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卻是去尋蔣姨媽說話了,因此不在房裡,芭蕉和櫻桃兩人收了料子,又同她們閒話幾句,兩人便回來。看見寧纖碧已經換了家居衣裳,頭髮也擦乾了,她們便回說布料送過去,已是讓芭蕉櫻桃收起來。寧纖碧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忽聽外面小丫頭道:“表姑娘來了。”寧纖碧微微皺眉,心想這麼晚了,那一位怎麼又跑過來?平日裡雖熱絡,也不至於熱絡到這個地步啊。
只是心中雖不喜,卻還是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到外室,只見白採芝帶着身邊丫頭琉璃走進來,琉璃手裡捧着兩匹料子,白採芝看見她,面上露出笑容,輕輕柔柔道:“今兒三公子過來的時候,姐姐恰好不在,那布料不知怎的,分到後來竟沒有姐姐的了,三公子也說,不必給姐姐,只這茜雲紗是難得的,妹妹這身份,倒是不配它,還不如送給姐姐穿。”
寧纖碧見她說到後來,面上已是添了一絲自憐和感傷之色,心中不由暗暗搖頭:這個妹妹當真是唱作俱佳,不做戲子太可惜了。
表面上卻不得不笑道:“妹妹不用費心,你的身份怎麼不配穿了?如今你住在伯爵府裡,難道還有人特意來挑你不成?就算挑你,到時候只說是三公子送的,想來也沒人敢聒噪。你盡留着好了,我也不喜歡穿這樣衣裳。”
白採芝心中暗暗撇嘴,也不怪她小人之心,世人哪有不稀罕這茜雲紗的?鼎鼎大名,尋常百姓和地方官員們卻是連見一見都難。就是上一世裡的寧纖碧,對這布料也是喜歡的緊。如今之所以這樣討厭,不過是因爲這些布料乃是沈千山送的, 若是皇帝賞賜。她怎麼着也要留下自己個兒裁套衣裳的。
寧纖碧不要,白採芝定要給,兩人正彼此推辭着,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着餘氏的聲音傳來道:“芍藥,你那些料子真是三公子送的?今兒幾位姑娘也不過是得了一匹茜雲紗,怎麼你這裡倒還有云霞錦?莫非是上次皇上賜下的?”
話音未落,餘氏便走了進來,這纔看到白採芝,不由得一愣。接着方笑道:“白姑娘來了?”
白採芝連忙起身見禮,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一般,偷偷用眼光看向寧纖碧。只見她也是一臉無奈之色。
餘氏興奮之下,也沒看到寧纖碧給自己暗暗使眼色,上前坐在榻上,又讓寧纖碧和白採芝坐,她這才笑道:“我只聽說三公子過來了。給你姐妹幾個一些布料,卻是沒有你的,還想着定是你那天沒去迎接得罪了他,如今看來,原來是因爲布料已經送到你那裡去了,難怪三公子說不必給你呢。”
沈千山過來的時候。妯娌幾個都在,因此對這件事清清楚楚,當時曲夫人和元氏看着餘氏的目光還十分驕傲得意。餘氏心裡卻不怎麼是滋味,還尋思着回來後應該說說女兒,哪有這樣孤拐的?本來三公子和她最厚密,如今竟是生厭了。
因此她剛纔去蔣姨媽那裡,和姐姐說閒話時還說到這一塊。卻不料回來就看見擺在桌上的布料。再一問芭蕉櫻桃,方知沈千山在過去寧馨院之前。已經去了杏林苑一趟,再看看那些料子,給自己女兒的明顯比給其它姑娘的要多要好,餘氏心裡高興,立刻就來找寧纖碧了。
寧纖碧坐在椅子上,心裡直翻白眼。白採芝卻是有些坐不住了,一張俏麗臉蛋上全是紅潮,慚愧道:“是妹妹多事了,妹妹還以爲姐姐沒有這料子,生恐姐姐多心,所以送過來,卻沒料到姐姐也得了。”
寧纖碧笑道:“我說過我不喜歡穿這樣衣裳,這話是真的。那些料子也送到我母親房裡去了。妹妹聽我一句話,你不用自慚身份,說句不該說的,犯錯兒的是姑父,和你有什麼相干?若有干係,老太太也不會將姑姑和妹妹接進府裡來,這料子的確是好,穿在妹妹身上,定是飄逸若仙的,也不糟蹋。倒是我,面貌身材都尋常,穿這樣料子才糟蹋了呢。”
這番話着實真誠,如同推心置腹一般。當然要真誠,現在沈千山動不動就過來聒噪,寧纖碧還等着白採芝“挺身而出”解救自己呢,若是她總這麼沒自信,惦記着她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萬事都躲得遠遠兒的,那還怎麼能和沈千山搭上線?所以該鼓勵是一定要鼓勵的。
白採芝先前過來,的確是帶了點炫耀心思。她自恃才貌,只覺着這些姐妹無一人能勝過自己,偏偏先前那位三公子似乎更看重寧纖碧一些。若真是這位六姐姐也存了“欲擒故縱”的心思,自己的一番心思豈不是全要落空?
因此當她知道這次的布料沒有寧纖碧的份兒時,忍不住便藉着這個理由登門,卻不料事實竟是如此的令人心碎。而寧纖碧又是這樣誠懇地勸了她一番,一時間,白採芝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只覺着自己實是小人之心,而寧纖碧卻是光明磊落,縱然才貌都不出色,單這份胸襟,除了寧纖眉外,就沒人能比得上了。寧纖眉還是因爲年齡大,才能這樣懂事呢。
不說白採芝百感交集的離去,只說寧纖碧,實在是沒精神應付餘氏,正想着怎樣能簡單說幾句話,將母親打發回去,又不讓她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想,就聽外面芭蕉的聲音道:“太太,老爺回來了,讓太太和姨娘收拾東西呢,說是再過五天就要下場,老爺明兒就要搬到考場附近的書院去。”
“這是做什麼?”餘氏皺着眉頭站起身,看了眼女兒,輕聲道:“芍藥累了就先睡吧。我去替你父親打點,好好兒的,這是做什麼要搬出去?難道府裡離考場很遠麼?”
寧纖碧笑道:“父親一直都是在書房裡自己讀書,如今搬到書院,怕是要和一些朋友同窗互相討論品評文章。”
餘氏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額頭笑道:“定然是這樣,我倒糊塗了,沒想到這一層。”一邊說着,就出了房間。這裡寧纖碧想着父親大概要和母親蘭姨娘說話,因此想了想,到底沒有出去。
轉眼間就是寧世泊下場的日子,他如今身上已經有秀才功名。這一次若是能得了舉人身份,就可以參加秋天的會試。
別說三房中的餘氏和蘭姨娘,寧纖碧與寧徹宣姐弟兩個懸心,就連蔣姨媽和蔣經,還有姜老太君也都跟着掛心。
曲夫人和元氏心中則有些不自在,私心裡一點兒也不盼望寧世泊高中。
想也知道,寧世瀾是捐了監生後世襲爵位,寧世源也是讀書不成,卻對打理生意感興趣,方管了府中這一攤子進項。若是讓寧世泊中了舉人甚至是進士,三房在這家中的地位就會一下子從無足輕重變成舉足輕重了。這兩位自私的當家太太哪裡能盼望這種事情發生?
寧世瀾和寧世源卻是真心盼望着弟弟能夠高中,靠着皇上恩典得的爵位,又怎麼比得上科舉正途出身?若是三弟能夠高中,對伯爵府是絕對有利的,也可以彌補老父生前的遺憾了。
鄉試要連考三天,這三天可不好熬,等寧世泊出了考場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回家後不說餘氏蘭姨娘寧纖碧等心疼,就是姜老太君,也都覺着可憐,打發鶯歌送了一支老參過來,讓餘氏給丈夫好好兒補補身子。
剩下便是等放榜了,寧纖碧原本還擔心父親憂思過甚,然而寧世泊回來,只餓鬼似得吃了兩碗飯,然後躺在牀上,一覺睡了將近七個時辰,第二天便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妻兒面前。
見父親神色雲淡風輕,並沒有什麼焦慮之態,寧纖碧放下心來。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是萬事不掛懷的,說好聽點兒叫寵辱不驚,說不好聽的就是沒心沒肺。寧纖碧覺得很幸運,自己的爹爹就是這種人。
當然也不是一點兒也不掛懷,不過也沒有其他等待放榜的考生那般忐忑就是。寧世泊早想好了:考不上,就再苦讀三年,等下一科。反正自己住在伯爵府裡,又不是說這一科不中,就要喝西北風了。
看到他這副模樣,姜老太君也十分欣慰,想着三個兒子若是都能有出息, 自己將來到了地下,也總算可以在丈夫面前挺直腰板了。因此她這幾日的心情很不錯。
轉眼間到了放榜之日,這一天從大早上,餘氏和蘭姨娘就坐不住了,領着寧纖碧去給老太君請安,走到院子裡,只覺靜悄悄的,連守門的小丫頭都不見,再看看東邊朝陽,兩人這才醒悟到來得太早了,這會兒只怕老太君還沒起身呢。
正要退出去,忽然就見門簾掀開,清歌從裡面走出來,看見餘氏蘭姨娘和寧纖碧寧徹宣兄妹,便忍不住笑道:“三太太這麼早就來了,正好,老太太昨兒也是一夜沒睡好,剛剛還說過會兒要打發人去白芍院找三太太和哥兒姐兒過來呢。”
餘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太太起身了?才這個時辰。”一邊說着,就牽着寧纖碧和寧徹宣的手走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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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表妹被第一次打臉了,雖然巴掌不算重,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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