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甫驪婉則一直安靜地坐在那,模樣端莊,像一隻了無生氣的娃娃,雙眸已經恢復無波無瀾,看着死物般看着眼前的一衆秀女。
見滄瀾瑾瑜再次返回,一衆秀女剛剛涼了半截的心瞬間死灰復燃,有的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鬢,有的更加挺直腰板,大方地秀着胸前幾兩肉。
皇甫驪婉微微驚訝,視線淡淡地落在男子身上,透着幾許失落。
斐霓裳則不急不躁,斜睨向滄瀾瑾瑜,語調慵懶,“忙完了?”即使穿着暗色的裙裝,依舊難掩她身上散發的冷豔氣質,頭頂高髻上開着暗藍的幽冥之花,莖蔓纏繞,顯得高貴神秘。
“嗯。”滄瀾瑾瑜冷淡地應了一聲,並未坐回龍椅,而是直接來到第一排秀女跟前,對她們吩咐了一句,“都站起來,將臉仰起,孤會一一檢視。”
這下,秀女們樂了,也緊張得不行,連忙應下,然後紛紛站起,仰起一張張如花似玉的臉蛋,暗暗祈禱眼前的帝王能看上自己。
“皇兒,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這下,斐霓裳也被驚得坐起身,態度嚴肅了起來。
以前,她家皇兒從未正視過這種選秀儀式,以致於最近連續三年都沒有舉辦,就連三年前的那一次,也是她幫他選的妃子。然這些女人,包括現在坐在她身邊的皇后,都不過擺設罷了,由始至終,皇兒都未碰過她們。
她曾私下問過原因,結果皇兒竟然直言不諱稱自己有那方面的隱疾,於是她再沒有勉強過他,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蒐羅那方面的藥物,可他都稱不起效,令她很是無力,只能順其自然。
如今,皇兒竟然突然重視起這選秀儀式,想親自挑選自己心儀的女人,她怎能不驚訝?心裡隱隱猜測,莫非……他那方面的能力已經恢復了?
看到滄瀾瑾瑜不同以往的行爲,皇甫驪婉平靜的面容終於出現了一絲龜裂,雙眸緊緊盯着男子的背影,流露出濃濃的不敢置信,暗暗咬着下脣,眼尾處的一滴淚痣仿若一顆即將墜落的淚滴,煞是惹人憐愛。但此時幾乎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放在滄瀾瑾瑜身上,因此無人發現她的異常。
“母后,孤這次想自己選一個真正心儀的妃子,所以您就別插手了。”滄瀾瑾瑜聽得斐霓裳的話,淡淡地回了一句,視線一直在眼前幾十位秀女臉上徘徊,仔細分辨着她們的臉部輪廓,想以此刪減一部分。
易容之道中,凡同屬性間的變換,臉部輪廓基本不會做太大改變,而那個女人如今雖易了容,但還是年輕的女子,算是同屬性間的變化,所以,看臉部輪廓不會錯!
不過,他心中的想法別人怎會了解?見他這麼仔細地盯着每一個女子瞧,衆秀女只以爲他真的想尋個樣貌符合他口味的女子,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暗暗祈禱自己的臉長得爭氣些,能入眼前這位帝王的眼。
“既然如此,母后就不干涉你了。”見男子終於重視起自己的後宮,斐霓裳高興都來不及,怎會阻攔?
她身邊的皇甫驪婉也一直未出聲,打算靜觀其變。
不一會,滄瀾瑾瑜就選出了十個秀女,其他的都被請了下去,有的掩袖而泣,有的一臉不甘卻毫無辦法。
“把你們的帕子拿出來,孤想看看你們平時的手藝。”接着,滄瀾瑾瑜直接對眼前十位臉部輪廓十分相似的秀女吩咐了一句。
其實,看帕子辨女紅好壞只是掩護,他真正想做的是聞帕上的香氣,來辨出那個女人身上特有的體香。
十位秀女本以爲自己已經成功入選,正開心着,可一聽男子的話,頓又緊張了起來,對自己女紅有自信的爽快地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帕子拿了出來,放到眼前已經準備好的托盤上,沒自信的則磨蹭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將自己的帕子呈上。
見十條帕子已經呈到自己面前,滄瀾瑾瑜有模有樣地上前一一拿起查視,最終,留下了三個秀女,另外七個全被無情地淘汰,無疑像從天堂跌入地獄,嚶嚶哭泣着離開了朝鳳殿。
三個被留下的秀女皆一臉欣喜,雙眸晶亮地看着男子,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滄瀾瑾瑜看着她們,有點犯難了,摸着下巴,眉間蹙起,一副沉思狀。
“皇兒,你這是選定這三個秀女了麼?”斐霓裳適時出聲詢問,十分好奇滄瀾瑾瑜此時究竟在想些什麼。
“嗯。”滄瀾瑾瑜想了想,便應下。他看向一旁的禮官,吩咐道:“將這三位秀女的花名編入玉牃之列,賜婕妤之位,衣食住行一切都按婕妤的規格置辦。”她既然想玩,那他就奉陪到底!
“微臣記下了。”禮官恭敬應道。
“臣妾謝陛下晉封之恩。”那三個秀女一喜,連忙對滄瀾瑾瑜行標準的宮禮。
“起來吧,孤以後會好好待你們。”滄瀾瑾瑜親自上前攙扶起中間那位眉間戴着火焰花鈿的秀女,道出一句,這話雖是對三位已經晉升爲婕妤的秀女說的,但他的目光由始至終都落在中間那位身上。
站在中間的女子名喚秋晚雲,是朝中太尉大人秋壑的一個庶女,容貌清麗,仿若一朵出水芙蓉,渾身散發着清冷的氣質,偏偏眉間戴着紅色的火焰花鈿,身上的秀女宮裝顏色明豔,爲她添了幾分煙火氣息,矛盾至極,卻讓人移不開眼。她任由男子扶起,聽得男子的話,更是受寵若驚,擡眸羞怯地看向他,嬌柔地喚出一聲,“陛下~”
另外兩個女子不甘了,但也不敢太明顯地表現出來,沉默地站起,其中一個站起的時候故作腳扭往男子身上摔去的假象,嘴上驚呼,“啊!”她眼尾處點綴着紫藍色的蝴蝶形狀花鈿,爲她米分若桃花的面容添了幾分靈動的生機。
而她正是朝中丞相大人尚天皓的孫女尚佳晴,從小集萬千寵愛與一身,性子有些驕橫魯莽,爲此,她進宮前,她那深諳朝中生存法則的爺爺曾多次告誡於她,希望她進宮後能低調行事,尤其在位高者面前,不該過於表現自己。可如今看來,她將她爺爺的告誡全當了耳邊風。
那一瞬,滄瀾瑾瑜厭惡地蹙了蹙眉,但爲了不使場面太過難堪,他連忙伸手接過尚佳晴,關切地問出一句,“你沒事吧?”
尚佳晴站穩後,故作才發現自己被男子接住觸碰的模樣,爲表現出自己的矜持,她連忙從男子懷裡慌亂地掙脫開,一臉嬌羞地認錯道:“臣妾冒犯陛下了。”
“沒事就好。”見此,滄瀾瑾瑜心裡愈加厭惡,面上卻未表現出分毫。
“谷雪參見太后,皇后娘娘,以後谷雪還需兩位多多指教。”另外一個由始至終都未得滄瀾瑾瑜正眼看待的女子察覺到危機,眼珠子一轉,連忙走至斐霓裳和皇甫驪面前跪下,謙恭道,欲討好這兩位宮中地位最高貴的女人。
擁有典型的鵝蛋臉,一雙嫵媚的鳳眼爲她整體容顏添色了不少,朱脣不點而赤,身段高挑,其正是滄瀾北疆鎮國將軍陶禾最小的女兒陶谷雪,此女的母親是商賈之女,而滄瀾一向扶持商業,所以她雖是庶女,但在家中的地位一點不比嫡長女差,所以此次她纔會被送進宮,得到面聖的機會。
“佳晴(晚雲)也參見太后和皇后娘娘,希望以後能多多指教,佳晴(晚雲)感激不盡。”這等拍馬屁的好事豈能讓陶谷雪一人佔了?尚佳晴和秋晚雲不甘示弱,連忙也上前跪到斐霓裳和皇甫驪婉面前,語氣謙恭道,眸中的討好意味十足。
“婉兒,你覺得她們這三個如何?”斐霓裳並未出聲迴應,反而看向皇甫驪婉詢問道,眸中的笑意有幾分幸災樂禍。她身邊這位皇后還真有幾分她年輕時候的影子,不過,她年輕時雖會隱忍,但該殘忍時還是會徹徹底底地殘忍一下,不然她怎會有今日的風光?而她身邊這位……顯然還欠火候。
“兒臣覺得陛下親自選出來的必然有她們的可取之處,不敢妄加異議。”皇甫驪婉看了眼滄瀾瑾瑜,纔看向斐霓裳溫婉地回道。接着,她看向眼前三個女子,強忍着心中濃濃的不甘和憤恨,笑得溫柔得體,“你們都起來吧,以後只需在服侍陛下方面多用一份心思便可。”
“謝皇后娘娘,謝太后。”三位婕妤分別對皇甫驪婉和斐霓裳鄭重地叩拜了一下,才站起身。
“好了,今日的選秀大典到此結束,孤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滄瀾瑾瑜看了一眼秋晚雲,交代一句,就一甩袖離開了朝鳳殿。亁泗和一衆他帶來的婢女侍衛連忙跟上,排場極大。
“哀家也乏了。”斐霓裳撫了撫自己的額角,一副疲憊的模樣,看向皇甫驪婉吩咐了一句,“婉兒,你扶哀家回去。”說着,她就將手遞向女子,即使已是半老徐娘,但由於保養得當,那手背上的肌膚依舊如凝脂般細膩,一點沒有衰老的痕跡。
“是,母后。”皇甫驪婉連忙接過斐霓裳的手將她攙扶起身,一副賢惠兒媳的模樣。
“你們待會務必將自己好好打點一下,指不定今晚陛下就會召你們其中一人過去侍寢。”經過三位新晉升的婕妤身邊的時候,斐霓裳腳步頓住,提醒了一句,其間,她從未正眼看過三人。
“謹遵太后教誨,臣妾定不負太后所望。”聽得斐霓裳這句,三位婕妤心裡充滿了鬥志。心想就算陛下今晚不傳召她們過去侍寢,她們也該主動些,儘早成爲陛下的人,以後才能在這後宮中站穩腳跟!
若能得陛下隆寵,還能一路晉升,說不定能扳倒眼前這位皇后代替其坐上尊貴的皇后之位,從此享盡榮華富貴以及萬人之上的尊貴之儀,豈不人生一大幸事?
“嗯,明白就好。”斐霓裳欣慰應道,說完,就任由皇甫驪婉攙扶着離開了,身後寬長的裙襬由婢女拾起,防止被地面弄髒。
“臣妾恭送太后、皇后娘娘。”三個女子皆是演戲高手,表面平靜,實則相互間已經暗潮洶涌。
待人走後,三個女人相互打量了一下,誰都不想理誰,各自別過頭,由着自己的婢女攙扶着離開了,已然擺起娘娘的架子。
是夜,亁泗將一個上面放滿牌子的托盤呈到滄瀾瑾瑜面前,詢問道:“陛下,今日選誰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