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手數百招,方圓數百里也不敢有侍衛上前,他們打到哪裡,哪裡便是一陣瓦礫橫飛,樹倒屋塌,平常之人,只要稍稍靠近,便會覺得渾身膨脹,體內血液暴漲,整個人都有一種要爆裂開來的感覺。
二人交手難分難解,戰之正憨,忽聽得一聲低沉的悶哼,站的遠的人只看見一抹紫影飛了出來,似被一道無形的推力,一路推着,直撞向不遠處的鳳一橋。
“殿下……”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呼,眼看着鳳衍卿就要結結實實的撞上鳳一橋,忽然凌空又是一道黑影一閃而過,以一種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朝鳳衍卿飛去。不過眨眼之間,那黑影已至鳳衍卿身邊,穩穩的擋住了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之勢。
寬大的黑袍裡伸出一隻手,那長長的黑色指甲散發着詭異的紅光,迅速在半空做了幾個手勢,一道紅光化爲一條赤龍,呼嘯着往停駐於半空中的那一抹白影而去。
白與紅的交錯,強烈的撞擊在了一起,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強烈的光直晃的人無法睜眼直視。遠遠站着的侍衛皆閉上了眼睛,擡手擋在眼前,待光芒消散,衆人才又緩緩睜開眼,看向剛剛經過激烈戰鬥洗滌的戰場。
鳳衍卿穩穩的站在鳳一橋上,他的身邊,站着黑袍人姜祁,而另一邊,剛剛白雲一騰空而立的地方,已空無一人。
鳳衍卿冷冷一笑,再次飛身而去,姜祁沒有阻攔,默默尾隨。
當他們落在街道上,滿地的殘瓦碎片之中,一個白衣女子正緩緩的站起身,或因受傷太重,所以站起來顯得有些吃力不穩,等她站穩,看清面前落下的二人,不由冷冷一笑。
鳳衍卿亦笑,笑容冰涼:“我說過,你是鬥不過我的,這個天下,只要我想要的,都可以爲我所有,而只要我想要毀滅的,就不會允許獵物從我的手中逃離。”
“但,我是例外!”白雲一冷冷反駁,目光轉向他身後的黑袍人,脫口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姜祁隱藏在黑袍中的臉色微微一變,不知她爲何忽然這麼說,但隨即他便恢復了平靜,並不以爲然,也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爲他十分的肯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即便她真的是白雲一,之前跟在鳳衍卿的身邊,他亦沒有見過她!
鳳衍卿忽然冷笑插話:“白雲一,上一次是我的失誤,這一次,我不會再大意了。”
白雲一的眸仍然盯在姜祁的身上,不知爲何,她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有些時候腦海中的一些零碎模糊的記憶和那些奇怪的夢境,會讓她覺得自己根本不是一個活人。對於這個姜祁,她的心裡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說不出是好是壞,亦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但越是這樣,她便越是想要知道。
或許是她的目光久久不肯離開而終於引起了姜祁的注意,那寬大的黑袍動了動,隱藏在黑色帽子裡的臉似乎擡了起來,她能隱隱看到那一雙深沉的幽幽綠色,心中立時升騰起一種更加奇怪的感覺,口中似有什麼就要脫口而出,可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不僅是她,就連姜祁,也是一陣莫名的熟悉之感。那感覺讓他心中一動,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彷彿只隔着一層薄薄的窗紗,卻已模糊的不辨其形。
剛剛若不是姜祁忽然插手,鳳衍卿必然攔腰折斷於鳳一橋上。
只是……
白雲一擡手,手腕處有一道細小的傷口,正滲出點點血絲來。
她竟然沒有看清他是用什麼傷的自己,而她此時,竟
然無法啓用靈力,甚至毫無氣力。
鳳衍卿大手一揮,“來人,將她們拿下,暫時關押。”
關押?姜祁冷冷一笑,待侍衛將白雲一和沈允澈帶走,方纔善意的提醒:“養虎爲患,後患無窮!”
鳳衍卿眸光深邃,“我心中自有定論。”
說完,揮袖大踏步離去。
姜祁擡頭望天,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佈,看來又要下雨了。
鳳衍卿的身上,有王者的氣息,若他遇不到白雲一,或者,真的能夠統一天下。
姜祁又冷冷笑了兩聲,伸手撫上胸前,寬大的黑袍下,有一塊晶瑩剔透的白色圓珠,正慢慢收斂光芒。
下午,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伴着一絲清風,涼颼颼的。
城外成國駐紮的軍營中,鳳離蘇正在書房裡看兵書。
帳簾掀開,一陣冷風吹進,一個人影快速的閃了進來,躬身跪在了鳳離蘇的面前。
“殿下。”
鳳離蘇淡淡的應了一聲,未曾擡頭,只是淡淡的問道:“找到沒有?”
地上那人身着暗青色長衫,身形纖瘦,是個女子,她低着頭,恭謹的回答:“今日城中混亂,有兩個人一路往前,在大街上殺了很多士兵,屬下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滿地殘骸和屍體,不知是不是她……”語氣中,也隱帶一絲焦慮和不安。
鳳離蘇收起兵書,擡眸看向那人,皺眉想了想,又問道:“還有什麼?”
“早上宮裡傳來消息,皇帝崩了,未到晌午便有詔書從宮中傳出,昭告天下,皇帝駕崩,太后病重垂危,也一併薨了,如今大曆各路諸侯應該都已經接到了消息。”
“嗯。”鳳離蘇淡淡的點頭,“你且先回去,繼續查找她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來報。”
說完,鳳離蘇便背過身去,皺眉沉思。半晌忽又轉過身來,看向跪於身後的那人,微微皺眉。
“還有何事?”
那人頓了頓,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上,“殿下,這是皇帝陛下傳來的密信。”
鳳離蘇亦是一頓,伸手接過那一張被密封了的信,眉頭微微一皺,隨即打開信,一路往下閱覽,那一雙好看的眉卻是越皺月緊。
“母后病重?什麼時候的事?”鳳離蘇目光深沉。
“已有兩個月了,皇后舊疾復發,太醫束手無策,兩個月來一直臥病在牀。”
鳳離蘇的眸中閃過一抹痛楚,聲音也帶着一絲顫抖:“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皇后和陛下一直心繫殿下,只望着殿下能夠早日平反歸來,揮軍滅了大曆皇室,一雪這數十年來的軟禁之恥。皇后怕殿下分心,所以一直隱瞞着,不願告知殿下。如果……如果不是殿下遲遲不肯真的攻城,皇后也不會在此時告知殿下。”
鳳離蘇眸中閃過複雜。
“殿下,攻城吧!皇后娘娘她在成國等着你,盼着你凱旋而歸,坐上至高無上的王座。”
鳳離蘇的手慢慢握緊,“你先下去吧,我心中自有定奪……”
“殿下……”
“下去!”那人還想再說什麼,鳳離蘇低吼一聲打斷她的話,面色已經變得很難看。
那人仍然跪着,猶豫了片刻,又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物呈給他,鳳離蘇轉頭,目光在她高舉的雙手上停滯,眸中帶着一抹痛意。
那是一塊摺疊的整整齊齊的玫紅色娟帕,上面用金絲銀線繡着一隻鳳凰,那是他母后貼
身之物。
鳳離蘇心中一動,不由伸手接過,攥在手中,目光緊緊的盯着,湊到鼻間,還能清楚的嗅到母親獨有的氣息。
“殿下,如今大曆各路諸侯都已得到消息,並且紛紛揮師前往,我軍在此與鳳衍卿已經對峙太久,若您再不下命令攻城,等各路兵馬集結,我軍將成甕中之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殿下,衆將士都願意跟着您出生入死,不論刀片火海,我們也都心甘情願的追隨您而去。但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他們這一生,就只有您這麼一個骨肉。此次機會也是等了數十年纔有的,若就此錯失,恐怕再難有。想想這麼多年來,殿下和陛下皇后骨肉分離,殿下寄人籬下,飽受思鄉情苦,而陛下和皇后……他們的苦又何嘗少了呢……”
鳳離蘇的手指深深的掐入了手掌之間,眸中複雜交錯,猶疑難定,似在暗自較量着什麼,卻始終緊抿着脣,未發一言。
“殿下,出兵吧!”那人忽然高聲喊道,朝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那聲音不大,卻宛若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了鳳離蘇的心頭。
是的,他不是獨獨爲自己而活的,他還有父皇,母后,他們都在成國等着他,翹首以盼的望着他,還有成國的子民。他是成國唯一的皇子,未來的皇,怎能錯失這一次良機,做了大曆的傀儡,以後成國勢必會飽受欺凌,甚至會被大曆吞噬,融爲一國,此後,成國將成爲人們的回憶,成爲歷史。
他是成國的王,怎能親手葬送父皇的江山,怎能屈居於卑鄙無恥的大曆皇室之下?
地上那人微微擡首,便看到鳳離蘇眼中閃爍不定的光芒,變得越來越堅定,越來越清明。
她知道,亦非常清楚,白雲一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但她相信,一番權衡之下,他必然會擇江山而棄美人!
片刻,鳳離蘇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緊握成拳的手忽地鬆開,淡淡的揮了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殿下……”
“九城。”那人還想再說什麼,就聽鳳離蘇對着帳簾外喚了一個人的名字。
帳簾掀開,有一人從簾外走進來,那是一個身材高挑長得很俊朗的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亦算不上冷漠。他目光掃過地上那人時,淡漠的不帶任何情緒,他整個人看上去,都無比的平淡如水。
“殿下,您叫我?”男子躬身向鳳離蘇施了一禮,聲音輕淺柔和,卻也是十分淡漠的。
“傳令下去,今晚點兵,明日攻城。”鳳離蘇冷冷的說道。
“是。”名叫九城的男子恭謹的回答。
鳳離蘇看向地上那人:“現在你可以走了!”
九城的目光亦投了過來,那淡漠的目光比之鳳離蘇冰冷如霜的目光,更讓她覺得不寒而慄。
“屬下告退。”她行了一禮,起身離去,卻在走到帳簾前時聽那九城問道:“她是你的屬下?”
腳下步子一頓,沒有聽到鳳離蘇的回答。
九城淡漠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那個暗青色的身影已經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鳳離蘇轉頭正好看到他面上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由問道:“怎麼?”
九城微微一笑:“沒怎麼,只是沒有想到!”
鳳離蘇亦是冷冷一笑:“這個世界上,不是什麼事都在你九城所想的範圍內的。”
九城毫不介意,亦不反駁,只是淡淡的吐了三個字。
“季梅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