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虎丘心中正糾結,這時江晨終於放下調羹,擦了擦嘴,朝徐虎丘瞥過來一眼:“你好像很緊張啊?擔心我打不過那個獨眼虎?”
高小姐也露出不悅之色:“徐虎丘,你這狗奴才竟敢不相信江晨的本事?”
徐虎丘心頭霎時一緊,連忙賠笑道:“沒有沒有!俺是擔心飯菜有點涼了,不合江少俠的胃口。”
江晨的視線在徐虎丘臉上停留良久,看得徐虎丘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覺得自己內心的秘密彷彿都被看穿了,所有的遲疑和軟弱都無所遁形。
徐虎丘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這才聽見江晨慢悠悠地道:“小徐啊,你要對我有信心,不就是一個獨眼虎嗎,我殺他輕輕鬆鬆,一百招都不用,你信不信?”
徐虎丘原本對江晨還抱有一點希望,但聽江晨這麼一說,反而覺得完蛋了。
他怎麼可能相信這種鬼話?
獨眼虎是什麼人物?「西遼五虎」之一,僅次於赤陽、武煉的頂尖高手!
現在赤陽已死,除了武煉之外,誰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能打贏獨眼虎?
更別說,還“輕輕鬆鬆”地殺他?
簡直是胡說八道!
完了,連敵我實力都評估不準,這下肯定完蛋了!
但心裡越是腹誹,徐虎丘越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任何異樣來。畢竟江少俠雖然打不過獨眼虎,但打七八個徐虎丘還是沒問題的。
徐虎丘滿臉堆笑道:“小的當然相信江少俠的實力!俺這就讓後廚準備宴席,慶祝江少俠凱旋!”
江晨點點頭:“剛纔這湯味道還不錯,讓後廚再做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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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起身往外走去。
徐虎丘怔了怔,眼看那略顯孤單的身影已經臨近門口,連忙高聲大喊:“祝江少俠武運昌隆,旗開得勝!”
他舉起拳頭向黑沙幫衆示意,幫衆們也連忙跟著高喊:“江少俠旗開得勝!”
“剁了獨眼虎那廝的狗頭!”
“把獨眼虎的耳朵剮來下酒!”
雖然有些雜亂,總算把氣勢撐了起來。
江晨在門口停步,看著外面密密麻麻的面孔,手掌一揮,問道:“誰是獨眼虎?上前領死!”
人羣向兩旁分開,露出中間的一男一女。
那個身材高大的光頭男子應該就是獨眼虎了。
他滿臉橫肉,披一件鎖子甲,左眼罩著眼罩,單手提刀,滿是悍然之色。
獨眼虎旁邊是個一身孝服的少女,似乎剛剛哭過,眼圈泛紅,愈發顯得俏麗。素白衣裳穿在她身上,似瓊苞堆雪,站在凶神惡煞的漢子中間,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但從人們所站的位置來看,這少女好像纔是衆人的核心,連獨眼虎都稍微落後她半個身位,顯出以她爲尊的意思。
少女擡頭定定望著江晨,面上微露出詫異之色,沒想到景峰追殺令上畫的那個猥瑣鼠輩,真人竟是個玉樹臨風、俊逸出塵的翩翩少年。
她呆了一呆,忘了開口說話。
江晨也沒想到尋仇的人羣中還有這樣一個梨花帶雨的少女,問道:“你又是誰?這裡是你一個姑娘家該來的地方嗎?”
少女被江晨一問,纔想起自己的來意,又聽身邊的幫衆在鼓譟,不由惱羞成怒,一雙秋水似的妙眸裡透出濃烈的仇恨:“就是你這傢伙害了我爹爹?”
江晨道:“你是那宋老賊的女兒?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女冷冷地道:“我宋依依,今天就要拿著你的人頭,去祭奠我爹爹的在天之靈!”
江晨道:“我還沒去找你,你居然有膽主動送上門來,甚好甚好……”
“狗雜種!敢對依依小姐無禮,老子宰了你!”獨眼虎怒喝一聲,大步上前。
宋依依眸中閃動著凜凜寒光,絳脣吐出冰冷的話語:“重巖哥,割下他的腦袋,爲我爹報仇!”
江晨輕哼一聲:“我看伱們兩個狗賊,名爲兄妹,實則是一對不要臉的姦夫淫.婦,傷風敗俗,辱沒祖宗……”
“找死——”伴隨一聲沉悶的怒吼,獨眼虎高大的身形猶如山嶽般撲壓過來。
感受著令人窒息的勁風和氣浪,江晨自知難以抵擋,虛晃一記,退入屋內。
徐虎丘說的沒錯,獨眼虎的體魄,果然是貨真價實的五階「洗髓」境。
而江晨這幾日經過沸騰血脈的改造,才堪堪達到四階「淬骨」體魄,剛開始淬鍊幾塊四肢大骨骼,遠沒有覆蓋全身。
所以他並不想試試自己的骨頭和獨眼虎的刀哪個更硬,第一時間就決定避免正面硬拚,退入屋內,以身法周旋遊鬥。
“看你跑到哪兒去!”獨眼虎追進來,揮舞朴刀,欺身搶攻。
這時江晨已退入酒樓大堂裡面,週轉的空間大了許多,閃躲也遊刃有餘起來。
“狗雜種,你在耍雜技嗎?有本事接你爺爺一刀!”
獨眼虎刀刀含怒,帶起一片閃亮的寒光,對江晨的身影緊追不捨。但在江晨刻意迴避下,兩人始終沒有接觸。
兩人交手十餘招,獨眼虎迅速佔據上風。他仗著力量上的優勢,穩紮穩打,尋機逼迫江晨與他硬拚。
江晨雖然腳步輕靈,但獨眼虎也是身經百戰、刀法純熟之輩,把江晨逼得連連後退,一時局面大危。
“重巖哥,最好留他一條狗命,不要讓他死得太便宜。”門外宋依依在衆人簇擁下走進來,望著被刀光追得狼狽不堪的江晨,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我要砍斷他四肢,挖掉眼珠,割了舌頭,做成人彘慢慢折磨!”
看似如白蓮花一般純淨俏麗的少女說出這樣一番話,其他人都覺得身體裡涌出一股寒意來。
徐虎丘早看出了勢頭不對,他躲在樓梯口的窗戶邊上,做好了跳窗逃命的打算。
果然不出俺老徐所料,這江少俠牛皮吹得震天響,結果一上陣就遭殃。
窗下就是馬廄,搶一匹馬立即出城,應該沒人能追的上……
宋依依又道:“不,我要留著他的眼睛,只騸了他,用一口缸裝著,然後讓女人在他面前跳舞……”
這時候全場只剩下兵器劈空的風聲,宋依依輕細而殘酷的嗓音傳入江晨耳中,令他惱火不已。
比江晨更惱怒的是高小姐,她也退到了樓梯口,拉住了徐虎丘肩膀,道:“這女人好生歹毒!你快去把她殺了!”
徐虎丘心想,我這時候過去不是送菜嗎?
但他眼珠轉了轉,嘴上說出來的卻是另一番話:“小姐莫急,我看那獨眼虎刀法已亂,不可持久,等江少俠戰勝了他,自然有時間慢慢料理那個女人。”
高小姐道:“那你快過去幫忙,殺了獨眼虎!”
“這個,容俺尋個好時機……”徐虎丘口中支吾著,兩隻手撐在了窗臺上,隨時準備跳下去。
江晨邊打邊退,敗象盡顯,一步步退到了拐角處。
獨眼虎好幾次感覺自己只要再劈上一刀,就能劈中這小子身軀,心中亢奮不已,每一刀下去都夾著一聲怪叫,震得遠處的黑沙幫衆心驚膽戰,站立不穩。
江晨避開迎面而來的兇猛一刀,身子往後一傾,退入拐角後的狹長走廊中。
獨眼虎拔腿緊追過去,面上露出猙獰的笑意:“走廊這麼窄,看你還怎麼躲!老子要一刀把你劈成兩半!”
不料江晨也同樣露出微笑:“這裡沒有別人,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沒有第三個人,就意味著他可以放心施展神通,不用擔心被別人瞧見了。
“死到臨頭,你還笑得出來!”獨眼虎大喝,一刀挾著猛烈的勁風劈去。
江晨竟沒有躲閃,而是迎面衝來!
江晨似乎無視了劈向自己頭顱的這一刀,右掌探出,四指併成手刀,掃向獨眼虎腰身。
獨眼虎身穿鎖子甲,又自詡銅皮鐵骨,這輕盈得近乎無力的一掌根本沒放在他眼中。
他雙臂上筋肉根根暴起,奮力橫刀,要趁此機會把江晨從腦袋往下劈成整齊的兩半!
兩人眼瞳中映出對方面貌,皆是殺意森然、近乎猙獰的臉孔,他們都毫不懷疑地相信自己會贏,戰鬥會在下一瞬間結束。
下一瞬間,戰鬥果然結束了。
江晨一掌斬在獨眼虎腰腹之間,手掌上驟然綻放出一片瑩白光暈,扭曲空間,撕裂出傷痕。
那傷痕迅速蔓延擴大,化爲一道清冷美麗的月光,撕開了獨眼虎的銅皮鐵骨。
——以五階「出竅」境神元加持的「空間傷痕」,又在如此近的距離發動,破壞力足以匹敵六階咒法!
與此同時,江晨低頭矮身,往前方一滾,竟從獨眼虎邁開的兩腳之間竄了過去。
江晨能感覺到頭頂的刀光就擦著自己背脊掠過,劈開了背後衣衫,或許還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口。僅以毫釐之差,他撿回了一條命。
這一招著實兇險,若獨眼虎沒死,這時候補上一腳,也能將江晨重創。
但身後盔甲、骨骼撕裂的動靜,讓江晨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感覺背後被濺了一身溼熱的液體,避開幾步轉身再看,獨眼虎已經倒在血泊中,兩截身子從腰間分離,上半身已摔出了幾尺遠。
江晨輕籲一口氣:“這招本來是爲景峰準備的,卻讓你嚐了鮮。”
他肺裡也是如火燒火燎般難受,剛纔那一下催動了全身血氣,用力過於劇烈,血氣翻涌,又有失控的跡象。他扶著牆壁站穩,捂住胸口運氣調息。
他能感覺得到,這番遊走在生死邊緣的驚險狼狽經歷也在刺激著體魄的增強。
沸騰血脈從沉寂中甦醒過來,改造著他的體質。
他在調理氣息之時,皮膚表面泛起了淡淡的潮紅之色,沸騰血脈周流全身,淬鍊皮肉筋骨。
大堂裡的人們聽見交戰的動靜突然消失,愈發緊張起來,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等待著結果揭曉。
“重巖哥?”宋依依叫了一聲,卻沒聽到迴應。
“江晨?”高小姐也喊了一聲。
走廊裡一片安靜。
人們面面相覷,人羣裡漸漸響起竊竊私語聲。
不管誰勝誰負,總得有個結果吧?難不成兩個同歸於盡了?
“小姐,派人過去看看?”一個佝僂老者在宋依依身邊低聲問道。
宋依依搖頭:“重巖哥一定能贏的。”
話雖如此,她眼中仍閃過一絲隱秘的擔憂。只恨「獨眼虎」宋重巖昨日醉酒、父親又不肯多等一天,不然兩人聯手對敵,豈會有今日之痛!
高小姐使勁拽著徐虎丘衣角:“你快過去看看。”
徐虎丘面色驚疑不定,豎起耳朵傾聽走廊那邊的動靜,兩隻手卻扒住窗臺不放:“好像是江少俠勝了……”
宋依依開口又叫了一聲:“重巖哥!”
這時候,一個身影從走廊裡走出來。
他拿著獨眼虎的朴刀,卻並非宋依依預料中的那個人。
朴刀已經換了主人,獨眼虎的命運自是不問可知。
“江晨!”高小姐發出一聲歡呼,“我就知道你會贏!”
‘居然真贏了?’徐虎丘臉上堆著笑,眼中卻滿是震驚之色。
他明明看出方纔江晨已經遮攔不住,怎麼進了那條走廊之後,勝負一下就逆轉過來?
那獨眼虎雖然沉湎於酒色,卻是貨真價實的「西遼五虎」之一,一身武藝罕逢敵手,就這樣輕輕鬆鬆地敗給了江晨?
這位江少俠的實力,究竟厲害到了何種地步?
真的在一百招之內,就把獨眼虎給殺了?
徐虎丘又驚又疑,忽又想起江晨臨行前露出的那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一時間,心頭又是慶幸,又是後怕。
還好俺老徐沒有站錯隊伍,不然,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酒樓裡響起一片歡呼聲,黑沙幫衆們耀武揚威地鼓譟起來。
門外的宋幫嘍囉則一鬨而散,只有少數幾個死忠留了下來,保護著宋依依一起逃走。
“重巖哥……”宋依依花容失色,嗓音顫抖,淚花閃爍的眼眸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小姐快走,我來斷後!”佝僂老者朝身邊幾人使了個眼色,一名壯漢將失魂落魄的宋依依打橫抱起, 奪路逃竄。
酒樓裡,徐虎丘跑下樓梯,迎到江晨身邊,一番恭維馬屁之後,才問:“少俠,宋幫那些人該怎麼處置?”
江晨拿起幾塊點心塞進嘴裡,含糊道:“有點涼了,讓他們重新熱一下。”
徐虎丘以爲自己沒有聽清,彎腰湊近,試探著問:“少俠的意思是,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江晨吞下食物,橫了他一眼:“搶錢搶人搶地盤,痛打落水狗,這麼簡單的事情難道還需要我教你嗎?”
徐虎丘點頭哈腰,稱少俠教訓得是,立即開始吩咐人手幹活。
過了一會兒,徐虎丘又一溜煙小跑過來,詢問:“俺已經把兄弟們都派出去了,另外還有一件事要請教少俠,關於那宋小姐,該如何處置?”
江晨還未回答,高小姐搶先叫道:“那個歹毒的賤女人,該把她千刀萬剮!”
徐虎丘目光在他二人臉上來回看了一眼:“那,我就叫人將她活捉了,交由江少俠親自發落。”
旁邊一個獐頭鼠目的小頭目賊笑道:“那小娘模樣長得周正,調教調教,正好給江少俠當個貼身丫鬟……”
“色迷心竅!”高小姐瞪著他道,“那賤丫頭心狠手辣,對江晨恨之如骨,能把她留在身邊?你是誠心想害死江晨吧?”
“不不不,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頭目面露驚惶之色,懦懦後縮。
高小姐轉向徐虎丘,右手重重往下一劈:“把她殺了,永絕後患!天黑之前,我要見到她的人頭!”
徐虎丘諾諾應是,親自趕往宋幫執行這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