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一路跟隨着鳳淺月離開皇宮,上了馬車終於憋不住問道:“既然公子覺得有問題,那爲什麼還要答應?爲什麼不直接拒絕呢?”
坐於馬車中閉目養神的鳳淺月忽然睜開了眼,脣角的那一抹淡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沒有一絲表情的面孔。
“因爲我有很多事情都想要弄清楚!”
其中,最想知道的是沈一,她究竟是誰?是雲淺?又怎會出現在京都,變成妖女,被鳳衍卿誅殺?不是雲淺?又爲何讓他覺得熟悉,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還有那詭異而強大的靈力,又如何解釋?
究竟爲何沒有拒絕皇帝,他心中也很茫然,或許真的如他所想,只是因爲想要弄清楚一些問題,又或者超出他的意料,只是想要安靜的陪在她身邊。
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
沈府大門口,已有三輛馬車準備就緒。
少頃,從沈家大院裡走出幾個人來,最前面的是沈度,其後跟着沈允恆,白雲一和顧心蘭。
三人皆着不同級別的官服,沈度是一品大員,沈允恆是戶部侍郎,白雲一現今承了刑部一空缺官職,是刑部郎中,上有侍郎和尚書,是刑部的第三把手。
顧心蘭握着她的手,一路叮嚀囑咐,反覆讓她不要緊張,白雲一淡笑道:“娘,您怎麼比我還緊張?”
顧心蘭尷尬的笑了笑,“娘這不是……呵呵……替你高興嘛!”
白雲一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不用緊張,我只是小小的刑部郎中,論資排輩我也是站在大殿的最後面,根本不引人注目。”
沈允恆也道:“是啊嬸孃,一一隻是去循例報個到,不用太過緊張!”
這時,門裡又閃出一個人來,一出來就是大咧咧的喊道:“爹,明兒也給我安排個職位吧,我也想上朝!”
不用想,此人就是沈家紈絝沈允澈了,白雲一突然入朝爲官的事,其中牽扯鳳衍卿的內容他自然不知,滿心以爲是他舉足輕重的老爹爲她開的後門。
沈度橫了他一眼:“你以爲朝堂是想進就能進的嗎?你三弟若沒有一點本領事,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進去了?”
沈允澈看向白雲一,一眼便驚在了原地。她今日穿的是暗紅色蓮雲繡襟官袍,衣領處繡着赤火之紋,衣領直到耳下,從中間分開,銀絲串聯而成的細鏈在領間穿梭,露出裡面層疊的衣衫,同色錦緞繫於外袍之上,赤紅的綬帶綴着同色的瑪瑙,走起路輕輕地晃盪着,羅袖微垂,無端在這份英氣中又夾雜着一絲嫵媚,煞是動人。
沈允澈不禁看得呆了,平時看慣了她穿一身飄逸的素白,只有那日晚宴上穿過一次藏青色,也很動人。現下穿的這一身紫紅,顯得她身材高挑纖瘦,膚白如玉,眉眼動人。
在其他人看來,她不過是一個長得極俊秀白淨的沈家三公子。可是在沈允澈看來,她就是一副活生生的美人圖。
看過了無數的紅粉嬌豔,見過了無數的綾羅綢緞,卻沒有哪一個能像她這般,穿白色飄逸若仙,青色俊逸非凡,穿紫紅色又是如此的英氣逼
人。
總覺得她的身上,有一種冷漠疏離的氣息,雖靠得近,卻總是會被拒之千里之外,卻又讓人很想靠近。總覺得她本身並不是這樣,只是在外面有一層很厚很強硬的殼。而他現在,就是想要在那張殼上,扒出一條縫,讓自己可以擠進去,靠近她的脆肉,融化她的殼。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從未有過,亦明白這並非什麼佔有慾征服欲。
他只是想要留在她的身邊,留在她的心裡!
沈允澈一時呆怔,恍然間連幾人上了馬車都不知道,待回過神,馬車已經走遠。
晨風微涼,吹的窗簾一陣拂動。
白雲一眯眼看向窗外,馬車已至鳳一橋。橋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進了第一道宮門,馬車在第二道宮門前停下,衆人下車徒步往宮內走。
前方宋應和丞相李項停住腳步,看了看白雲一,笑道:“沈家果然是人才輩出啊,這出了個狀元郎纔多久,就又來了個刑部郎中!”
白雲一淡笑着,躬身行禮,沈度也坦然的笑着:“這還多虧了三殿下的提攜,若不是三殿下與一兒有緣分,也不會破格提拔她。”
李項臉色一變,再次打量白雲一,眼中滿是不屑,年紀輕輕又從小長在荒野,顛沛流離,還能有什麼出息?鳳衍卿向來識英才,怎的這一次也會看走眼?
可人家沈度都已經跟他們表明以後沈家的立場跟他們的一樣了,他再不屑,又能說什麼呢?
朝堂之上,百官分列兩旁,嘰嘰喳喳討論着。門外走進來一羣人,衆人擡頭看去,竟是一直不曾上過早朝的衆位皇子們,不由得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白雲一也微微擡頭,同時幾道目光同時朝她射來,鳳衍卿淡漠的眼神,鳳離蘇意外的眼神,鳳衍瑞驚喜的眼神,還有……鳳淺月隨意的一瞥。
白雲一站在最後面,靠的殿門最近,在她之下的官員就不能進這個殿門了!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那抹白色身影,不知爲何,內心無法平靜。
鳳衍卿和鳳衍瑞一進場都在跟許多官員打招呼,只有鳳淺月和鳳離蘇默默的站着,無人上前搭訕。一個是不受寵的皇子,一個是異國人質,不受人關注在意料之中。
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鳳淺月突然轉頭,朝她看來。遙遙四目相對,他的脣角勾起一抹淡笑。一旁的鳳離蘇也在此時轉身,狀似無意的看向這邊,卻在與她目光相觸的一瞬,漾開一抹溫柔的淺笑。
白雲一低下頭,不知爲何,一瞬間,心如擂鼓。
半晌,皇帝在衆人的簇擁下姍姍來遲。白雲一跟着百官齊齊下跪,齊呼萬福。
大太監德盛尖着嗓子,例行每日一喊:“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便有官員出來遞摺子,白雲一站的遠,聽得不是很清楚,大抵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三言兩語便決策了事。
待衆人皆沒了本奏,卻見鳳衍卿開口,遞上了一本奏摺。
皇帝看完,半晌沒有說話,默了好半天,沉吟道:“爲何西北旱災竟無人知曉?還是三皇
子呈上奏摺?”
堂下衆臣皆默默低下頭去,不敢回答。
“這都乾旱了一月有餘,竟然都沒有人來給朕彙報!朕養着你們,就是讓你們來坐着啃朕的江山的嗎!”
堂下一片寂靜,稍許,鳳衍卿又道:“父皇,西北乾旱處臨靠白國流域,地方官員還在與白國溝通,爭取讓我大曆的子民去白國流域提水,所以暫時壓下沒有稟報。”
皇帝冷冷哼了一聲,看向鳳衍卿,溫溫涼涼道:“你此番進言,是否說明溝通失敗?可是已經有了良策?”
鳳衍卿弓着身,微微一笑:“兒臣仔細觀察過地方地圖,後派人前去觀測,發現旱情嚴重,雖臨近白國流域,卻也靠近荒漠。所以常年被風沙席捲,動輒乾旱,沙塵暴。那裡居民也搬走的差不多了,兒臣想,何不將那一部分人遷移,這樣日後他們再也不用受風沙侵擾,能過上好日子,對父皇隆恩感激涕零,定會安心做我大曆朝的子民,歌頌父皇,崇拜父皇!”
白雲一暗自笑了,鳳衍卿這番話說的很好聽,既解決了旱災,又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可是意思表達的卻不盡然。現在說的好,對皇帝心懷感激,到了民間,可能就會變成對三皇子感激涕零。鳳衍卿最擅長的,就是將別人的功勞據爲己有,貪天之功。
皇帝聽了,卻很滿意,沒有人不喜歡被萬民稱頌,而皇帝更加不會拒絕被人捧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衆位愛卿可還有何不同的意見?”
堂下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站出來表示鳳衍卿的辦法爲最省力最妥帖的辦法。白雲一冷笑,看看現今的朝堂之上,大半都是他鳳衍卿的人!
下朝之後,沈度被皇帝留在御書房商量政事,沈允恆匆匆出宮,說戶部還有事辦。白雲一一個人悠悠的走着,夾在衆大臣之間,不慌不忙。
忽地覺得眼前人影一晃,一雙腳擋在了她的前面。擡頭,便看到了一張俊美病態的臉,“五殿下。”白雲一躬身行禮。
鳳離蘇眯着眼睛打量她,陽光下,她那一身紫紅色透着一種朦朧的紫光,明明和旁邊經過的那些大臣差不多,穿在她的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腰間綬帶上的瑪瑙閃爍着光芒,行路間熠熠生輝。
如墨的長髮束起,頭上戴着一頂烏紗,鬢角清晰,沒有一絲雜亂的髮絲。膚白如玉,眉眼盈盈處,似有流光溢彩,硃脣皓齒,淡淡一笑就是攝人心魄。
見他這樣瞧着自己,白雲一竟微微有些臉紅,“五殿下可是有事?”
鳳離蘇這才驚醒過來,礙於旁邊一個個走過的官員,不好說什麼,只淡淡一笑道:“本殿只是有些驚訝,爲何三公子也會在朝堂之上?”
白雲一無法與他對視,他的眼神太過炙熱,有一種讓她莫名想要抗拒的東西!
鳳離蘇看着她,“不知三公子可有時間?不若去寒暄殿一敘?”
白雲一垂眸:“臣,臣首次上朝,還要趕去刑部報到。殿下盛情,來日方長,以後得空會去拜訪殿下!”
說完,又行一禮,匆匆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