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餘氏和蘭姨娘心思電轉的同時,肖姨娘心中也是微微驚訝,之前聽說這位六姑娘躲在白芍院後院的百草閣不出來,還以爲她是個沉不住氣的驕傲蠻橫千金作派,卻沒料到此時看來,竟是端莊沉穩,對自己的厭惡憎恨半絲不露,一時間,她心中便添了些警惕。
接着蘭姨娘便上來打圓場笑道:“好了好了,六姑娘已經見過了姨娘,宣哥兒,快過來見過新姨娘。”
寧徹宣卻是沒有姐姐那麼多心機,說什麼也不肯過去,只是手裡捏着一個酥餅沉默啃着,看上去,倒是比姐姐驕縱的多。
蘭姨娘下不來臺,又覺得寧纖碧這樣知禮懂事,自己的兒子卻是如此不聽話,越發心中難受,因便在寧徹宣頭上拍了一巴掌,沉聲道:“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過來給新姨娘見禮。”
寧纖碧看了蘭姨娘一眼,目光和麪色竟是從未有過的嚴厲,沉聲道:“姨娘做什麼?宣哥兒是主子,你就這樣罵他打他?可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纔多大,依着喜好行事也是難免,新姨娘剛進門,他都不認識,這會兒上去寒暄什麼?新姨娘是通情達理的,難道還能因爲這個來怪罪宣哥兒不成?”
蘭姨娘愣了愣,只覺着眼圈兒一瞬間就紅了。這個下午,她已經受了太多打擊,沒想到一向對她和善的六姑娘此時也給她沒臉。忽聽餘氏輕輕咳了一聲,嗔怪道:“芍藥你怎麼說話呢?怎麼能當着新姨娘的面兒給姨娘沒臉?這不是讓新姨娘誤會咱們三房嗎?”
蘭姨娘這纔回過神來,暗道是了,我就說六姑娘是個好性兒,平日裡對我也算尊重,怎麼這會兒忽然變了模樣?原來卻是爲了給人看的。
一念及此,也不覺着難受了。連忙低頭垂首道:“太太莫要嗔怪姑娘。原本就是婢妾的錯兒,婢妾一時間忘形,竟逾矩了,該請老爺責罰纔是。”
寧世泊這會兒只把腸子都悔青了,暗道自己那天怎麼就鬼使神差的走錯了房間呢?這下真真是要了命。此時聽蘭姨娘這麼說,他便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什麼責罰?那個……該擺飯了,咳咳,芍藥下午沒上族學是吧?”
寧纖碧看着他沒話找話,連這樣的廢話都說出來了,一時間就有些心軟。想着上一世裡。寧世泊可以說是被這女人和威遠侯府算計了,雖不知道威遠侯府有什麼目的,然而他雖有錯。卻不全是他的錯,這時代的男人,能因爲納一個姨娘便在兒女面前低頭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想到這裡,一直冷淡的面色才緩和了幾分。輕聲道:“父親一路風塵,想來餓了。我和弟弟卻要先去給祖母請安……”不等說完,便聽餘氏道:“老太太之前見了你爹和肖姨娘,這會兒身上有些不爽利,說了,今晚大家不用去立規矩。”
肖姨娘猛然就將頭低了下去。小聲柔弱道:“都是妾身的錯,惹了老太太生氣。”
餘氏嘆了口氣,安慰道:“不關你的事。聽二太太說,中午的薰鹿肉老太太很是喜歡,一時貪多,就吃了幾塊,結果下午時便覺着不得勁兒。只不過聽說老爺回來,老太太心裡高興。這才撐着身子見了你們,如今這時候,怕是沒精神了。”
肖姨娘福身道:“多謝太太告訴妾身這些,這樣妾身便放心了。”
三房晚上用過飯後,從來都是和樂融融一派歡欣,然而今天晚上,因爲添了一個肖姨娘,大家卻是都有些尷尬。就連寧世泊,也沒什麼心思說話,氣氛一時間便有些沉悶。
寧纖碧坐在椅子上,見爹孃都不言語,她便轉向寧徹宣道:“宣哥兒吃飽了嗎?看你在飯桌上也沒吃多少,可是今天的飯菜不合心思?”
寧徹宣搖搖頭道:“不是,之前吃了幾塊點心,所以吃了幾口飯就飽了。”話音落,便聽寧世泊道:“爹爹這一回給你帶了蟬城的薄脆,那個點心又美味又精緻,真正是像蟬翼一樣薄。”
寧纖碧擡頭看見父親竟有些討好的神色,緊握着的拳頭不由得便鬆了鬆,長長吸了一口氣,她忽然笑道:“爹爹,薄如蟬翼的點心?那要怎樣才能做出來啊?一聽這話,就知道爹爹在吹牛,宮裡面也做不出這樣的點心。”
寧世泊笑道:“說是薄如蟬翼,確實誇張了些,不過是真的很薄很脆,味道也好。我帶了許多回來,明兒打發人再送去姨太太那裡一份兒。”他似乎是感覺到女兒的善意,表情鬆快了不少,看向餘氏道:“姨太太和經哥兒這些日子還好吧?”
餘氏笑道:“還好,經哥兒那家鋪子,倒是經營的不錯呢,聽說上個月足足有二百兩銀子的進益,那個地段又不是最好的,能賺這麼多着實難得。新鋪子聽說也慢慢做起來了。”
肖姨娘在威遠侯府中,最不趁手的便是錢財,想也知道,她一個遠親女孩兒,投奔了過去,侯府裡的下人們哪裡會把她放在眼中?那點月錢別說添衣裳脂粉,打賞人都不夠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被寧世泊救下後,就苦心積慮的抓住了機會,寧可嫁到這伯爵府中做一個姨娘。
不過她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加上也沒人注意她,所以除了寧纖碧外,也沒人發現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那一抹亮色。
話匣子打開來,寧世泊終於有了談興,和餘氏蘭姨娘說起自己這一路上的見聞,又說沿路帶了些特產,都還是蠻有意思的小東西,等送了人後,若還有剩餘,就都送給蔣姨媽,讓蔣經擺到鋪子裡賣去。因一直說到了戌時,才聽櫻桃笑道:“老爺一說起話就忘了時間,這會兒都戌時了,正經該歇了呢。”
寧世泊這才笑道:“不說還不覺得,這一說,還真是覺出身上乏得慌。也罷,那就安歇了吧,有什麼話,咱們明兒再說。”
餘氏和蘭姨娘等答應一聲,寧纖碧目光擡起,向肖姨娘看過去,果然,就見她露出一副楚楚可憐之態看向寧世泊,輕聲道:“爺,妾身剛進府……”餘下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意思衆人自然都懂。
餘氏看了丈夫一眼,寧纖碧知道,自己這位孃親肯定又是要賢惠起來了,心中嘆了口氣,她的話卻像刀子般鋒利的遞過去,淡淡道:“的確,這是孃親和蘭姨娘的疏忽,怕是還沒給肖姨娘安排伺候的人手吧?這也正常,姨娘纔來了半天,什麼還來不及準備呢。”說完她便轉身對芭蕉道:“芭蕉姐姐帶着雁子和小容兩個,今晚先陪肖姨娘一宿,明兒去稟告了大太太,再另行安排人手過來。”
芭蕉答應了一聲,肖姨娘心中暗惱,面上卻是半點兒不露,只是瞅着寧世泊,卻見他微笑着對餘氏道:“行啊,我不在這些日子,芍藥都會管家了。”
餘氏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瞭解女兒的心思,也知道丈夫這是給女兒臺階下,不想讓寧纖碧落一個拔尖刻薄的名聲,因正要說話,便聽蘭姨娘笑道:“爺說的是呢,姑娘這些日子不但做藥,對管家之事也比從前上心多了,看看今晚這安排,井井有條的。”
蘭姨娘心裡很清楚,人都是得寸進尺的,餘氏是正室,必須要賢惠,更何況,無論肖姨娘是否受寵,怎麼在寧世泊面前討好胡鬧,她這正房太太的地位不會動搖,寧世泊不是沒分寸的人,就算是沒分寸,有姜老太君在,也做不出寵妾滅妻這種事。
但自己就不一樣了,她只不過是個家生子出身的姨娘,在餘氏和寧纖碧的面前要自稱婢妾,而肖姨娘卻可以只稱妾身,自己的地位本來就低,若是再讓寧世泊一味專寵肖姨娘,只怕日後在這三房中,卻是連立錐之地都沒有。更何況自己的依靠是寧徹宣,而肖姨娘年輕美貌,專寵之下,怎麼知道她就不能生出兒子來?所以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寧徹宣,她都不能像餘氏這般穩如泰山。
之前蘭姨娘只是擔心,自己恐怕無法說動餘氏,但如今看到寧纖碧的態度,她心裡就覺着安定多了:六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人,雖然很少說話,但爺把她捧在手心裡,這三房中,她的地位絲毫不在太太之下,只要她對肖姨娘沒有好感,自己便等於是有了個有力的靠山。
因着這些算計,蘭姨娘方搶着幫寧纖碧說話。果然,寧世泊聽見她這樣說,也是十分高興,對寧纖碧道:“乖女兒,真是給爹爹長臉呢。我女兒這樣好,將來也不知哪個有福氣的小子能娶進家去……”不等說完,便聽餘氏道:“爺,什麼話都在孩子們面前說嗎?出去了一次,沒學會小心謹慎,這嘴倒是越發沒把門的了。”
一旁的肖姨娘聽見這話,心中不由得一喜,敢對丈夫這樣說話的正室,想來性格也是剛愎自用之極,原來這半天的賢惠全是裝出來的,如此自己還怕什麼?
誰知她這絲竊喜還沒從心裡退去,緊接着寧世泊的話就讓她心裡哇涼一片,只聽他打着哈哈笑道:“是是是,夫人教訓的是,孩子們大了,我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拿起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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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居心叵測的肖姨娘遭到了下馬威,嗷嗚,感謝所有給笨酒票票和打賞的孩子,謝謝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