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波逐流一口氣潛水半刻多鐘,又轉了兩道河灣,莫珂估摸着有七八里遠,他浮出水面刨水划向岸邊的一片河灘,得趕緊逃進山裡藏起來,希望剴力老兄能挺過這一劫。
先前木排炸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三階金丹境修士的一劍之威,好生恐怖!
使勁抖了抖渾身溼漉漉的長毛,甩掉水珠,莫珂陡然站定腳步。
他看到一支巴掌長流淌着五彩光華的晶瑩剔透靈巧飛劍,在他的頭頂上方米許外盤旋,也不知這劍是啥時候出現的,嚇死妖了。
裝着腳下一軟,腦袋差點着地,又趕緊站直身體昂頭四處尋找。
看到側面山頭上懸停着那白袍中年修士,揹負雙手,神態恬淡,沒看到殺機,與先前對付剴力的氣勢截然不同,飛劍盤旋着,沒有斬落。
莫珂趕緊裝乖巧低頭,羊在飛劍下,不得不低頭啊,都是爲了掙條活路。
白袍中年修士幾閃飛落到河灘,打量着一身雪白毛髮神俊異常賣相極佳、低眉順眼的妖物,嘴角露出一絲淡笑,運氣不差,逮到一頭二階血脈境中期的妖羊。
這傢伙看上去膽子不大,稍加禁制,正好可以做禮物送給師叔的嫡親晚輩。
不像那些個性子暴烈的妖獸,被捉了也不會屈從,得機會就狗急跳牆行同歸於盡之事,那些妖獸除非是從小養着,否則捉了也難收服,最多是囚禁着定期抽血換靈玉。
擡手在空中刻繪出一道法力符文,再一彈指,符文化作一道白光沒入山羊頭頂,儒雅中年修士喝道:“孽畜,能不能活命,看你自己的造化,乖乖跟着我走,若敢半途偷逃,休怪我滅了你。”
也不管妖羊能否聽懂,修士輕飄飄的似乎腳不沾地,攀山越嶺往南方行去。
莫珂能明顯察覺腦子裡多了一縷異種法力,就在天竅的下方不遠盤旋,那其中蘊含着令他膽寒的能量,心底哀嘆一聲,就這樣成了俘虜,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若是剴力老兄看到他這副慫樣肯定會笑話死他。
哎,暫且苟活吧,今後再慢慢尋機會逃脫。
活着,纔有可能!
彷彿認命一般,乖乖地跟在修士身後二十米左右,
即便有些溝壑小谷,也如覆平地掠過,
莫珂知道前面修士還在考察他,想瞧瞧他是否乖巧,或者有本事討得活命,
他得表現出一些奔跑方面的能力,而不能單單靠賣相外表來打動對方。
儒雅修士暗自點頭,很有靈性的妖物,做禮物送人,不差了。
濟源門位於廣源山脈餘脈,算是附近數千裡的一家中等門派,儒雅修士正是該門派的金丹長老之一顏學倫,不緊不慢行了約莫兩刻鐘,便落到濟源門巍峨的山門牌樓下。
“拜見顏長老!”
“拜見顏師叔!”
山門下值守的濟源門一階二階弟子,忙不迭躬身行禮,目送顏長老和一頭長毛飄蕩純白耀眼還有彩光流動的妖羊上山,好雄峻的妖獸,衆人心中滿是羨慕。
莫珂是第一次接觸人類修士宗門,雖然身不由己,卻也不妨礙他四處打量滿足好奇心,若是能逃出去,這也算是一番與衆不同的經歷。
進了山門,能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的靈氣異常充沛,比在野外,至少要濃郁數倍。
主道兩邊有兩排蒼翠古樹靈種,不知有多少年歲,每顆至少三人合抱粗,碧翠如蓋,散發着芸芸沁香,盡顯宗門深厚底蘊。
聽見多識廣的剴力提過,人類修士的宗門,往往都是建立在靈脈之上,
宗門勢力的大小,與靈脈息息相關,衰落了的老宗門,除非是拱手讓出地盤,否則,會遭到許多的後起之秀宗門的羣起攻之。
顏學倫回山之後臉上帶有淡淡的笑容,使得整個人更加的儒雅出塵,面對弟子們的行禮,會微微頷首示意,他沒甚長老架子,深得門內弟子們的愛戴。
轉過頭來面對東張西望的妖羊,便換了一副嚴厲面孔,聲色俱厲,呵斥道:“孽畜,你若敢在門內放肆,我一個念頭,便能滅掉你!”
他纔不管妖羊能否聽懂,他只需要它能察言觀色心懷畏懼,學會遵守生存規矩。
莫珂還能怎麼做?當然是低下他高貴的頭顱假裝順從害怕膽怯。
他本身的外表就很具有欺騙性,顫顫發抖裝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兒,他不是大猩猩那類寧折不彎的烈性子犟種,他還捨不得就這樣卑微死去。
有意義嗎?
對他來說,忍一時屈辱被人作踐又算得了什麼。
活下去最重要。
他還想變回人形,最好是找回自己的過往!
顏學倫很滿意妖羊的乖巧,沒有帶着妖羊回自己的山頭,而是徑直去落高峰。
他是倪家老祖的得意弟子,經常來往走動,對落高峰上下都熟悉,笑着扶起要躬身行禮的管事,問道:“老牛,今日是哪位師兄在落高閣?”
牛管事有二階修爲,忙哈腰回道:“這些日子都是六爺值守。我帶您上去。”
六爺是指倪家老祖的第六個兒子倪千繁,也是結成金丹的門內長老。
倪家老祖有十多個兒女,能夠活到現在的也就只剩下三個金丹境兒子,其餘的早就因爲壽元耗盡而老死。
顏學倫道了句“有勞”,沿着青石臺階朝上走,瞥了眼四下裡不停打量風景沒見過世面的妖羊,唬得那妖羊忙不迭低眉順眼高擡足輕落蹄小心翼翼走路,不敢再亂看。
與落後幾步的牛管事有一句沒一句閒聊,不多時,便上到半山腰。
半山腰依山建着涼亭、假山、池水、花圃、環廊水閣等等,最中間是一棟飛檐翹壁的三十餘米高的木石閣樓,紅黑兩色裝飾,雕樑畫棟,很顯莊嚴貴氣。
早有人進去通稟,一位紫衫的方臉中年修士迎出門,臉上笑容和煦。
顏學倫躬身拱手要行禮,被方臉的倪千繁一把拉住,道:“咱們師兄弟,哪用得着這些個虛禮?就你小子興禮多人不怪那一套。你這次出門有大半年了吧?走,進去喝茶。前些天我從老爺子園裡順了好些片靈茶葉,才炮製好,你口福不淺。”
“師父他老人家可曾出關?”
“前幾日短暫出來兩天,平時一直都在山頂閉關。”
顏學倫聽得師父還在閉關,這纔跟着進去,回頭指了指在門檻臺階外呆着的妖羊,笑道:“回來路上,順手牽了一頭妖羊,看着還乖巧聽話,便下了禁制,送給秀丫頭做個玩物。”
倪千繁早就看到了跟着師弟身後乖巧聽話的妖羊,哈哈笑道:“你呀,就寵着秀兒那小丫頭,難怪她念念不忘你這個師叔祖,見面就要問起:‘顏叔祖還沒回嗎?’真是氣煞人也,她幾時這樣惦記過我這個親叔祖?”瞥了一眼牛管事。
門外的牛管事得了暗示,馬上躬身後退,朝後山小跑去。
顏學倫聽得莞爾,道:“誰叫你這個親叔祖捨不得送她新奇的玩意禮物,還天天逼着她練功,她能和你玩纔怪,你呀,心太急,秀丫頭還小讓她玩幾年又何妨?”
兩人口中的秀丫頭是大房一脈的玄孫女,因資質過人,長得伶俐聰慧,又嘴甜會哄人高興,被倪家老祖視作掌上明珠,很受長輩們的寵愛。
“那丫頭上躥下跳整天像個小馬猴,你們都慣着,就我做惡人還管管她。”
倪千繁伸手示意對面的師弟坐下,有伺候的下人用靈玉啓火在爐子裡燒水,有下人端來靈果,忙碌而沒有任何嘈雜聲傳出。
倪千繁揮了揮手,所有下人躬身退出閣樓正廳,不打擾兩位長老說要緊話。