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抱抱。”
稚嫩的聲音聽在柳風的耳朵裡如驚雷炸響一般,讓他已經完全麻木的心亦隨之一震,疾速揮出的利爪猛的一停,可惜還是有點遲了,柳風雖然強行收回了攻勢,但是鋒利的指尖還是在靈禾粉嫩的小臉蛋上劃出了一個“十”字傷疤,雖然傷痕很淺,但是由於柳風現在的魔化狀態,他所造成的傷口有着很強的腐蝕作用,根本不能復原!這個“十”字從此陪伴了靈禾的一生,也成了柳風心中一個永恆的痛!
交錯的指尖劃出了一個“十”字,一條血絲悄然飄出,在天空劃出了一個優美的紅色弧線,而其中的一滴,很巧妙的滴落在柳風的眉心,接着便慢慢融入柳風的眉心,漸漸變淡,直至消失。
在靈禾的血進入柳風眉心那一剎那,柳風那沒有思想、一片空白的大腦突然呈現出一片鮮紅的景象。魔化後柳風的大腦就變得像是一張白紙,沒有任何的東西在上面,這個時候,一滴鮮血濺到了這張白紙上,頓時血花四濺,就好象作畫一樣,在白紙上慢慢畫出無數的畫面,喜、怒、哀、樂,種種表情躍然紙上,愛、恨、情、仇,樣樣感情融入畫面,那滴血如同一泉噴泉,好象永遠都不會乾枯,在不停的繪畫着,白紙立刻被紅色覆蓋了,數不清的畫面躍然紙上……
血濃與水的骨肉親情,讓柳風消失的記憶慢慢恢復起來,但是那種過程,卻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痛苦!
當鮮血在繪畫的時候,柳風立刻感覺到腦袋裡似乎有千萬條毛毛蟲在蠕動似的,整個腦袋好象要炸開似的,又好象被什麼東西緊緊壓着、馬上要被壓扁似的,突然之間,又感覺腦袋似乎被兩隻巨手死命的向兩邊掰着,似乎拼了命的要把它掰開。總之,人類所有痛苦的感覺,此刻全部齊聚於柳風那顆腦袋裡面,它們正在變着法子折磨柳風呢!
痛、癢、麻等等,在無數負面感覺的折磨下,柳風只感頭痛欲裂、天旋地轉,“啊!”接着,忍受不住的柳風雙手抱頭徑自蹲了下來,嘴裡發出悽慘的吼叫聲,進而雙手抱頭在地上直打滾,同時,柳風的臉因痛苦而扭曲成十分詭異的形狀,扭曲得有點猙獰可怕,他額上的冷汗就如黃河氾濫一樣,可謂是滔滔不絕,瞬間就讓他的額頭閃閃發光,他的身體也在痙攣,不斷地輕輕抽搐着,可見他現在正在承受着怎樣的一種痛苦。
這下場下的觀衆全部傻眼了,從柳風嘴裡發出的痛苦的叫喊聲傳到了每一個觀衆的耳邊,就好象他剛纔散發出來的殺氣讓每一個觀衆都親自體驗到一樣,那悽慘的叫聲撥動了每一個觀衆的心絃,就好象他們自己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一般。
“爸爸,痛痛,哇哇哇……爸爸,怕怕,哇哇哇……”這是靈禾出生以來第一次受傷,也是第一次體會到痛的感覺,面對新事物,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第一反應都是很難接受的,再加上柳風突然的慘叫和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靈禾感到更加害怕了,小孩子感到害怕那就會做一件事,那就是哭了。
靈禾的哭聲就像是一劑安定藥,讓痛苦中的柳風得到了稍微的舒緩。柳風停止了痙攣於抽搐,也停止了痛苦的嚎叫,擡起頭,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望向靈禾。
靈禾哭的很傷心很傷心,歇斯底里的哭着,“爸爸,嗚嗚嗚,爸爸,嗚嗚嗚……”
柳風用空洞的眼睛看着靈禾,突然站起來走過去,伸出雙臂把漂浮在半空中的靈禾給輕輕地摟在懷裡貼在自己的身上,和他臉貼着臉,靈禾依舊在放聲大哭,就這樣持續了好一會,突然,柳風空洞的眼睛慢慢變得渾濁,慢慢的出現了熟悉的紫色和金色,很快,柳風那雙空洞的雙眼立刻被一種叫做親情的東西填滿了。
“對不起,靈禾,對不起,靈禾,對不起……”柳風的眼角早已經溼潤了,他輕輕的用自己的臉去磨蹭着靈禾小臉蛋上的“十”字,嘴裡不停的道着歉。
柳風回來了,只懂得殺戮的惡魔已經消失了,我們熟悉的柳風回來了!
失去了魔化的力量,身體立刻變回原來的樣子,雖然在魔化的時候大腦完全停止了工作,但是當柳風從魔化中恢復過來之後,魔化期間所作的一切在記憶中均有保留,他知道自己殺了罌粟花仙子和英招,他也知道自己砍下了又玉的一隻手臂,更讓他感到痛苦的是,他對靈禾所造成的傷害,一個永遠無法消失的“十”字!更他柳風感到後怕的是,如果靈禾遲叫那聲“爸爸”哪怕是零點一秒,那自己現在就見不到他了,現在想想,柳風都會感到後背發涼!
長壽是唯一明白一切事情經過的旁觀者,所以當他看到柳風抱着靈禾一個勁的說對不起的時候,他臉上露出的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接着,便立刻以逃命的速度飛到柳風身邊,有點不相信的說道:“柳風,你是柳風,你真的是柳風,你真的回來啦!”
柳風擡起頭來,那是一張滿是淚水的臉,男兒有淚不請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有點哽咽的說道:“長壽爺爺,是我,真的是我,我再次獲得新生了。”
“好,好,好,很好。”長壽激動得有點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會一個勁的說一個好字。
感覺到柳風變化的靈禾也停止了哭泣,紅紅的小眼睛望着柳風,突然咧嘴一笑,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柳風的脖子,開心的叫道:“爸爸,爸爸。”靈禾之所以飛上擂臺,是因爲憑藉血親之間的微妙聯繫,他感覺到了柳風的異常,同樣,他現在也感覺到了那個熟悉的爸爸,所以他很是高興。
“靈禾,爸爸發誓,以後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了,絕對不會,就算是神也不能夠!爸爸發誓!”柳風撫摩着靈禾的頭,有點語無倫次的說着。
靈禾並不知道他已經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在他的意識裡,爸爸回來了,那就應該笑,所以靈禾笑得很開心。
長壽伸手揉了揉眼睛,“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長壽心裡問自己,“小子,擔心你的人可不止一個啊。”長壽提醒道。
長壽的話音剛落,就不見柳風的人影了,“靠,跑得比我都快!”長壽不由自主的罵道。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對不起”這三個字應該是柳風今天說得最多的字了。
柳仙茗看着眼前那張誠懇的臉,毫不猶豫的揮舞起拳頭大力的捶打着那張臉的主人的胸膛,使勁的打,用盡全身力氣的打,打着打着,忽然用力的一把抱住他,“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笨蛋,你這個大壞蛋!”罵完,好象還不解恨似的,張口狠狠的朝着肩膀上肉最多地方咬下去,直到她感覺到血腥味了才鬆開,“你不痛嗎?”柳仙茗臉帶歉意的問道。
柳風搖了搖頭,輕輕把柳仙茗再次摟入懷裡,接着緊了緊摟靈禾的那隻手,此時,他才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是有生命的,剛纔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一場他永遠不想想起的噩夢。
當然,這個世界是很公平的,只要你付出,就一定會有結果的。柳風現在還沒有意識到,經過這次殺戮的洗禮,他的力量雖然沒有增強,但是他的身體卻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在他下一次遇到危機的時候,柳風就會發現老天還是很厚道的,讓他經歷了這麼大的磨難,也送了一份不錯的禮物給他。不過,如果讓柳風再次選擇的話,他寧願不要這份禮物,也絕對不希望這個噩夢發生,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有一點不知道柳風有沒有想過,那就是,好象、似乎、也許,他現在又一次離開8號擂臺了吧,那麼,他還有什麼藉口再次登上屬於他的擂臺呢?又或者,經過這次殺戮的洗禮,柳風將不再對那些虛無的東西有興趣了?
當你我在這裡胡亂猜測的時候,其實那邊已經有答案了。當柳風從擂臺消失之後,臺下的觀衆也隨之慢慢從疑惑、驚訝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了,然而,沒有任何一個妖怪或者其他修行者此時想過柳風比賽權利的問題,在他們心目中,柳風已經是他們的王了,一擊擊退三隻S級妖怪,這應該是神才能做得到的吧!
不錯,就是神!
屬於他們的妖神!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B級的妖怪卻再次呆了,望着手裡那個“8”字,他全身竟然微微顫抖起來,那是激動的顫抖。然後,他猛的把手裡的石球拋上了半空中,然後用盡全身的妖力擊出他獲得思想以來最激動的一擊!
“砰!”石球在空中像禮花一樣放出剎那的精彩。
在短暫的寂靜之後,比武場又一次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不管是D級的妖怪,還是A級的妖怪,望向那隻還仰望天空的B級妖怪的時候,眼睛裡都充滿了一種特殊的感情,認同、尊敬、羨慕,或者是這些參雜在一起吧。
所有觀衆都看到那個“8”字。
是的,這個號碼根本不應該再出現在抽籤箱裡了!
8號擂臺永遠是屬於他的!
以上是所有妖怪的心聲。
我們爲柳風所擔憂的,根本就是浪費表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