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融覺得楚淵這兩天一直怪怪的,具體他說不上來,就是有事沒事就拿眼角瞄自己,偶爾還會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白融原本不想管,但是有事些並不是說心裡怎麼想就會怎麼去做,尤其是楚淵發呆時那種失魂落魄時的樣子,時不時就會在白融腦子裡晃過,不管他做什麼都沒辦法消除。
對此白融心裡十分煩躁,可卻找不到解決的辦法,而且每次見到楚淵都會分心,做什麼事都沒辦法集中精神。
白融獨自煩惱了兩天後,猶豫來猶豫去,決定還是去找楚淵問問清楚到底怎麼了。
楚淵正在忙着給山上的玉米地收尾,山下是請來幫忙修建羊舍的工人們。大劉村有規矩,懷孕的人是不能去正在動工修建建築的地方的,靠近都不行,怕那些敲敲打打的施工會“影”到肚子裡的小孩,造成“影射”傷害或者留下胎記什麼的。楊素芬老早就跟楚淵打過招乎,雖然楚淵和白融都不是迷信的人,可架不住孩子在他們心中無法取代的地位,如果萬一有問題呢?誰捨得因爲自己的一個大意,就給孩子留下終身的缺憾?因此楚淵把人看得很緊,幾乎是走哪兒帶哪兒。白融最近正因爲楚淵的事煩惱,就算有心配合,心裡也彆彆扭扭的。
“喂。”白融拿大腿碰了碰楚淵的腿。
“怎麼了?”楚淵直起身,擡手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結果手上的泥巴沾到了臉上,在他的額頭上劃了一道痕跡,看着有些傻氣,令人忍不住想笑。
“哎,我問你,你家裡最近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讓你回去?”白融問他,他想來想去,像楚淵這種人,大約只有最在意的家人才能讓他的情緒起伏那麼大吧?
“沒有啊,爲什麼這麼問?”楚淵奇怪地看着他。
“你家裡人沒給你打電話?”白融不信,仍然一臉懷疑地看着他。
“真的沒有。”楚淵毫不猶豫地搖頭。
白融皺眉,不是因爲他家裡的人,哪是因爲啥?
“阿融,是不是有什麼事?”楚淵臉上十分擔憂,爲什麼阿融會突然問到他家裡的人?
“不是,”白融搖頭,猶豫了一下,有些煩躁地問道,“不是你家裡人,那你最近是怎麼回事?”
“啊?”楚淵不明所以地看他。
“就是你最近怎麼總是看着我發呆?”還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活要是被人拋棄的小狗似的。想到這個比喻,白融下意識地打了個抖,真肉麻。
楚淵愣了一下,然後耳朵慢慢紅了起來,然後連那張臉也漸漸印出了些可疑的紅色。
“喂,問你話,你臉紅什麼?幹什麼壞事了?”白融踢了他一腳。
“沒、沒有啊,”楚淵搖頭,然後忽然彎下腰,繼續忙活手裡的事,一邊聲音略有些含糊地說道,“阿融,地裡泥太多,一會兒別弄髒了你的褲子,你去旁邊坐會兒曬曬太陽吧,春天的太陽還是很舒服的。”說到後來楚淵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手上幹活的動作也亂了,一個窩裡放兩了個苗子都不知道。
白融狐疑地看了看他手裡的動作,微微眯起眼,這傢伙有問題,瞞了他什麼?
一直彎腰悶着頭的楚淵沒有聽到白融繼續問他問題,心裡大鬆了一口氣。做爲一個男人,胡亂懷疑老婆那是不對的!楚淵爲自己心底的那點莫名其妙的酸意和疑神疑鬼的懷疑而感到可恥。可、可是他“無意中”翻了一下白融的手機,那個電話是從a市打來的,楚淵雖然知道自己的行爲很不妥,但是他又怎麼能不多想,萬一,萬一給阿融打電話的人對他有意思呢?
於是楚淵心底的酸意也更濃更糾結了。
白融從楚淵這裡沒問出個原由,還知道楚淵竟然不對自己說實話,心裡更加鬱悶了,這大傻個不是很老實嗎?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
他沒能想通其中的道理,羊舍那邊就給他打電話了,說是之前沒有考慮到羊羣運動場的圍牆高度,建羊舍的材料比預算的還要差不少,需要儘快運來,因爲楊博是算是個大忙人,所以這次他自己帶不少工人過來做事,想把完工時間提前一點,儘早幹完他這裡的活,然後趕下一趟,不然這麼多工人的工錢,他耽擱不起。
白融問了需要的數量,只好又去找了劉信昌,請他再運一回材料。劉信昌正好這兩天在家,聽了他的需求就答應了,說是沒問題,他馬上去給他辦。
白融也想早點把羊舍弄好,然後把需要的羊苗子運過來羊着,這樣他就能繼續安排下一步要做的事。只是建羊舍還遠遠不止這點麻煩,除了羊羣住的乾躁棚舍外,還有通風供暖設備,另外還得另建乾草房用來保存乾草作越冬飼料,以及青貯和氨化設備,還有羊羣洗澡的藥浴池,用此防蟲治蟲,還有就是飼槽和用來晾乾青綠飼料的飼料架等等等等,各種細節問題很多,而這裡面大多都是需要大筆錢投資進去的。
白融養這一批羊可是想從羊身上獲得更多的利潤和更長久的發展,而不是隻想賺一次性的暴利,所以這些羊他可得好好供着,羊舍當然也要弄得最舒適,讓羊羣住得舒心又身體健康。而且他同樣不打算喂飼料,當然如果是別人家,牲畜不喂飼料,很難賺到更多的錢,但是白融不同,他手裡有空間,用裡面的種子、土壤甚至只是湖裡的一點湖水,種出來的東西比飼料好得多,根本不用再去花那個錢,自己種更經濟也更健康營養,而且白融也不想一個人獨享這種天大的好處,用老人的話說,那樣是會折福的。
羊舍加上兩百隻小羊,前前後後花的錢也得幾十萬,白融雖然覺得心疼,但更多的還是一種他並不太理解的充實感,你看兩個多月以前,他身上除了錢就什麼也不剩下了,但是再看看現在,很多以前他想都沒想到過的東西,全都真真實實地滲進了他的生命裡,也許這是老天爺看他前二十多年過得太可憐,憐憫他纔會賜給他這麼大的福份吧,白融心裡挺珍惜的。
羊舍前後大約得花十來天才能建成,原本白融對買羊苗也沒那麼着急了,但是吳有爲卻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最近有一批很不錯的小羊羔,讓他找時間趕緊過來看一眼。
白融想了想,就對楚淵說道:“老吳讓我去看看羊苗,你有空沒,送我過去看看吧。”
“好,你什麼時候去?”楚淵問他。
“明天,我和他約好了。”白融道。
兩人第二天天剛亮一點就起牀了,楊素芬家圍着做廚房做早餐發糕和粥的人完工後正要散去,聽兩人說要去買羊苗,秦嬸就笑着打趣道:“阿融你是真打算在咱們這裡辦個養殖場啊?”
“差不多吧。”白融正吃着早餐呢,聽她問就笑着點點頭。
“唉,以前咱們這邊也有生意人過來辦過養豬場,但是後來都沒能辦下去,你知道爲什麼嗎?”楊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嘴裡正在吃的東西,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咋了?”白融疑惑地擡頭看她。
“就是因爲糞水沒辦法處理唄,污染環境和水源,還能有什麼事?總不能都排到河裡,那下游的人還不得把你給告了,以前他們就是這麼幹過,那個養豬場可賠了人不少錢。”另一個幫忙的人插嘴道。
白融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嘴裡的東西也有些吃不太下去了,乾脆把手裡的東西放回碗裡,擡頭說道:“這事是得好好想想,等我去看看這批羊苗,再跟吳有爲打聽打聽,別到時候真出麻煩。”
“是啊是得去問問,咱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畢竟這本來是賺錢的好事,到時候處理不好,那就好事變壞事了。”秦嬸笑了笑,進廚房提着自己買的早餐和幾個水果,出來對白融說道,“那你好好考慮吧,你是城裡來的高材生,肯定能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們就先走了啊。”
“秦嬸等一下,”白融起身拿了一袋子梨出來遞給她,笑着說道,“秦嬸把這個拿回去給你們家小孩子吃吧,還有,謝謝你了。”
秦嬸也就是順嘴一提,沒想到白融這人還挺有心的,就有點不好意思拿,可白融家水果的好處在村裡可是出了名的,誰家心疼小孩的大人不買幾個拿回家給小孩吃?可那水果也是真心挺貴的,也不是誰都能捨得天天買。
“拿去吧,我聽凱弟說,他和你們家小永最要好了,要當一輩子好朋友呢,我這可是替凱弟送的。”白融想到劉凱弟當初跟他談心的時候那副認真表情,有點想笑。
“那,那好吧,我就代小永謝謝你了。”秦嬸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沒事。”白融笑着搖搖頭,他這麼做除了想感謝秦嬸的好心外,還想給劉凱弟爭個面子,那孩子膽子太小了,這性子在大劉村這種連小孩子都學會了勢利眼的複雜地方,想交一個朋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天亮明的時候,楚淵開車帶着白融去了縣城找吳有爲,兩人才剛到縣城裡呢,白融的電話又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莫天打來了,忍不住挑了挑眉。
“喂,咋了?”白融接了電話就問,他現在的口音越來越接近當地的方言,以前那種貴公子的腔調和作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漸漸從他身上撤去,但他整個人卻又不是變成鄉野村夫那般粗野,而是另一種內外協調的溫和,不再只停留在表面,這大約跟他懷孕的事有着莫大的關係。
“我到江城了,正坐第一班車來青水縣,我怎麼去找你?”莫天淡淡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過來,聽起來還有一絲輕鬆。
“這麼早,”白融愣了愣,“你來了怎麼沒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去接你。”
“沒必要,你現在不自己開車了吧?要不讓阿順來接我?”莫天道。
“誒不用了,我現在就在縣城,從江城到縣城的班車只要一個多小時,我在這裡等你好了,原本是打算早點去看羊苗的。”
“羊苗,你真的在養羊啊,養得多麼?”莫天有點感興趣地問。
“家裡養了二十多隻呢,養了一個多月了,這次打算多養一點,弄齊兩百隻吧,你感興趣啊,那我們等你來了一起去看羊好了。”白融笑着說道。
“行。”
兩人說了沒兩句就掛了電話,白融一回頭就看見楚淵側着頭,似乎在看自己這邊的窗外,白融眯了眯眼,冷不丁的問道:“我那麼好看麼?”
楚淵的耳朵騰地一下紅了個透,然後慢慢從脖子邊往臉上蔓延。
白融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暢快,雙眼眯得彎彎的,就差裂着嘴笑出聲了。
楚淵的臉於是更紅了,趕緊把視線轉到了另一邊,有點彆扭地反駁道:“我沒看。”不能看老實人太老實就欺負人家,事實證明老實人也是會鬧彆扭的,儘管很多時候他們都能很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好,你沒看。”白融心情超級好,這幾天堆積的鬱悶情緒一下子散了個精光,心道這傻大個竟然還知道吃醋鬧彆扭,長本事了啊。
楚淵沉默不語,臉轉向了另一邊就不再理會他了。
“我朋友從a市來看我了,馬上就到車站,把車開過去等他吧,我給吳有爲打個電話,叫他等等我們。”白融也不理會他,低下頭自顧自翻號碼。
楚淵眼角的餘光從後視鏡上掃過,見白融看着手機嘴角帶笑,似乎對於那個朋友的到來很是期待,心中怔了怔,原本只在心底隱約流淌着一點的酸意突然波濤洶涌了起來,然後鋪天蓋地地灌進了他的胸腔,一時間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酸意、擔心和不甘,還有一點點道不明白的委屈,弄得他整個人措手不及又難受萬份,說不清楚的滋味。
兩人在車站裡沒有等多久,楚淵就看見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男人提着一個行李箱從一輛班車上走了下來,那個男人給人的第一感覺除了斯文外,就是冷清和乾淨,很純粹的感覺,而比這更早讓他發現的,是白融看到那人時微微發亮的雙眼和臉上明顯十分高興的笑容。
“沒想到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自己過來了,早知道我就讓阿順去江城接你了。”白融見他還提着行李箱和一個揹包,冷清的臉上藏着一絲疲憊,心裡很清楚那絲疲憊是爲了什麼,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沒關係,”莫天對他輕輕搖頭,然後看向緊緊挨白融身後站着、並且表情不太明朗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問道,“他是誰?”
“他是楚淵。”白融簡單地說了一下他的名字,沒有多做介紹的意思。
“你好,莫天。”莫天對他伸出手,雖然這人的表情不明朗,但既然會跟着白融肯定就是他的朋友,他也不好反過來給人臉色看。
楚淵雖然心裡醋意翻涌,心中對這人與白融的關係更是虎視耽耽,可是他本人卻是一個很有教養非常懂禮貌的人,別人對他以禮相待,他也肯定不會掃人面子,就也跟着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你好。”
“先把你的行李放到車上,老吳還在等我們呢,咱先去看羊苗再回家。”白融疑心多重的人啊,怎麼會看不出楚淵對莫天有誤會,不過這裡也不是解釋的地方,還是等回去再說吧。
“行。”
吳有爲早就在縣城的路口等着他們了,見他們一車來了三個人,就笑着道:“你們不用這麼緊張吧,就一百多隻羊苗,來一個人看看就好了。”
“這可不能怨我,他們倆一個是司機一個是醫生,缺了誰都不行啊。”白融也笑着跟他打趣。
“醫生?治人的還是治畜牲的啊?”吳有爲上了車,笑着看了看幾人。之前知道白融開了車,他就沒再自己開自己的那輛,準備和白融他們坐同一輛車去。
莫天轉頭看了他一會兒,聲音淡淡地回答道:“都治,反正結構都差不多。”
吳有爲:“……”
吳有爲帶白融幾人去的是離縣城不遠的一個比較大的村子,那個村子裡養羊的人比較多,車子開過村裡的大馬路,還能看到路邊有咩咩叫着的羊羣,聽吳有爲介紹,這裡幾乎每家都養羊,不過每家養的數量都不多,二三十隻,一年能賺萬把來塊,對農家來說算是一批不小的收益了。
“對了,你知道他們的羊糞是怎麼處理的嗎?我養了兩百多隻,那糞水肯定不會少,別到時候再惹麻煩。”白融趁機問道。
“怎麼會,羊糞發酵後是很好的有機肥料,還可以建沼氣池做燃料,你養兩百多隻羊,完全可以發酵成肥料,到時候用來種馬鈴薯、種牧草都沒有問題。”吳有爲道。
“關鍵是要怎麼發酵?我們那兒沒有人懂啊。”白融無奈地看着他。
“那個不難,成本也很低,要不這樣吧,到時候我給他們說一下,他們發酵羊糞的時候,你派個人過來學學,你不是自己種植牧草養殖嗎?到時候用自家的肥料,能省不少錢,而且質量會更好。”
“說到這個,羊糞不能像豬糞什麼的直接用在田裡嗎?”白融對這方面完全是白癡,另外兩個同樣是從城裡來的公子哥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行,羊糞中含有多種病菌和害蟲,到時候會導致病蟲害傳播,作物發病,燒根燒苗等,必須要經過發酵才能用。”吳有爲耐心地解釋道。
白融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吳有爲領白融幾人看的羊苗有三四個月大了,已經斷了奶,這麼大的小羊適應性和抗病力都提高了很多,很適合像白融這種新手買回去養。
白融見那些小羊們各各很有精神的樣子,心裡相當喜歡,自稱人畜都能治的莫天還像模像樣地近距離地觀察了一番,回頭對白融點點頭說道:“買回去吧,看着挺可愛的。”
“……”白融一臉無奈地看着他,這傢伙哪裡懂什麼給牲畜看病,而且在a市那麼繁華的地方,哪裡去找牲畜給他看病?他連小貓小狗都看不懂吧?
一向話不多的楚淵站在兩人身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兩人眉來眼去卻什麼也做不了!心裡從來沒有過的憋屈感,爲什麼阿融現在還不是他的老婆?!自己是不是動作太慢了?!阿融是不是對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人有其它的意思?!如果阿融答應和自己在一起,就肯定不會再看其它人了吧?他是不是不應該再繼續這麼拖下去?如果阿融不願意和他在一起,那他該怎麼辦?
楚淵心裡亂作一團,一時想自己的態度應該更強硬一點動作更快一點讓阿融答應和自己在一起,一時又想如果自己強迫阿融的話,阿融一定不會高興吧?
他該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晚了,繼續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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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我這裡**好抽啊,都沒辦法回覆留言,但我都有認真看喲,謝謝親愛的們支持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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