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心頭火起,冷冷道:“我今日既敢來這裡,就不怕什麼名聲好壞……”不等說完,便聽身後一個猶疑着的聲音道:“六妹妹?”
寧纖碧驚喜回頭,只見蔣經和周鑫在幾個侍衛小廝的陪同下正緩步往這裡而來,見她回頭,蔣經便加緊了腳步,上前詫異道:“妹妹怎麼會來了這裡?胡鬧,這是什麼地方?也是你能進來的?”
寧纖碧垂頭道:“表哥,三爺爺在這裡已經半個月了,我實在不放心……”不等說完,便見周鑫也走上前來,哼了一聲道:“有什麼不放心的?有爺的吩咐,難道他們還敢慢怠了不成?”
兩個獄卒自然不可能認識周鑫這樣的大人物,只是見他穿戴更是不凡,再看他身後那幾個侍衛的氣質,心中也隱隱能猜出來,連忙點頭哈腰的問好,卻見周鑫看也不看他們,只皺眉對寧纖碧道:“這不是你們女孩子家家能來的地方,小女孩兒不懂事,趕緊回府裡去,有你表哥和我,虧不了你那三爺爺。”
寧纖碧知道周鑫說的是實情,然而她今日過來,卻是有心要和寧德榮說一下當日事件的,怎麼肯這樣就離去?到底磨着蔣經,讓他無奈的答應代爲通融一下,這才得以進了死囚牢。
“你就是心軟,這是女孩兒該來的地方嗎?傳出去對她的名聲都有損。”
周鑫和蔣經落在後面,忍不住埋怨他:“你都是要定親的人了,怎麼還這般沒有主意?對了,齊家那個女孩兒你看到了嗎?怎麼樣?若是不好的話,就算是千山保的媒,我也給你做主退了婚事。”
蔣經實在是拿這個霸王沒辦法,只好盡心的應付了幾句。周鑫這才滿意。眼看寧纖碧已經找到了寧德榮,他便拉住了蔣經道:“嘿嘿!真看不出來啊,你這妹妹膽子倒大,這死囚牢尋常男人進來,也要嚇得兩股打顫,她竟看不出絲毫驚惶,不錯,真不是尋常女子,只是將來嫁人怕是難了,誰願意娶這樣一個剛強的女人?哪個男人不愛溫柔似水的?你說你平日裡也是柔和性子。怎麼就不教教她?”
蔣經讓他說的哭笑不得,心想誰說嫁人難了?你讚不絕口的那位表弟,沈家三公子對我這妹妹不是很有意思嗎?還因爲誤會我們兩個。就送了我一樁好姻緣,可見對我妹妹是勢在必得的,我這妹妹將來不嫁人也就罷了,若是要嫁人,必然嫁給一個大英雄。
只是沈千山和寧纖碧的事情還沒做準。所以他也不能胡亂嚼口舌。只好道:“既然六妹妹要和三爺爺說話,四公子,咱們不如在這裡等等吧。”因爲是在外面,周鑫一般要隱瞞身份,所以只讓蔣經叫他四公子。
且說寧纖碧這裡見了寧德榮,祖孫兩個雖沒有抱頭痛哭。卻也是淚眼汪汪。寧德榮便慘笑道:“老頭兒落在了這個地方,算是沒有出頭之日了,沒想到死前還能見芍藥一面。這也就是上天照應……”
寧纖碧不等他說完,便急急道:“三爺爺,事情沒到這個地步,沈大學士等人也在保着你呢,表哥認識四皇子。在宮裡也不是說不上話的,何況現在太后未醒。太后若是醒了,三爺爺就有轉機了。”
寧德榮沉默了一回,忽然搖頭道:“芍藥啊,三爺爺這一回斷無幸理,太后她……只怕是活不過來了。”
這一句話就如同是晴天霹靂,轟的寧纖碧半天說不出話,好半晌才驚慌的一把握住了寧德榮的手,顫聲道:“三爺爺怎麼……怎麼這樣說?太后的情況已經穩定,且逐漸好轉……”
寧德榮搖頭道:“不過是暫時的,少則三天,多則八九天,太后的大限怕就是要到了。”
“就……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寧纖碧知道寧德榮這樣說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寧德榮嘆了一口氣,苦笑着小聲道:“我也不知太后究竟是中了什麼邪性,她這一次其實不是病,而是毒,是一種罕見的毒蛛,只是當日太后只是中毒初期,我想到上次因爲飛進了一個甲蟲,皇上就險些將太后宮中所有奴才處死,唉!也是你三爺爺婦人之仁,只想着這毒雖然罕見,恰巧我能解,所以便隱瞞下來,原本想等解了太后的毒,將這事跟太后稟報一下,讓太后小心查訪就是了,也正好避免打草驚蛇。誰知,還沒等我說,太后便忽然吐血昏迷……”
寧纖碧只覺着身上冰涼一片,寧德榮的話很明顯了,如果說上一次飛進甲蟲是湊巧,這一次罕見的毒蛛就一定是有人要害太后的性命。本來麼,既然是罕見的毒蜘蛛,又怎麼能隨便進了太后宮,若不是人爲放進去的,斷不可能。
她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從太后耳中取出甲蟲的事情,那時自己還奇怪,這蟲子怎麼會還未入腦就死掉?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太后身邊人動的手腳,那甲蟲被捉住掙扎了一番,已是後繼無力,因此纔會死在太后耳中,不然的話,太后那一次就絕無幸理。
只現在不是去推論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太后的病情還有沒有轉機。
寧纖碧情急之下,便摘了斗笠,從柵欄中伸出手拉住了寧德榮的手,正色道:“三爺爺素日教我,行醫之道,初始容易,越來越難,若到高峰,更是難於上青天,若無一點迎難而上的執着精神,就趁早不要選擇這條路。難道事情至此,三爺爺自己就放棄了嗎?這就是您的執着?即便不爲了你自己,你就不想想太后?那樣慈愛的老人家,若是被人所害,怎叫人甘心?這世間難道沒有公理了嗎?”
寧德榮茫然的眨了一會兒眼睛,喃喃道:“可是我現在已經關在這裡,又能如何?皇上是再不可能信我了……”
寧纖碧一聽這話,眼睛立時亮起來,握緊了寧德榮的手沉聲道:“還有辦法是不是?三爺爺,一定還有辦法是不是?只是你如今不可能再入皇宮,可是你還有我啊,三爺爺,我是繼承了你的衣鉢,我也有你的本事啊,若有辦法,你告訴我……”
寧德榮苦笑一聲,搖頭道:“沒用的,你於鍼灸一道實在平平,飛燕三十六針莫要說你,就是爺爺,也不過只有一半把握,沒用的……”
寧纖碧一下子懵了,飛燕三十六針她知道,是這世間十分出名的一套針法,然而能用出來的,卻是寥寥無幾,就算是寧德榮,也只知道他的父親可以用出,連他自己,輕易也不敢使用,因爲用針的人不但要求熟悉穴道醫理,精於鍼灸,更要有非人的手速,要在兩個呼吸內扎遍三十六處穴位,這種高深的針法,除非沈千山從現在起學醫,學個十年八年,加上他練武練出來的手速,還有可能成功。
“難道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寧纖碧整個人都癱軟在地。寧德榮見她如喪考妣的模樣,心中也是難受,輕聲道:“如果當日我的藥不是被人換掉,用不着這飛燕三十六針……”
“換掉?難道三爺爺的藥……”寧纖碧瞪大眼睛,她現在才明白,寧德榮遭遇今天的這場禍事,根本就是捲入了宮廷傾軋,何止是無辜,簡直是無辜至極。
寧德榮嘆氣道:“沒錯,定然是被換了藥,且是虎狼之藥,太后體弱,纔會被這虎狼藥傷了肺腑,吐血昏迷。不過也幸虧是這虎狼藥,和我的藥配着,才一時壓制住了毒氣蔓延。太醫院那些庸才,只知道治療太后此時表現出的如同尋常氣虛的症狀,根本不知就裡,如今已經半個月了,那毒氣只怕已開始蔓延,只是暫時看不出來,再過幾天,成燎原之勢,就沒有辦法了。”
寧纖碧原本來探監,只是因爲擔心寧德榮的身體,有了沈茂沈千山的保證,蔣經這邊也託了周鑫,她原本以爲,三爺爺是怎也不可能有性命之憂的,最多就是像上一世,太后病情好轉,他就被放出來,只是沒了爵位而已
她早想好了,沒有爵位,甚至三爺爺不喜歡再在府裡住,都沒關係,現在她有百草閣了,就讓三爺爺住在裡面,潛心研究他酷愛的醫道便好,到那時,三爺爺也不會心情鬱結,以至於在自己出嫁前就鬱鬱而終。
誰承想她最擔心的情況到底發生了,這一世的太后,竟不是病而是中毒,竟是最冷血可怕陰暗的宮廷爭鬥,歷史發生了改變,寧德榮此時已經陷入了必死之局。
“不,我不能讓三爺爺死,我要去見皇帝,我一定要把事情都說出來,三爺爺沒有機會說,我來說……”
寧纖碧猛然站起身,卻被寧德榮拉住了胳膊,聽她苦笑道:“沒用的芍藥,太醫院那些人本就不想我活下去,如果太后真的遭遇了不測,他們也正好都推在我的頭上,只說是我的失誤,到底讓太后沒有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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