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率先推門進來,見寧雲筱收好了東西才把房門讓出來。
後面小妮子懷抱着食盒,方纔二人飯吃一半就走了,這也不知在哪兒打的秋風,拎了吃食回來。
青竹脫了鞋子在房中地龍上坐下,道,“姑娘快來,景德樓的烤鴨,翠林坊的點心。”
“若不是奴婢茶煮的不好,顧先生定要把毛尖都送進來。”她笑了笑。
寧雲筱嚇了一跳,竟然這麼說話,也不怕被聽見,暴露了身份。
她忙看向小妮子,見她神色如常很是疑惑。
小妮子跟着坐下,看向寧雲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姐姐原來是功曹的外嫡孫女,魯莽了。”
縣尉雖然連九品官都算不上,可也是一方縣城長官縣使擢升的,不是她這種平民能比的。
寧雲筱一愣,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用的鄭氏女的身份家裡不就是個開染坊的嗎?
青竹忙使了個眼色,心道看來流露出鄭氏女母家是功曹的身份還是有用,不過看寧雲筱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連戶籍都沒仔細看。
“什麼魯莽不魯莽的,”寧雲筱看了青竹一眼說道,下了牀榻同樣在地龍上坐下,拍了下小妮子的肩膀,“入了宮就一樣是宮女。”
說完看向青竹,狀做怪罪道,“你也是,以後對我不許以奴婢自稱,想被罰嗎?”
宮中只有三個主子,皇上,太后,皇后。
宮女太監對這三位以及其他皇子、公主、妃嬪以奴婢自稱,就是總管太監,尚宮們都擔不得。
青竹對寧雲筱自稱奴婢,被抓住了,妥妥的要挨頓打,趕出宮。
她說完,青竹便吐吐舌頭,“姑娘莫怪。”
話畢給三人分了筷子,又用刀子割了鴨肉。
寧雲筱穩當的跪坐下來,纔拿了筷子就見青竹一連片了好幾塊兒鴨胸脯肉放到小妮子的食盤裡,笑着說,“吃吧,別客氣。”
小妮子頓感緊張,點點頭,夾了肉來吃。
青竹放了刀在矮几上,倒了茶水慢慢喝。
寧雲筱使筷子的手頓了頓,改夾了點心吃。
想了想又問道,“方纔外面喊寧嬪娘娘的貼身大宮女來了,你們可看見人了?”
聞言,小妮子搖搖頭,“這些下等宮女把拱橋口都堵住了,我們壓根兒就沒擠到前面去。”
說完似是想起來什麼,道,“青姐姐,後來你人去哪兒了?”
是去偷聽了嗎?
寧雲筱看向青竹,以眼神詢問。
青竹勾了食指輕掩嘴角,訕訕的說:“我腸胃不大好…就沒更過去,你看,我現在不就沒吃鴨肉。”
說完擡了下手裡的茶杯,“喝茶暖胃。”
小妮子一看還真如青竹所說,不再多想,吃着食盤裡的肉。
點心膩的慌,寧雲筱是硬忍着吃完的,看青竹還在喝茶,小妮子又正好擡頭看她,無法,只得又捻了一塊兒點心來吃。
很快半刻鐘過去,寧雲筱都快要反胃了,小妮子總算有了昏昏欲睡的跡象,說道,“二位姐姐,我有些困了,想先休息。”
青竹忙應道,“時候不早了你去吧,這些我收拾就行。”
“那就麻煩青姐姐了。”小妮子點點頭,髮髻沒鬆,衣裳也沒脫,上了牀榻就沉沉的睡去。
寧雲筱忙喝了口茶水將點心壓下去,問道,“你去偷聽了?聽到了什麼?”
青竹笑着答,“由寧嬪出面將姑娘調配到林淑嬪宮中,姑娘沒有一點嫌疑。”
“伴當做事果然穩妥。”寧雲筱說:“這些吃食呢?也是他送的?”
“這倒不是!”青竹搖搖頭,“姑娘還記得宮門前記名的那個太監吧?原來他就是安插在宮中的人,先一步被顧先生交代了,執行了計劃。”
她說道,“之前、也就是寧嬪身邊的大宮女過來的時候,他和我碰了頭,我拖他準備了下了迷藥的食物。”
青竹接着好奇的問道,“姑娘,藏寶的地點可是推測出來了?現在去看看?”
“恩,先去探探路。”寧雲的點頭,旋即一蹙眉,“不過宮中的路你我都不熟悉。”
青竹笑着說,“姑娘放心,奴婢回來時叫太監在內務府東側的小角門那裡等着了,由他帶路即可。”
寧雲筱下了地龍穿好鞋子。
“熄燈,即刻走。”她說道,拿了披風披上。
青竹應是,想了想到牀榻前褪了小妮子的衣衫,給她蓋了被子,旋即燃了燈籠。
“姑娘,走吧。”她說着吹了樑柱上卡着的油燈,二人一前一後離了屋子。
夜空中繁星密佈,圓圓滿月,一眼望去,能看清周圍的高牆宮殿,不過難以觀得實物的顏色。
燈籠照到的路偶有低淺坑窪,一路走向東邊小角宮門,太監已經等在此處。
“奴才見過側妃。”他行禮說道,帶着幾分拘謹,先前聽伴當告知他眼前這位的身份,愣叫他半晌沒回過神。
寧雲筱點點頭,“免禮。”
“今日便勞煩你引路了。”太監起身,聽得寧雲筱道,忙回說:“不敢!”
寧雲筱問道,“你可知這宮中哪處有東散夏聚的池子?”
藏寶地圖上記錄,除去東南西北方向的四條密道,勤政殿內也有一條,最後一條便在這池子底下。
事先她在各宮分佈的典圖上看過,皇宮內大大小小的池子十二個,沒見哪處標有“東散夏聚”的字眼,而且這麼有…
寧雲筱略一蹙眉,有特色?
這麼有特色的池子,她怎麼會都沒聽人提過。
一旁青竹聽此也問,“還有這樣的池子?”
太監沉吟,想了想突然道,“是有這麼一處宅子,不過先帝第一次重病時就被填平了,因着有道士說此池水帶煞。”
寧雲筱忙問,“那你可知道在哪兒?”
“奴才知道,側妃請跟奴才來。”太監點頭,說着拿過青竹手中的燈籠,另一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當年池子被填平,先帝下令在那處建了座佛殿,以此鎮壓煞氣。”
寧雲筱聽得,神情放鬆下來。
青竹在後面關上了小角門,立刻跟上去。
去佛殿得走御花園的假山羣,三人才到御花園,燈籠就被一陣冷風吹滅。
太監拿了火摺子欲要點,寧雲筱一把抓住她的手,“慢着。”
話音方落,自旁邊石板小路里出來兩個人,看身影是個小宮女攜着一個太監,應該是對對食的太監宮女。
太監一凜,忙收了燈籠,欲要和寧雲筱一同躲到旁邊青松樹叢後。
可已經開了封的火摺子遇風就燃了起來,影射出太監的身形。
宮女立時叫出聲,“有人!”
她旁邊的太監也看過來,喝道,“是誰在那兒?”
聽着這聲音耳熟,太監索性重新點燃了燈籠,換了笑臉,“是我。”
“隋青?”太監不確定的喚了一聲。
隋青點點頭,“是我。”
那二人很快走近,太監鬆了口氣一般的說道,“原來是你,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出來作甚?”
隋青笑着說:“先不問我,倒是你,雖然天晚了,可也不怕人瞧見!膽子大便算了,竟然還把人叫住!今日若不是我,換成別人,定要去告發你的。”
太監連連點頭,看了那宮女一眼,“怨你嘴快!”
宮女立刻低頭,有些訕訕。
隋青道,“你二人快去吧,別叫旁人看見了。”
太監又點頭,拽着宮女就要走。
“不過…”他腳步卻突然一頓,“你來這裡作甚?”
問完就往兩邊看,目光倏的頓住,“哎?那兒好像有東西!”
隋青的手不動聲色的摸上了腰側,“能有什麼東西,你看錯了吧?”
“怎麼會?我去看看。”太監說着就向青松走去。
不過七八米的距離,幾步邁出去就近了一半。
隋青立刻趕上去,腰帶裡的刀刃短片已經抽了出來,夾在指尖。
“隋大哥!”
驀地,青竹突然從青松後面走出來,叫了一聲。
太監被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待看清突然冒出來的是個女子,回過頭看向隋青,一臉笑意,“我說呢,這麼晚了你怎麼出來了…”
“成,我走了,不打攪你。”他說完連連擺手,帶着宮女走了。
青松後,寧雲筱拎着披風走出來,長舒了一口氣。
“青姑娘,多謝。”隋青說道,青竹搖搖頭,他收回刀刃短片,也舒了口氣,“側妃,請。”
說完走到前面引路,寧雲筱逐步跟上去。
這回三人順利的走到了佛殿,並且躲過了外面看守的宮女太監。
可進是進來了,地道入口在哪兒還不得而知,不,是究竟這條密道還是否存在都不得而知。
原來的池子被填平了,蓋了佛殿,地道入口被壓住了也說不定。
如果真壓住了,那這條地道算是作廢了,預先探探的念頭也得打消。
四面宮門看管甚嚴,勤政殿被她偷偷潛入過那麼一次,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人,尋不到空隙再摸進去。
燈籠不敢再燃,殿中漆黑,三人順着牆壁檢查起來。
寧雲筱思來想去覺得在殿中修築密道的可能性比較大,否則填平了池子再種一片花花草草不就行了,何必耗費時間人力修這麼一座佛殿,多餘。
鎮邪?
壓着煞氣?
那道士說的鬼才信!
宮中的妃子勾心鬥角已成慣性,朝臣互相博弈無可避免,先帝活着那時候殺戮更重,否則年僅十三歲的黎翊炎也不必披掛上陣。
就這還鎮邪,十座佛殿都鎮不住!
也就只能盼着這些人互相鬥,以邪制邪,一死一生,什麼煞氣也飄不起來!
自從穿過來,遇到的機關都是凸起的刻花之類的形狀,寧雲筱先在佛門八寶上檢查了一遍,無所獲,又改爲摸索佛像底座的蓮花。
四周柱子上鑲嵌着的燭燈寧雲筱也沒放過,她又看了一眼燭燈,覺得自己想多了,以前看電視總有這樣的劇情,主人公一擰燭燈,地道門就在牆面上敞開了,她還抱了挺大的希望,可一圈下來並沒有發現什麼。
最後她飛身躍至房樑上,想看看佛殿中的擺設是否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