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那是一個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烏黑的髮梳成一個髻,用一根白骨簪子簪着,發冠是青色的,中間還有一顆水晶般的珠子。
雲淺打量着他,這人生的好俊秀,看他身上穿的衣物,便知是個富貴子弟。此刻,他正用一種關懷備至的眼神看着她,見她不說話,仍是皺着一雙眉,表情很痛苦的樣子,他不禁就要伸手來扶,卻見她已經自己站了起來。
“啊哈,你沒事啊?你剛剛,是哪裡不舒服嗎?”少年收回手,關懷的詢問。
雲淺搖了搖頭,轉身便要走,那少年皺了皺眉,跟了上來。
“姑娘,你是外來人士吧?”
雲淺住了腳步,轉回頭來看他,目光淡淡,“你有事?”
少年一愣,搖頭道:“沒事。”
“既然沒事,就不要再跟着我了。”雲淺冷着一張臉,說完便大踏步的離去了。
少年站在橋上,看着她離去的身影,好看的眉皺了起來,這時,橋的另一端停下了一輛馬車,一人從車裡探出頭來,面容和少年有三分相似,只是略顯成熟。
“下,走了。”
少年看着雲淺消失在黑夜裡,轉身朝馬車走來,面上的表情已變回淡淡,似和剛剛的那個無辜少年判若兩人。
少年上了馬車,車中還坐着兩個男子,皆和他面容有着幾分相似,但都很明顯的比他大些。
“下,你怎麼了?”剛剛探頭叫他的男子見他眉頭緊皺,不由開口問。
少年搖了搖頭,卻又說道:“我剛剛在鳳一橋上看到一個很奇怪的女子。”
那兩人聞言先是面面相覷,各自從各自的臉上都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稍微年長一些的拍了拍少年纖瘦的肩膀:“下,你身子剛剛好一些,就別想這些了。現在三殿下登基,一切都在慢慢歸於平靜,他也已經答應我們,以後不再派遣我們去戰場殺敵,我們就遵從父親的遺願,在京都裡安安穩穩的做個官,平靜的度過這一生吧!”
另一個男子笑道:“大哥你還沒看出來嗎?下兒這是春心萌動了呀!奇怪的女子?在下兒的眼中,這天底下的女子不都一個樣嗎?能在他眼中看似特別的,一定就是他喜歡的了。大哥,快停車,我們應該找到那個女子,問問她家住哪裡,多大年紀,可曾婚配啊什麼的,這樣我們家不久就會有喜事臨門啦~”
“是嗎?”那被喚作大哥的男子看向少年,卻見他皺着一雙眉,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就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或者根本就沒在意他們的對話。
次日清晨,雲淺被街道上傳來的吹吹打打給驚醒了。她從牀榻上坐起,環顧四周,起身下牀來到窗前,推開窗戶,金色的暖陽照射進來,雪已經停了,空氣中,帶着一股冷冷的梅香。
街道上,一行人擡着大紅色綢緞綁着的箱子櫃子,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鬧,也因此引來了許多百姓圍觀,大家紛紛指指點點,議論聲此起彼伏,一時,街道上擁擠的無法通行。
擁有靈力的人,不論是聽
覺還是其他的感覺都比常人要敏銳的多,一片嘈雜聲中,有些許清楚的傳入雲淺的耳中,內容大部分是這樣的。
“啊呀,這是哪家的喜事呀?這麼隆重?”
“你還不知道吶?太后做主,已經給白國麒靈公主和七殿下賜婚了,太后特別喜歡麒靈公主,這不,省了兩國跑來跑去的工夫,直接將麒靈公主留下了,這娉禮也直接下到了麒靈公主的住所,據說已經擇好了良辰吉日,三日後便會正式成婚。”
“哦?是這樣嗎?可我怎麼聽說,那白國的女王已經死了,白國如今已經易主了,麒靈公主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她是沒辦法才躲到我們這裡的!”
“哎,不管怎麼樣,這公主配皇子,也算是一門良緣了。不管是貴公主還是落難公主,好歹也是一個公主,七殿下不吃虧的。”
……
議論聲還在繼續,那一行人已擡着娉禮浩浩蕩蕩而去。
雲淺垂下的眸中一抹冰涼逐漸化開,朦朧的似一團霧氣,她轉身,窗戶合上,人已至屏風前,將掛在上面的披風拿下來,她便出了門去。
麒靈如今住在太后的一座別苑裡,別苑在西郊,龐大而奢華。
那一行前來下娉禮的人魚貫而入,別苑的門再次合上。不遠處,一抹白影緩緩而來,踏着積雪,白衣飄飄。
別苑外設了一層結界,雲淺立於那層薄弱的結界外,並沒有進入,她只是站了很久,直到進去下娉禮的人出來,她方轉身,朝着來時的路,離去。
三日後,天氣晴好。
一大清早,街道上就擠滿了人,今日是鳳淺月與白國麒靈公主的大婚之日,平時要到很晚纔會出來的攤販,此刻也早已經擺好了攤子,吆喝了起來。街道上人來人往,人聲嘈雜,比起除夕還要熱鬧幾分。
舒香樓中,客滿爲患。二樓的一間房內,景炎臨牀而立,清晨的風拂開,隔壁的窗戶也推開了,空氣中,似有一股不尋常的味道在慢慢飄散。
景炎轉頭看去,想看看隔壁窗戶前是不是也站着一個人,探頭去看時,卻只看到一角白衣飄過。
這時,街道上有官兵開始分開圍觀百姓,大紅色的綢緞一直蔓延直前方,一路往前,都是一片喜慶的顏色。
不消片刻,街道的那頭已隱隱可聞的吹吹打打的聲音,接着,一隊大紅色人馬出現在衆人眼前。
領先的是幾個開道的侍衛,後面是一匹棗紅色的馬兒,馬上坐着一個容顏絕美的男子,他穿着大紅色的喜袍,不知是那紅色映襯的,還是他原本就是那樣的蒼白,他坐在馬上,表情淡淡,目不斜視,看上去冷冰冰的,很不和善。
縱然如此,但衆人的目光還是不捨得從他的身上移開,一個個盯着他看,怎麼也都看不夠。早就聽說七皇子鳳淺月長得容顏絕世,那蒼白的病態不僅不讓人反感,反而覺得很是心疼,另有一種美感。
隊伍的後面,是一頂大紅色的八人大轎,由八個壯漢擡着,轎的四周皆用層層紅紗遮擋,似遮非遮,半遮半露,更加引得人想要看清裡面情形。
再後面,是那些吹奏樂器的樂師,公主和皇子的婚禮,自然不比尋常,太后和皇帝也都格外的重視,所以特意派的宮廷專用樂師,吹奏出來的聲樂令人有種熱血沸騰的奇異感覺。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過寬闊的正街,去往的方向正是麒靈公主如今暫居的地方。
“真是聲勢浩大啊,只是不知道鳳衍卿如此用心,究竟意欲何爲啊?”窗臺之上,景炎目光掃過剛剛經過的迎親隊伍,掃過那匹棗紅色馬上的男子,不由皺了皺眉頭。
迎親的隊伍停在了西郊的別苑,這裡看熱鬧的人明顯少了很多。
鳳淺月從馬上下來,依舊面無表情。別苑也都被裝飾的格外喜慶,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紅色,彷彿置身於花海,又似火海。
別苑裡,媒婆小心翼翼的攙扶着頂着大紅蓋頭的新娘走了出來,鳳淺月面無表情的看着新娘從面前經過,鑽進了轎子裡,然後翻身上馬,領着隊伍掉頭往來時的路走去。
媒婆滿面紅光,從轎子重新啓程時,便命後面跟着的丫鬟們開始一路向兩旁看熱鬧的百姓拋灑糖果蜜餞,兩旁百姓一陣哄搶,令氣氛達到了頂點。
八擡大轎氣派非凡,加之裡面坐了新娘,一些膽大的孩童紛紛追着轎子跑,有的甚至趴在了轎子上,偷眼瞄向層層紅紗的後面,端坐不語的那個漂亮新娘。
四處都是百姓們哄搶的笑聲,兒童們歡快的嬉笑聲,清風暖陽,若不是忽然出現在街道中間的那個白衣女子,今天確實是個成婚的吉日。
走在最前面開道的侍衛首先看到了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她站在風中,衣袍翻飛,風揚起她的發,她的周身都散發着一種凌冽的氣勢。
馬上的男子,目光淡淡,也已看到了那抹白影,卻沒有太多的反應,甚至,對於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他根本毫無反應。
有一個侍衛上前,卻在離她還有五步距離的地方整個人忽然橫飛了出去。
驚叫聲四起,那侍衛直直的朝馬上那個俊美的男子飛去,眼看就要準確無誤的砸中那人,卻見他不慌不忙的伸出一手,輕輕鬆鬆就接住了那侍衛,侍衛驚魂未定,剛想開口說聲多謝,卻不想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整個人已被重新拋了出去,而他這次飛往的方向,那裡,站着那個白衣女子。
一道白芒乍現,他如同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之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然後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雲淺擡眸,目光對上了馬上坐着的男子,男子也正看着她,眸中依然淡淡,毫無波瀾。
果然,這天底下,最不能信任的是情,最不能付真心的,是人!
看她還在爲一段錯付了真心的情而痛苦,再見時,她以爲,沉睡了十年的心已然冰凍的無法化解,然而在看到他的一瞬,內心冰雪的迅速融化,她雖無法解釋,卻也並不討厭。她知道,於他,自己是無法無情的。
而那人,再見時,那眼神,冰冷的如同陌路。
雲淺的心口一顫,一種無法言喻的傷痛在她冰封的心上慢慢劃出一條裂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