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地段極好,外邊行人絡繹不絕。
紀青梧剛出門,就差點兒被人撞到,好在她閃避及時,朝後退了兩步。
“姑娘,你沒事兒吧,我看不清楚路。”
那濃眉大眼的小廝,手中捧着半人高的食盒,他被東西遮擋住了視線,纔沒看見她。
紀青梧的眼睛卻被小廝身後的人吸引。
這不就是方纔與段鳴風提到過的,那個從西縉而來的皇商。
小廝熱心地問道:“姑娘哪裡受傷了?要不要找家醫館去看看?”
紀青梧搖頭道:“沒事,你沒有撞傷我。”
這時,灰藍眸子的男子主動開了口,道:“姑娘是從醫館出來的,想必是醫館中人。”
他的聲音輕和舒緩,但近距離看他那雙眼睛,就如陰雲之下的海面,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紀青梧沒回答是不是,反問道:“聽這位公子說話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氏?”
宇文天擎道:“在下是西縉的商人,對北黎的美食久仰已久,慕名而來取些生意經。”
見他這麼直接就說出自己的身份,也與段鳴風調查的並無二致,紀青梧對這人的牴觸情緒少了些。
他通身富貴閒散的氣質,一見就知是被金銀壘砌出來的。
紀青梧看了看小廝手中的食盒,道:“吃食要趁熱吃纔好,就不打擾公子的雅興。”
說完,她側身避開,等他們先通過。
宇文天擎沒有動身,而是轉動目光,望向她身後還沒掛上牌子的醫館。
“在下想起,我與姑娘是見過的。”
“我們剛來臨安城,慕名去尋天香酒樓,結果已經被賣了出去,就是如今的這家醫館,那日姑娘也在場。”
紀青梧點頭道:“公子記性不錯。”
宇文天擎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道:“姑娘可是曾在南楚的五神醫?”
紀青梧嘴角的淡笑收起:“公子爲何要這麼問?”
宇文天擎眉宇間染上一絲愁苦,道:“其實,我來臨安還有一件未了的心事。”
千里迢迢來尋她,還有未了的心事.
紀青梧的視線從他的臉上下移,掃視了他的全身。
看着是個身子強健的,難不成也是個生不出孩子的?
在她低頭時,宇文天擎眼神中的灰色更濃:“五神醫,可否借一步說話。”
*
醫館中。
滿桌子上都是白色的碎瓷片和粉末。
段鳴風坐在那處,看着抖成篩糠一樣的莫凌凌。
他倒了一杯茶水,道:“你爲何這麼怕我,是我長得可怖嗎?”
莫凌凌手裡那塊擦桌子的巾子,已經被揪得都是褶皺。
見她不說話,段鳴風把茶杯擲在桌上,發出鐺的一聲,莫凌凌的肩膀又跟着抖了抖。
她趕忙搖頭道:“不是。”
單看外表,段鳴風與長得可怖絲毫不沾邊,算得上劍眉星目。
幼年時,他很招小女孩喜歡,莫凌凌也曾是其中一個。
但段家被人尋仇滿門被滅,一夜之間,段鳴風的性格就變得陰沉,莫凌凌是被他罵的最狠的那個。
她現在膝蓋上還有一條疤痕,是被他情緒失控後,推倒後劃傷的。
段鳴風沒看她,陰着臉道:“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莫凌凌低聲道:“就在紀小姐的醫館,這裡比兩香閣好,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館裡的掌櫃和夥計也很照顧我。”
他擡眼道:“不打算洗脫莫大人的冤屈了?”想到父親含冤而死的事,莫凌凌不敢忘記。
“當然要!”
她的臉上帶上了哀傷之色:“莫家只剩下我,但也要我先有命活下去,纔可以爲我爹鳴冤。”
段鳴風沒什麼感情地繼續問道:“怎麼洗脫?你還要去找黎承訓?”
許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莫凌凌的神情恍惚了一陣。
而後,小聲地道:“他答應過我的。”
之前的那晚,他那麼堅定地在她耳邊說過,他早晚有一天,會給她父親平反的。
就算她聲音放小,這幾個字還是鑽進了段鳴風的耳中。
他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紀青梧重新進來時,正好見到這一幕。
段鳴風手背上的青筋明顯,掌心杯子又化作一堆粉末,也不知這兩人是怎麼談的。
也不知道段使司這功夫,給他找個私活,僱他來幫醫館磨藥粉,可不可行
段鳴風和莫凌凌直直地看向她身後的人。
紀青梧轉身道:“這位是西縉來的商人,叫做——”
“宇文天擎。”
“對,宇文公子。”
紀青梧介紹道:“他是醫館還未正式開業的第一位患者。”
ωwш ☢Tтkǎ n ☢¢ O
幾人的目光瞬間變的怪異起來,莫凌凌的視線直接盯在他的下三路。
宇文天擎的嘴角扯了扯,道:“紀小姐,你誤會了。”
“可否我們兩個私下交談?”
病人的私密確實不方便讓旁人聽到,紀青梧點頭。
隨後,她和段鳴風交換了眼神,他們先去一樓的廳中等着。
紀青梧道:“宇文公子,若是身體無恙,你到底有何事情要尋我?”
宇文天擎坐在椅子上,姿態閒散後靠。
“我聽說五神醫自幼走失,也是近半年才被家中找回來。”
見他提起自己的舊事,紀青梧冷淡道:“看來宇文公子對我的事情瞭解不少。”
察覺她眼中的戒備,宇文天擎道:“五神醫別見怪,我並不是要刻意打聽你的事情。”
“只是臨安城誰不知曉紀府的五小姐,光是在飯館中,聽食客們就提到了好幾次。”
這說詞,倒也過得去。
現在全城上下的世家女子,好壞名聲的都算上,加起來都沒有紀五小姐的故事傳播度廣泛。
紀青梧道:“宇文公子既然叫我一聲神醫,你要知道,我看病是要收診金的,可不是隨便閒聊。”
“若是紀小姐可以幫我達成所願,診金隨你開。”宇文天擎大方地道。
紀青梧眸光一閃:“你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宇文天擎更敞快地道:“只要你有本事,做得到,金銀都不是問題。”
不愧是財大氣粗的皇商,紀青梧的嘴角重新掛上了職業微笑。
她問道:“公子爲了何事而來,但說無妨。”
宇文天擎也不再打啞謎,道:“我有個妹妹,比我小了三歲,她小時候就走失了。”
是與她相同的遭遇,也是自幼走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