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終於明白這個女子剛纔所說的“戴罪之身”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世人誰不知,當今麟皇女殿下因犯下大錯,正被軟禁府上,而這個期限,便是三個月。
所以,未滿三個月,麟皇女殿下便一直是戴罪之身,只有刑罰期限結束,她才能洗清罪名,恢復自由之身。
“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不是麼?”洛安嘴角的笑意漸深,一雙眸子開始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發現她眉眼間還真有幾分神似申雪。
上次聽孃親說過,暗衛家族世代只爲鳳天的帝王服務,而暗衛家族的家主,更肩負着一生衷心侍奉帝王的使命。
每一代暗衛家族的家主,都對應着相應一代的帝王。
若新帝登基,那暗衛家族的家主必須退位,將位子傳給她的嫡長女,也是就她已經培養好的家族繼承人。
那若真是這樣的情況,再結合煞星曾說過的話語,似乎,這個煞星就是申雪的下一任家族繼承人。而她要效忠的人,便是——鳳天的下一任新帝。
這新帝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鳳沐軒。
怪不得,她曾說自己鬥不過她的主子。
的確,若自己只是平民,的確難敵權貴,更別說地位最尊貴的帝王。
煞星看着眼前一臉笑意的女子,心又莫名地咯噔了一下,隨即有些窘迫,窘迫得慌亂,面上強自保持着鎮定,對洛安行了一禮,“申音見過麟皇女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洛安伸手虛扶了申音一把,面上平靜,實際心裡已經笑開了花。
沒想到,她竟然猜對了,申音,呻吟,噗哈哈!
申雪真是太有才了!竟然給她女兒取了個這麼有內涵的名字。
然,洛安能隱藏好自己的情緒,有人卻不能。
只見站在洛安身側的六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指着申音,嘲諷的語氣,“我沒聽錯吧?申音?呻吟?申音啊,快呻吟一個給我聽聽,對了,越銷魂越好。”
以前在慕歡閣給主子打雜手的時候,出於玩心,她經常偷窺那些上門尋樂的女官和小倌之間的閨房之事,聽到男女都會發出聲音。
她曾問過主子,問她們做閨房之事時爲何會發出那種聲音,主子就解釋說男女做那事時,感到歡暢後都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聲,她似懂非懂,但還是記下了。
正好今日聽着這可恨的女人名字神似“呻吟”這個詞,那自己索性藉此羞辱她一番,以報她剛纔嘲諷自己之仇。
六月才話落,洛安面上裝出來的淡然出現了裂痕,周圍的一衆侍衛捂着嘴偷笑。
申雪聽到自己給女兒起的名字被人拿出來調侃,一臉尷尬,忽聽見周圍侍衛發出的竊笑聲,她氣結,連忙對她們擺了擺手,沒好氣道:“都該幹嘛幹嘛去!”
一衆侍衛應了一聲,連忙作鳥獸散,瞬間沒了影。
申音聽得六月的話,瞬間臉黑,斜睨着六月,涼涼道:“小屁孩,這種少兒不宜的事你竟然也知道?”
“你——”六月再次炸毛,指着申音罵道:“你纔是小屁孩!你全家都是小屁孩!”
她這句不經意間將申雪也罵了進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申雪悶咳了幾聲,冷眼看着六月,“六月,我跟你沒仇吧。”
六月面色一僵,顯然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將申雪得罪了,連忙對申雪賠笑,“申管家,我一時口誤,你別往心裡去。”
“都進去說話吧。”這時,洛安發話了。
說罷,她就徑自往裡走去,腳步踉蹌。
六月聽出洛安話語間的疲憊,連忙上前攙扶她。
申音拍了拍申音的肩膀,“音兒,先進去吧。”
說罷,不等申音迴應,她連忙轉身跟上洛安,開始詢問她跟六月身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剛纔她就注意到了洛安和六月身上的傷,以及兩人蒼白的臉色,只是一下子被申音的出現轉移了注意力,才一時沒想到深究。
申音不再有顧慮,連忙跟了上去,手心已經緊張得出了汗。
不得不承認,當得知這個厚顏無恥的女子和她以後要侍奉的主子是同一人時,她心情是十分喜悅的。
原來,這個女子,就是她以後的主子。
果然不錯。
待洛安一行人回到宅院,屋內的葉逸辰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忙跑了出來,一臉驚喜,但一到門外,遠遠地,察覺到洛安的臉色不對勁,他臉上的驚喜立馬轉爲擔憂,趕緊迎了上去。
洛安看到從屋內出來的葉逸辰,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柔和的笑意,喚了聲,“辰,我回來了。”
葉逸辰一走近,看到洛安身上的傷以及衣衫上沾染的血跡,被嚇到,不顧其他人的目光,連忙上前捉了洛安的肩膀,焦急地詢問道:“洛安,你怎麼又受傷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很痛?”
說着說着,他眸中就酸澀了起來,眼淚啪嗒啪嗒掉了兩顆。
這個女人怎麼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從昨日得知她要出門便一直叮囑她小心行事,卻不想,全成了一通屁話!
在洛安身側攙扶着她的申雪心虛地看向了別處。
行路過程中,她已從殿下口中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得知是自己家族的那些子弟們傷了殿下,她心裡十分羞愧。
自己家族培養出來的人,都會成爲暗衛,她們的職責便是保護帝王,待殿下登基,成爲新帝,自然也受暗衛的保護。
可如今,那些人竟傷了殿下,她身爲暗衛家族的家主,難辭其咎。
這張老臉,以後怎麼面對陛下?
同時,她也意識到自己的疏漏之處。
看來,她得找人爲殿下畫一幅丹青,掛在家族的大堂,讓家族的那些子弟們都前去辨認,這樣,以後她們就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
本攙扶着洛安的六月早已被洛安遣回她自己的宅院去休息了。
而跟在申雪身後的申音則一直都在盯着葉逸辰的臉看。
這個男子的聲音十分耳熟,所以,她猜想這個男子應該就是當日那位男寵。
殿下當日用易容術掩蓋了自己的真容,自然也可能以同樣的方法掩蓋了她男寵的。
畢竟兩人的真容,的確太引人注目。
當時這兩人若以真容現身在那賭坊,必然會引起不小的騷亂。
洛安對葉逸辰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先進屋吧。”
“對!先進屋,你身上的傷得處理一下,還有,衣服也得換了。”
說罷,葉逸辰主動來到洛安另一側攙扶着她,忽然,他注意到申雪身後的申音,驚詫得瞪大了眸子,忘了攙扶洛安回房一事,伸手指着申音,“你是煞星?!”
見葉逸辰這反映,申音便肯定了心中猜測,對葉逸辰有禮地點頭致意,“好久不見。”
申雪不解了,看向兩人,“你們怎會認識?”
剛纔,洛安本想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告訴申雪,只是,剛說出“賭坊”兩字,申音拼命悶咳打斷了她,並向她使眼色。
她便知,原來申音出去賭博的事情是瞞了她孃親的。
她當即賣申音一個人情,略過賭坊發生的事情,只說,她幾日前出去逛街的時候,恰巧碰見了申音,覺得此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後面所講的故事情節便和真實發生的無異了。
所以,申雪此問便在常理之中。
“是啊,我們在——”葉逸辰本想說他和申音是在賭坊裡認識的,只是,還未說完,他的嘴就被洛安一把捂住。
洛安朝着一臉疑惑的申雪嘻嘻一笑,“申管家,辰是我的未婚夫,你這樣當着我的面問他和其他女子是怎麼認識的,似乎不大好吧?!”
申雪一怔,連忙依洛安的話答曰:“殿下說的是,老奴越矩了。”
是她一時太驚訝,疏忽了。
她應該私下問自家女兒的,這樣直接問葉公子,的確不合禮法。
幸好周圍都是自己人,要是有外人,被外人聽去她這番話,恐又要生出風波,害了葉公子,也害了殿下。
申音剛提起的心掉下,同時心裡十分訝然。
若她沒聽錯的話,剛纔殿下竟然稱她男寵爲未婚夫。
這真是史無前例,男子成了男寵,一般再無翻身的機會,一輩子只能當男寵,女子的玩物,因爲,女子絕不可能娶一個男寵爲夫。
不對!
未婚夫?未婚夫!
當朝麟皇女殿下的未婚夫只可能有一個,那便是當朝右相大人葉珍的掌上明珠逸辰公子!
皇女殿下若要娶夫,多多少少關乎朝政,必會告知天下,而至今,麟皇女殿下告知天下要迎娶的男子只有逸辰公子一人,所以,她纔能有以上的結論。
因此,這個男子壓根不是什麼男寵,而是右相家的公子逸辰公子,被譽爲“鳳都第一公子”的逸辰公子!
想到此,申音不敢置信地看向葉逸辰,顯然沒想到,這個出身名門的大家公子竟然會是個賭博高手。
葉逸辰不滿了,洛安一鬆開他,他就碎碎念,“洛安,你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反正我跟煞星之間清清白白的,說出來又如何?而且,這裡是你府上,都是自己人,誰敢亂說話?”
“辰,我好累。”洛安不想多作解釋,乾脆扮起了柔弱,伸手虛虛地扶了扶額頭,一雙眸子楚楚可憐地看向葉逸辰。
這招果然有效,葉逸辰立馬緊張了起來。
想起剛纔他要攙扶洛安進屋的事情,他連忙走至洛安身邊,索性一手扶着她,一手半摟着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話語間盡是焦急,“洛安,你沒事吧,我們快進屋。”
洛安點點頭,便任由葉逸辰將她攙扶進屋內。
兩人進屋時,葉逸辰喚來如巧和如煙,吩咐他們備些熱水過來。
如巧和如煙擔憂地看了眼面色蒼白的洛安,連忙應了一聲,便匆匆退下了。
一進內室,葉逸辰就拉上門,回身就將洛安按在牀上,然後將她身上沾染了血跡的衣服剝了個乾淨,看清她身上的幾處被劍劃出的傷口,他心疼得直掉淚。
雖然那些傷口很淺,且都已經凝固,但在洛安白皙的肌膚上卻顯得猙獰。
葉逸辰顫抖地伸出指尖,輕輕觸了觸洛安背上的傷,感覺到女子一陣顫慄,連忙縮回手,一邊抽泣,一邊罵,“既然知道疼,爲何還要讓自己受傷?
我明明跟你說過的,一定要小心,別逞強,別傷了自己,可你一點都沒聽進耳裡,帶一身的傷回來,成心想氣我是不是?
這是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不愛惜,我再愛惜又有什麼用?若可以,這些傷,我真想替你受過,然後,讓你體會一下我此時的心情……”
趴在牀上的洛安雖十分心虛,但面上依舊嬉皮笑臉的,“辰,別哭了。我本來只承受着肉體上的痛。
但一看到你哭,我不僅要承受肉體上的,還要承受心上的。所以,你就當爲了我,爲了讓我減輕痛苦,別哭了。”
此時,對小刺蝟,她心裡除了歉意還是歉意。
雖身上的傷對她而言不算什麼,也不是她有意爲之,但她的確添了新傷,的確,負了之前對小刺蝟信誓旦旦的保證。
“盡耍貧嘴!”葉逸辰瞪向洛安,憤憤地罵了一句。
雖這樣說,但他還是聽話地收了眼淚。
這時,敲門聲響起,葉逸辰便知熱水送來了,連忙去門口接了,擰了水裡的一塊錦帕,就給洛安擦拭起身子,動作極盡輕柔和小心。
擦拭完身子,他就給洛安塗起了藥,十分仔細,生怕有遺漏的地方。
一邊塗藥,他一邊問起了話,“洛洛,那個申管家和煞星究竟是什麼關係?我怎麼感覺她們倆相互認識?”
“你怎麼知道她們倆相互認識?”洛安眸中閃過一抹驚訝,方纔,她好像並未向小刺蝟介紹煞星。
“剛纔,我門口去接熱水的時候,不經意間看了眼外面,見申管家和那個煞星正在坐桌邊談話。
兩人明明第一次見面,但我看兩人間的氣氛,感覺兩人好像早相互認識一般。”葉逸辰手上的動作不停,且依舊仔細,未曾因爲說話,而分了心。
“何止認識?兩人之間還有血緣關係。”洛安漫不經心道,“她們是一對母女。”
“什麼?母女關係?”葉逸辰被驚得手上的動作一頓,擡眸看向洛安,語氣肯定,“煞星是申管家的女兒?!”
洛安點點頭,“煞星的真名叫申音,是申管家的嫡長女。剛纔得知此事的時候,我也被驚了一下,沒想到世間竟有這般碰巧的事。”
剛纔,她已從申雪口中確認,申音就是她的嫡長女,也是她培養好的家族繼承人。
葉逸辰得了洛安的回答,就繼續低頭給洛安塗藥,一邊嘴上說道:“那你今日出去尋煞星豈不多此一舉?反正她是申管家的女兒,以後你們總會有機會見面。”
“那可不一定。”洛安不以爲然,“申管家自來府上當值,她從沒在我面前提過她的家事,着實低調,更別說將她的家人帶來我府上。所以,我今日要不主動去尋她,恐怕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她。”
想了想,她發覺自己說的不對,連忙補充道:“也不對,應該是,若我今日不去尋她,那我以後登上帝位之前,肯定是無法再與她見面的。”
葉逸辰不解了,“你登上帝位和與她見面有什麼關係?”
洛安對葉逸辰也不隱瞞,跟他將暗衛家族的淵源以及其和歷代鳳天帝王之間的關係說了一遍。
葉逸辰聽後,十分震驚,同時也有些感動,這是鳳氏皇室的隱秘,洛安竟毫無保留地告知於他,說明她真的信任他,將他當成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