,心內憂心忡忡,可他望見聽天獒的吃相之後,還是爲之一樂:“看來聽天將軍很喜歡。”
“當然喜歡,三味居的骨頭湯與黃龍醉,是我最喜歡的吃食。”
聽天獒一邊吃一邊含糊的說着:“二位殿下有心了,有心了!就不知您二位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
長樂公主笑道:“我弟弟得知伏魔都尉李軒與你們城隍廟非常親近,曾經向李軒諮詢過,是以得知。”
“李軒!原來如此。”聽天獒心想這真不愧是好兄弟哇,不枉了問心鈴內他那一番作爲。
“伏魔都尉也說過將軍你的諦聽神通,說是南京城內之事,將軍你只要願意,可以無所不知。”
此時虞見濟又走到了殿外,他面色青白的仰頭,往秦淮河方向的那隻黑繭看了過去:“說來我有一事,想要向聽天將軍請教。關於這比翼魔,城隍可有應對之法?畢竟嚴格來說,這也是陰魂之屬,惡靈成魔。一旦被它成了氣候。這南京城內的情景,孤竟是不敢想象。”
“是該歸我們管,該我們管的。”
聽天獒含糊道:“可六道司自有應對之法,我保準沒事,兩位殿下只管看好戲便是。”
長樂公主不由微微蹙眉:“可據我所知,六道司已經做過許多嘗試,都無果而終。而如今無論是尋覓天位,還是第四門的術師,都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聽天獒哈哈笑了起來:“那是因他們沒找對人,那隻比翼魔也是太蠢了,自己找死,真當這世界沒有能夠真正心意相通之人?只是人家都心有掛礙,不願出手罷了。”
長樂公主頓時錯愕:“敢問聽天將軍,這兩人到底是誰?能否讓他們儘快出手?需知這比翼魔一旦成了氣候,這城內不知有多少夫妻離散,成爲彼此相殘的怨偶。”
“不能說啊,說了我日後就有禍事。”
聽天獒‘嘖’的一聲,歪着嘴道:“怎麼說呢?那就是孽緣啦,孽緣。總之時機一到,那傢伙會忍不住自己跳出來的,他就是爲大義犧牲的命。兩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們即便信不過我,也該信我家城隍老爺!老爺是定不會讓此魔禍亂人間的。”
虞見濟與長樂公主兩人面面相覷,在稍覺放心的同時,也現出了強烈的好奇之意。
“二位殿下,這諦聽神通固然能諦聽天下之事,可也同樣是取禍之道。聽天將軍既然不肯說,二位就不要爲難它了。”
這是立於殿前的‘真如’大師,這位雙手合十,口誦佛號:“殿下若覺好奇,不妨親往秦淮河一觀究竟?您如今內肺殘留的武道真意已經驅除了部分,傷勢開始見好,體內毒素也拔出了些許,稍微活動一二,反倒有益於殿下您的身體,只要別見風就可。”
“那就去看看!”虞見濟精神一振,隨後他又眼含期待的看着真如:“大師,敢問我何時可以大好?父皇命我來祭孝陵,原是爲代他在太祖陵前盡孝,卻因孤這身傷耽擱,一直遷延至今,讓孤寢食難安。”
“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真如的神色有些爲難:“據我所知,那大祭禮節繁重,殿下如果沒有足夠的體力,怕是支撐不住。我只能盡力而爲,讓殿下二十天之內恢復,殿下可與禮部相商,在二十天後選個黃道吉日。”
※※※※
這個時候,李軒早已抵達了內秦淮河的事發地。說來也巧,那黑繭生成之地,正是攬月樓的正上方。
Www¸Tтkд n¸¢O 已經隨後跟上來的張嶽,仰着頭看那樓頂之上長達二十丈的巨大黑繭。
“爲什麼是秦淮河?這有什麼說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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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軒升職之後,對他們二人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日子比以前清閒了。由於李軒對於那些部屬的信(甩)賴(鍋),他們這個直轄小隊,絕大多數時間也都是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所以今日,他們也都能跟過來看熱鬧。
可望着那黑繭,張嶽卻頗覺壓抑。只可惜他能力有限,此時也只能看看熱鬧。
“當然有說道,你就是笨。不想想最容易引發夫妻齟齬,甚至生怨的,是什麼地方?”
彭富來一聲嗤笑,他雙手抱着胸,也眼含擔憂的看着上面:“該不會真讓它成了氣候吧?那就真是打臉了。”
他對於這城內會產生多少怨侶並不在意,卻知一旦被這隻比翼魔破境成功,整個朱雀堂上下,都將顏面無光。
作爲六道司朱雀堂的一員,他現在已經很有榮譽感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的雙臂上都纏着繃帶,雙手也同樣纏滿白布,一些地方隱隱還可見血痕——雙臂那是訓練過度導致的拉傷,雙手則是在嘗試各種更具威力的暗器手法時被利器割傷。
李軒上位後的這些日子他們雖然清閒,可其實他二人沒有一天是閒下來的。
李軒則是一言不發,站在高處凝神觀戰。此時那黑繭之外,正有兩個身影在與那比翼魔纏戰。
而在附近一里之外,包括張副天師在內的數位第四門術師,都手持着法訣,憑空而立,一身氣息與南京城內的八門金水陣隱隱相合,彼此呼應。
此刻任是那兩人與比翼魔交手激起的罡風澎拜,刀罡酷烈,也未能損及下方秦淮河衆多樓宇一分一毫。
“那兩位怕是不行了——”
樂芊芊以小神眼觀眺望,然後無奈道:“黑蛇都指揮使沈知謀,青翼都指揮使殷若蘭,是自陰陽俠侶之後,我們朱雀堂最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了。”
果然就在樂芊芊語落之際,那殷若蘭的肩膀處被炸出了一個血口。兩人也隨後神色灰敗的,從那上空墜下。
而緊隨這二人之後,又有兩個身影,往那比翼魔方向飛去。
張嶽見狀,不禁吃了一驚:“是老馬他們夫婦。”
空中兩人,正是馬成功與秦若夫妻倆。這二人的修爲還無法御空,可六道司多的是高明的術法大師,使這二人身後都滋生風翼,很輕鬆的解決了飛空的問題。
他們兩人的實力,自然是遠不及九重樓的妖魔。不過這比翼魔本身的力量本就不大,甚至比不得七重樓的武修,馬成功與秦若兩人都能勉力應付。
李軒一開始看他們似模似樣的,將那‘正反陰陽天擊地合戰法’使得頗有章法。可僅僅第五擊,馬成功卻‘哎呀’一聲,從天空上栽落下來。
李軒的護道天眼親眼看見秦若被那比翼魔合力圍攻,馬成功急於救護,卻反倒落入那比翼魔的下懷。直接被對方一腳踹落地面。
那比翼魔中的男性,則是嘎嘎的笑道:“蠢貨,這是在來惹我發笑嗎?嘖嘖,說來下面這座攬月樓,還有你二人滋生的怨氣呢。這等樣的恩愛,也敢來我面前丟人現眼?”
“完了!”彭富來以手撫額:“老馬這次可能又得跪搓衣板,不對!搓衣板都沒法解決問題。”
張嶽則搖頭:“那可未必,老馬對他妻子的愛護之情,大家都看得見。嗯?那對陰陽俠侶來了。”
他已望見遠處,有兩個身影正聯袂而來,其中之一,正是樂懷遠。
懷遠伯家與樂家有些交情,他小時候見過這位,所以認得。
樂芊芊則臉色蒼白的搖頭道:“沒用的,我父母他們這兩天本來就有嫌隙。之前沒辦法,現在只會更狼狽。強行爲之,只會令那比翼魔更加猖狂。”
果然,僅僅不到半刻,那樂夫人就鐵青着臉離開:“還是那句,樂懷遠你不把芊芊喜歡的那臭小子找出來,就別想我回家。”
衆人一面爲樂夫人的言辭好奇,一面也理解這位的知難而退。
只因這二人的刀劍合璧,確實沒了往日的默契,彼此之間差異極大。
反觀那黑繭,此時赫然已膨脹到接近一座酒樓大小,其上甚至延伸出巨大的黑翼,覆蓋周邊三裡地域,給人以極致的壓抑感。
此時所有人的臉色,都是陰沉如水。唯獨樂芊芊的俏臉有些發紅,李軒則是心有猜度,略覺心虛的撓了撓臉。
“我來!”此時立於另一座樓宇上的江含韻,驀然飛空而起:“雲柔,你我聯手!”
薛雲柔赫然就在不遠處御空而立,當江含韻御空飛起,她也毫不猶豫的向上方一指,一口綠色的劍器,與江含韻的雷刀,幾乎同時轟擊於那比翼魔的胸腹之間。
此刻二人用的,竟也是‘正反陰陽天擊地合戰法’。
李軒一開始也是含着希望,可隨後他就眉頭緊皺。這對姐妹的配合也算默契,可要說心有靈犀,步調完全一致卻還差了許多,遠達不到心照神會,天衣無縫的地步。
“好快!”樂芊芊已經暫時壓制了尷尬,她運用小神眼觀,滿臉愁意的看着上空:“這南京城內積蓄的怨氣太多,最多再有一刻時間,便是那魔物破境之刻,也不知總管他們,有沒有準備後手。”
李軒神色微沉,他視角的餘光,恰好望見羅煙的身影,正身如鬼魅般的登樓。
他牙關猛地一咬:“羅煙,我們上!”
樂芊芊聞言一愣,李軒這些天來,可一直都是與她練的‘正反陰陽天擊地合戰法’。
羅煙則神色錯愕狐疑的看着李軒:“李軒你這是認真的?”
可當她望見李軒身上那一套交合呼應,正浩氣勃發的法器,就已明瞭大概了。
“自然是認真的,”李軒一聲苦笑,竟是滿臉的悲壯與無奈:“總不能讓這傢伙真成了氣候。”
而就在語落之際,他的人影,已經往攬月樓的方向飛馳而去。羅煙沒有遲疑,身影也化爲青煙緊隨其後,他後發一步,卻是與李軒完全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