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體會到了,那又如何?”
在李軒的身後,紫色的竹影輕輕搖曳,那竹身在浩氣重壓下略顯彎曲,可它的根系卻是深扎於大地之中,不可動搖。
李軒的軀體也是如此,孔修德凌加於他之上的赤金氣柱,浩瀚重壓,李軒就只當它們是刮過去的狂風,不滯於物,不留於身,這讓他身臨的壓力一瞬間就沒了一大半,剩餘的也被臂甲饕餮與《正氣歌》卷軸化解。
李軒體內的傷勢,那些破裂的血管,震傷的肺腑,出現裂紋的骨骼,也在他驚人的恢復力作用下迅速復原。
而此時院內的衆人則神色各異,那些國子監學生們直到李軒語出之際才陸續反應了過來,隨後整個院落就像是炸開的油鍋,在‘轟’的一聲嗡鳴中,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紫氣東來!竟是紫氣東來!”
“確是赤極生紫!紫意還略略差了一些,可這並非是他的浩氣不夠精純,只是因修爲還弱,浩氣不足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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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刀意法相,你們有沒有想到什麼?”
“竟然如此精純的浩意,難怪能斬殺李遮天!這已相當於魂級武意。”
“怪不得能聚集衆力,與天位爭鋒。”
“這刀意也很不凡!居然也已至魄境了。”
“這就是當代的理學護法?只以天賦而論,天下確實無出其右。”
人羣中的龍睿與王靜二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眸中,看出了一抹驚意,他二人都想到了之前見到的竹意碑。
可在這之前,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法將竹意碑與李軒聯繫在一起。
孫初芸站在李軒的身後,萬分欽佩的看着山一樣屹立不搖的李軒,眼瞳裡面在發着光。
她想原來所謂的‘李謙’,就是李軒。怪不得有那樣的才情,怪不得能寫出‘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樣優美的詩句。
怪不得李軒能成爲理學護法,刀意法相,紫氣東來!
——如此精純的浩氣,這天下間不過寥寥數人才能凌駕其上。
羅煙則是面現厲澤,她的眼瞳中燃起了紫火。一雙紅袖刀自她手中展現,旁人幾乎沒看見羅煙有什麼動作,可幾個悄然接近,試圖擒拿張嶽與宮小舞的幾個會昌伯府家丁,竟是非死即傷。
即便會昌伯孫繼宗本人,也暫時停住了腳步,面色凝重的望着這個俊美出塵,彷彿謫仙般的伏魔都尉。
孫繼宗接近於半步天位的修爲,讓他本能的感應到了危險。
羅煙則將殺意森冷的視線,看向了‘衍聖公’孔修德。
她的雙手開始滋生幻影,開始顯露出‘大慈大悲三千手,觀音三十三法身’。
雖然她對李軒的處處留情,沾花惹草之舉惱恨之至,怨氣難平。
可當李軒被孔修德羞辱,當那位衍聖公以橫絕之勢對李軒出手,羅煙卻感覺自己胸膛好像要炸開一般難受,無窮的戾氣自其內滋生。
殺!
可就在羅煙的紅袖刀,即將斬出之時,一束金芒橫空落下,覆蓋在李軒與‘衍聖公’孔修德的身外三十丈方圓,就彷彿一層金色的薄膜,將兩人隔絕於世界之外。
“天地胎膜?”
羅煙不由蹙了蹙眉,認出這是以天地初生時的‘胎膜’煉化而成的強大仙寶。在數年之前,她曾機緣巧合,見過類似之物。
她當即擡頭,看向那金芒的來處。然後就望見三丈高空,有一位金甲少女懸空而立,這讓她的瞳孔微微收縮。
天位——
金甲少女則神色冷漠的看着下方的衆人,還有人羣當中的羅煙。
紫闕天宮的規矩,的確是不能對凡人出手,可也有許多變通之法。
比如此刻,她沒法親自殺死李軒,也沒法出手攔截羅煙,卻可以仙寶作用於孔修德與李軒之身,排除所有的外界干擾。
而在那金色薄膜之內,孔修德的氣息森冷凝重,眸光則變幻不定。
他能夠感應到李軒的刀勢已經遙空將他鎖定,那凌厲無匹的殺意,則讓孔修德的元神,都感覺陣陣刺痛。
還有李軒身後那尊高達兩丈的‘伏魔金剛’,也將它的劍駐於身前,蓄而不發。
孔修德已經意識到自己再往前邁哪怕一步,都將遭遇對方決死的反撲。
儒修的尷尬就在於此,如果不能用浩氣將對手鎮服。那麼哪怕境界低上很多的武修,也能對他們形成致命威脅。
孔修德可以強行抽取此間衆多國子監生的浩氣化爲己用,恢弘偉力都足以與那些半步天位正面對抗。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確保自己可以在十步之內,抵禦住李軒的暴起襲殺。
此時的他,也終於想起李遮天,就是死於李軒之手。這讓他的鼻尖,不由沁出了點點汗珠。
可這自心臟深處滋生的點點懼意,也讓孔修德陷入暴怒,他的瞳孔怒張,裡面現出了無數的血絲。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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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他周身的浩氣天柱再次擴張,繼續膨脹。對浩氣的抽取範圍,也擴大到整個國子監,將國子監內的數千儒生都覆蓋在內。
其中的一大半人,都在第一時間收束浩氣,這是因他們不認同孔修德的作爲,也不願他們的力量爲當代衍聖公所用。
可僅僅只是其中一部分,就已令孔修德的浩氣凝漿,化作搖撼星河的赤紅金柱。
“給我跪下!”
轟!
這一瞬,李軒周圍的土地,再次下陷三尺,無數的裂紋自此處滋生,然後就如蜘蛛網般四面八方的散開。
李軒的的脣角,此刻也現出了一絲血痕。可他的身姿,依舊挺立如竹。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跪?”李軒一聲失笑,眼瞳裡面的寒意更深重三分:“本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算什麼東西?敢讓我給你下跪?”
在孔修德的浩氣衝擊下,李軒刀意非但未被擊散,反倒在壓力中更加的凝聚,更顯鋒銳,也更加的危險。
一片片薄薄的竹葉散落,混入那赤紅金柱之內,它們輕飄飄的,看似無害,可在轉瞬之間,就使孔修德一身衣物,被割開了數十裂口。
李軒的‘碧血雷雀刀’,此時也已被拔出了一截,那鋒銳的寒芒,讓幾乎所有目睹之人,都感覺到肉眼刺痛。
首當其衝的孔修德,則感覺背脊生寒。而此刻他脖頸上的肌膚,也在那鋒銳無匹的刀意遙鎖下,出現了一絲血痕。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生出一種感覺,似乎李軒刀出之刻,就是這位衍聖公人頭斷落之時。
孔修德麪皮微抽,然後大袖一拂,隨後一片片青色竹簡自他的袖內衝出,環繞於孔修德的身側。
遠處的人羣,又是一陣騷然。
“這又是何物?”
“其氣赤金,應和天地。”
“是董夫子的《春秋繁露》,儒門第一至寶!”
因始皇時的焚書坑儒,先秦年代的儒家至寶,大多都被摧毀。故而董夫子親手書成的《春秋繁露》,自漢唐以來,就是當世第一的墨寶真跡。
人羣中的國子監祭酒,則面色凝冷的看着這一幕,隨後驀地出言:“所有人等,退後百丈!”
許多人當即驚異的望了過去,包括高空中那位金甲少女,國子監祭酒卻面不改色,大袖一拂:“有違令者,即可逐出國子監。”
王靜與孔睿,聞言之後第一時間就退開到百丈之外。他二人都知這位祭酒,當是在暗助李軒。
果然當在場的國子監生都全數退離,他們被孔修德強行抽取的浩氣,幾乎歸至於無。這令孔修德發出的赤紅金柱,一瞬間就衰落了下來,較其全盛之時,至少跌落了三成威力。
孔修德也眼神惱怒的,看了那位國子監祭酒一眼,隨後就又將森冷的目光,集中在了李軒身上。
下一瞬,他就擡手一拍,將一枚金色的印璽握在了手中。隱隱可見那印璽之下,有着‘大成至聖文宣王’的篆字。而孔修德的浩氣,也在這刻再次由衰轉盛。
雖然較之前還有所不及,卻依舊是聲勢赫奕,欱野歕山。
“老夫卻是小瞧了你。”
孔修德冷冷注目着李軒:“可老夫倒要看看,你這點修爲能夠撐到幾時?就憑你這般的桀驁無禮,目無尊長,老夫就勢必要收回你的文山印不可!”
李軒則是臉色青沉,眼眸微黯。
孔修德說的就是事實,他無法反駁。竹意刀的消耗極大,一刀就能揮霍他九成的真元浩氣。
這個時候,李軒只是引刀不發,所以他體內的氣血才能維持健旺。
可在與孔修德的對抗中,他的真元浩氣卻在持續損耗着。李軒估計自己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就維持不住這竹之刀意。
不過此時,他也並非是束手無策。比如損耗命元催動‘文山印’。
這是可以與《正氣歌》正本比肩的理學至寶,強大到足以改變戰局。可李軒現在的修爲,每一次使用此器,都會損耗至少一載歲壽。
除非是像國子監與天師府那一戰,可以聚結衆人之力催動——可他如今,還沒有這樣的聲望。
而在須臾之後,李軒就長吐了一口濁氣,將一部分心念與注意力轉入心神內部。
他想在這個時候損耗歲壽,還是太虧。且在這之外,李軒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提升自己的浩氣修爲。
儒修到六重樓境之後,就需在自己的神魄深處,篆刻一篇儒門經典,作爲自己的根本。以之作爲核心破境,成就‘丹心照日’。
李軒的神魄修爲早就足夠,他的浩氣已至六重樓境的頂點。
可之前一直有着猶豫,才未能踏出這一步。
李軒對儒家經典中的許多道理都無法認同,也不知自己的想法實現之後,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
可是今日,李軒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遲疑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