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卻是說的重了,連沈千山都受不住,連忙跪下道:“母親何苦說這樣的話來折殺兒子?兒子真心是爲了她們好,若是從前,以兒子這性格,也顧慮不到她們去,不過是因爲阿碧,兒子如今也會替別人着想,難道這不好?母親……”
“不用再說,你什麼都不用再說。”薛夫人氣得捂住胸口咳嗽了幾聲,然後搖頭道:“你是什麼身份?身邊一個女人,讓人看着便不像話了。你走吧,還是那句話,你要從一而終,錯非我斷了這口氣,不然的話,就別做夢。還有,從今日起,你每個月抽出幾天時間,或五天或七天,你給我往各個院子裡住一夜,不然的話,就別怪我拿你媳婦撒氣,這些日子也是我不理事,倒是縱容的她越發不知天高地厚了。”
“母親,實在不關阿碧的事,就是兒子心裡的想法,你何苦拿她來逼迫我?”
沈千山又驚又怒,沒料到今日本來是想和母親好好說道說道,最後竟讓寧纖碧受了連累,這且不說,只每個月要去別的房裡五日七日,這哪裡能忍受得了?因此抻着脖子便據理力爭起來。
薛夫人只是一個勁兒的咳嗽,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看母親咳得臉紅脖子粗,甚至都帶了喘,最後終究是沈千山無奈,陰沉着臉,木木的向薛夫人說了一句:“兒子告辭”,便走了出去。
來到門口,恰恰遇到白採芝捧着一個精緻的白瓷蓋碗進來,看見他要走,便驚訝道:“爺,橙子弄好了,您不看着太太吃……”不等說完,就見沈千山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竟是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
“這是怎麼了?”白採芝心裡這個委屈啊,心想我也沒說什麼啊。忽聽薛夫人在屋裡一邊咳嗽一邊喊自己,她連忙走進去,委委屈屈道:“太太,可是妾身做錯了什麼事?惹惱了爺?怎麼這會兒就走了?”
薛夫人雖是咳得厲害,面上卻全都是笑容,忙拉了白採芝的手笑道:“不怕不怕,他怎麼說也是我養的,就再不高興。難道還能翻了天去?你聽我和你說,好不容易替你們幾個爭取了這機會,到時候必定要好好妝扮妝扮。籠絡籠絡千山,別辜負了我這一番心意。”
“太太說什麼?”
白採芝又是驚訝又是迷惑,待聽薛夫人說完剛剛對沈千山下的命令,她不由得整張臉都激動的發紅了,太過興奮之下。心中竟沒了任何言語,只有“苦盡甘來枯樹逢春”之類的四字成語不住在腦海中迴盪着。
終於,我也有撥雲見日的這一天了。
激動過後,白採芝回覆了正常面色,一面用細長白皙如春蔥的手指輕輕掠了掠額邊的發,假裝含羞帶怯的對薛夫人道:“妾身謝太太的顧念之恩。太太對妾身,便如妾身的親生母親一般,當日妾身真真是沒料到。來了這府裡,原以爲能照顧妾身一二的姐姐竟是全顧不上提攜我,幸虧有太太,不然妾身真是不敢想象如今會怎麼樣了……”不等說完,珠淚已是潸潸而下。
薛夫人連忙安慰了一番。看着白採芝這梨花帶雨般的模樣,滿意笑道:“說起來。你和如意輕憐的容貌才情,實在勝那女人百倍,千山那傻小子鎮日裡只知道學文習武,哪裡真正享受過女人的溫柔?這一次你們好好兒利用機會,別害羞也別怕,使出一些手段,能把男人留在你們屋裡纔是本事。論理我這話不該說在你面前,只你素日是個老實懂禮數的忠厚孩子,不和你說一說,就怕你到時還謹守着什麼禮數規矩,放不開,可不是又把千山推回去了呢?”
白採芝面上又發起燒來,腦海中映出沈千山高大挺拔的身材,只覺一顆心突突的跳,這回倒是真害羞了,卻仍是低垂着眉眼,聲音幾不可聞的答了一聲是。心中卻是升起萬丈雄心,暗道:好,太好了,這麼些年,我差的便是這樣一個機會,如今這機會終於出現在我面前,只要它出現了,我便能抓住,寧纖碧啊寧纖碧,說到底你除了會那些藥材的事情,還會什麼?難道我這樣的容貌才情,在閨房中竟然不及你?我倒是不信了。
不說薛夫人和白採芝這裡各有算計,只說沈千山,明明是關心母親的身體,纔會去送橙子。因爲寧纖碧的大度,他本是高興感動的。誰知在薛夫人房裡竟然會惹了這麼一些事回來,偏偏那又是自己的母親,她的話也不能完全不聽啊。不然的話,若是她真的爲難寧纖碧,自己又沒辦法鎮日裡留在家中,阿碧也不是那飛揚跋扈的女子,真要是受了氣怎麼辦?
可若是要讓他聽薛夫人的話,每個月裡去那三個女人的房中和她們過夜,那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忍受,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阿碧如今好不容易和自己琴瑟和鳴,她是受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那幾個女人若是做擺設也就罷了,若是每個月要和她們……
沈千山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因又是氣惱又是煩躁,心想自己究竟是怎麼就落到了這麼個左右爲難的地步呢?於是這臉色便越發難看,踏進凝碧院後,小丫頭們一個個躲得老遠,竟是連上前拜見都不敢了。
“咦?爺這是怎麼了?”
走到廊下,恰好看見海棠從屋裡出來,到底是在邊疆一起生活過,所以沈千山身上這煞氣她倒不十分害怕,只是也有些驚訝,暗道爺都多久沒露出這樣的臉色了?今兒是誰惹了他?剛剛不是說去太太那裡了嗎?
一面想着,見沈千山也不答話,掀了簾子便走進屋去,海棠在外面遲疑了一會兒,到底不放心,連忙又折身進屋,便聽寧纖碧在裡屋道:“咦?怎麼了這是?去太太房裡送橙子怎麼倒送出一肚子氣回來似得,就是太太不喜歡吃橙子,到底是你一片孝心,也不至於就罵你吧?還是說,你這傻瓜竟把那橙子是我買的告訴了太太,才惹她不高興?”
沈千山悶悶道:“沒有,我還沒那麼傻。”說完又憤憤道:“只是今日不知怎麼遭了這場無妄之災,我不過是提了一下而已,太太就不同意,那便不同意好了,何苦又出這種讓我兩難的難題……”因心中實在是憋悶,就將薛夫人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海棠在屋外聽得直嘆氣,暗道爺還說他不傻,這有數的,婆婆和媳婦有幾個能和美的?聰明男人,本來就該兩下里瞞着不好的事情,只撿那好的說,只讓雙方都感覺到對方好意,心生感激,這纔是家和萬事興的道理。爺可好,把太太這些作爲都實話說出來,豈不是給奶奶心裡添堵?
不過轉念一想,這事兒說出來倒也好。不然的話,沈千山若真是害怕寧纖碧生薛夫人的氣,到時去小妾房裡只說是自己想去,那奶奶還不得氣死啊?到那時,夫妻兩個恐怕又要回到從前那相敬如冰的日子了。
一念及此,她身上不由打了個冷顫,心想這種事,真是想一想都讓人害怕。爺做得對,還是說出來的好。只是太太也真真可惡,竟然用奶奶來脅迫爺,唉!這下壞了,到底怎麼辦纔好呢?
沈千山也在屋裡唉聲嘆氣,他也確實爲難了。照着薛夫人的話辦吧,怕寧纖碧不高興。可不照辦,又怕寧纖碧在府中受母親的氣,不說別的,一旦讓你去立規矩,在那屋裡一站就站上半天,不許坐下來,這便夠人難受了。更不用提婆婆若要拿捏媳婦,那有的是招數,這些平日裡聽同事們聊別人的家長裡短時,可也沒少聽聞過。
沈千山這都急得要撓牆了,寧纖碧開始也是皺眉,但很快卻又微笑起來,只是慢悠悠喝着茶水,看丈夫如同困獸般在地上轉圈子,也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千山才察覺到屋裡靜的沒有聲音,回頭一看,見妻子悠閒自在的喝茶呢。只把沈將軍一口血噎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好半晌方長出了一口氣,奔到寧纖碧面前低聲道:“阿碧,你是不是有辦法了?我知道你定是有主意了,不然哪裡能這般穩坐釣魚臺?快說快說,只要你不生氣,我都聽你的。”
寧纖碧輕輕瞟着他,似笑非笑道:“是麼?只要我不生氣,就都聽我的?那我讓你聽太太的話,去親近白妹妹和如意輕憐她們,你也去?”
“那怎麼成?”沈千山一下直起了身子,臉色都沉下來,咬牙道:“連阿碧你也……”
不等說完,忽覺這事兒不對,妻子的驕傲他最清楚的,素日裡就最痛恨三妻四妾不是嗎?如今怎麼可能這樣輕易便妥協?她可不是害怕婆婆威脅的女子。
果然,就見寧纖碧“撲哧”一聲笑出來。沈千山又急又氣,咬牙去呵她的癢癢肉,一面道:“好啊,有主意了還在這裡特意看我爲難,不讓你知道知道爲夫的厲害,你也不肯好好兒說出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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